江小看了看蘇晴眸的臉色。有些擔憂地問道:“大人,不會要出什麼事情吧?刺史大人接到公文的時候表情也很可怕。他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讓小人快點來給您送信,說只要那樣告訴您,您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晴眸聽江小話裡的意思,似乎連韋南鬆也不太知道內情,“那大人是什麼時候接到的公文呢?”她又問道。
“今天一早接到的!”江小答。
果然,這件事情事情很可疑。就算是抽調到了杭州府,至少也要在朝廷的司考官下來之前半個月下達公文才是,沒有道理在接到公文當天就抵達的。看來對這件事情,韋南鬆也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好在朝廷的司考官會先抵達州府,然後才能到地方來,既然韋南鬆說了讓她準備,就說明他會盡量爲她爭取時間。
“那就麻煩你回去稟報刺史大人,說我瞭解了。”她沉吟了半晌,對江小說道。
江小點了點頭,“好,刺史大人也吩咐小人,稟報了大人之後立刻迴轉,小人這就回去!”
蘇晴眸吩咐楊朱帶江小下去吃點東西歇歇腳,自己坐在書房凝眉想着什麼。
蕭佔吃完了飯也不見她回後衙去。覺得不太對勁,急忙趕到二堂來,便看到蘇晴眸表情嚴肅地坐在那裡。
“怎麼了?韋大人有什麼要事嗎?”他走過來問道。
蘇晴眸把朝廷下派司考官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把自己的擔憂也跟他說了。
蕭佔聽了不以爲然地笑道:“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不就是朝廷的司考官嗎?有什麼好擔憂的?”
“但是你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蘇晴眸依然愁眉不展。
“也許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呢?”蕭佔比誰都不願意看到這個節骨眼上出岔子,難免有一些鴕鳥的心態。
蘇晴眸當然瞭解他的心情,她也不願意出事,只是不得不防啊。於是叫來朱二寶和沈家儒,讓他們把該整理的公文都整理了,該上呈的賬目也都歸置好,等着司考官前來查看。又吩咐衙役將衙門裡裡外外徹底打掃了一遍。
其實算來她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一直都勤於政務,秉公辦案,不管是公文還是賬目都沒有差池,不必像某些官員到了政績考覈的時候就忙着造假糊弄司考官。上次政績考覈的時候特地讓韋南鬆定得低了一些,不過那畢竟是州縣的司考官,活動起來也容易一些。這次來的是朝廷的官,不能再搞小動作了,否則便是自找麻煩。
隔了一天,第三天的下午,司考官便在韋南鬆和州縣知縣的陪同下來到了青溪。司考官吏部負責考功的郎中,名叫苗建仁,按照官職來說,是正五品上,不過手中握有御令,就連韋南鬆這個三品官也不得不對他恭敬有加。也正因爲如此,這位苗大人可是擺足了派頭,走起路來都鼻孔朝天。
蘇晴眸來見禮的時候。他正眼也沒有掃她一下,便徑直去了三堂。慢悠悠地喝了三杯茶,才吩咐人取來筆墨紙硯,當面出了考題,讓蘇晴眸作答。一共三題五問,蘇晴眸都回答得乾淨利落,他纔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番。
又去庫房、賬房和銀局分別視察了一番,天色便已經晚了,因爲考課未完,只能留宿在青溪。蘇晴眸本想讓啞叔做一桌子拿手好菜招待苗建仁,可是這位架子大的司考官大人嫌棄縣衙太破,非要去客棧住一晚。他要去,韋南鬆和州縣知縣也自然要陪同。
蘇晴眸無奈,只好挑了牛氏兄弟、楊朱和俞光幾個功夫好的衙役跟去悅來客棧護駕。又在韋南鬆的授意下,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招待這位大人。許是喝酒喝高興了,這位大人一直緊繃着的臉上纔有了幾分笑模樣。
已經過了二更,蘇晴眸還不肯睡覺,一直坐在桌前寫寫畫畫,蕭佔見她表情嚴峻,從牀上爬起來。過來問道:“怎麼還不睡啊?算什麼呢?”
“算要花多少錢!”蘇晴眸將面前的一張紙拿起來放到蕭佔跟前,“我剛纔粗略算了一下,苗大人,韋大人,州縣知縣,還有苗大人的侍從,一共要住六間上房,加上那桌酒席,就要二百多貫,相當於我半年的俸祿!”
蕭佔也有些吃驚了,“怎麼能花這麼多呢?”
“這還只是粗略計算……”蘇晴眸皺起眉頭,“朝廷下撥給知縣的接待費用,一年只有五十貫。這樣一來,青溪縣衙的虧空就有將近兩百貫……”
“怎麼,這個要定罪的嗎?”蕭佔吃驚地看着蘇晴眸。
蘇晴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說道:“如果司考官自己付了還好,可是看他那模樣,明顯是不會自己付的,那麼就只有青溪縣衙來承擔。若是他存心追究起來,那麼就是貪贓枉法的罪過……”
“那這樣呢?五十貫用朝廷的撥款,剩下的二百多貫,就用咱們自己的錢來補空,如何呢?”蕭佔在一邊給她出主意道。
蘇晴眸搖了搖頭,“不管怎麼做,這都是一件兩頭不得好的事情。就算我以個人的名義來付錢,他若是有心追究,那也是一個賄賂的罪名。”
“那就讓他自己去付好了!”蕭佔有些惱火了。
蘇晴眸苦笑,“他若是存心栽贓我一個蔑視司考官的罪名,我也擔當不起!”
“那到底該怎麼辦啊?”蕭佔沒轍了。無奈地看着蘇晴眸。
蘇晴眸嘆了一口氣,“我是在韋大人授意下這麼做的,想必韋大人定有計較。你也知道,韋大人是一個清官,他不會讓我用公款來招待司考官的,一定有什麼對策的。”
“那你還擔心什麼呢?”蕭佔不解地看着她。
蘇晴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裡惴惴不安的。目前我能被抓住的把柄就只有這個了,所以纔算了一下。”
“如果……我是說如果,就算是發生了最壞的情況,那苗大人要抓衙門的虧空,那算是多大的罪過呢?”蕭佔聽她這麼一說,心裡也不安起來,於是問道。
蘇晴眸稍稍想了一下,“按照垂拱律的律條,挪用公款加上賄賂司考官,兩項加起來夠罷職的,甚至還有可能會被流放。這個要看苗大人怎麼說了,他說重便重,說輕便輕。”
“這是什麼道理?如此說來他現在就是天了?”蕭佔忍不住氣憤。
蘇晴眸見他這樣趕忙安撫他道:“這不只是在猜測嗎?你生什麼氣?”
“萬一他……”蕭佔話一出口才覺得失言了,現在最不安的應該是蘇晴眸纔是,他不能再說些這樣的話讓她更擔憂了,走過來輕輕將她攬在懷裡。“不是還有韋大人在嘛,你就不要擔心了。就算是那個苗建仁存心找茬,也不至於把你流放吧?最壞不過是罷官,你不是正想辭官不做的嗎?豈不是正好?只是有些委屈了你的名聲了……”
蘇晴眸笑了一笑,“我並不在乎什麼名聲,我是清是濁,百姓們心中自有定論。我就是怕一個搞不好,把你和大家都牽扯進來,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都說你是太愛操心了!”蕭佔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放心吧,有我在。你什麼都不要怕!”
蘇晴眸點了點頭,“嗯。”
第二天一早,蘇晴眸早早就起來了,洗漱過後,便要去客棧給司考官問安。剛轉過大堂,還沒到衙門口,就看到苗建仁在韋南鬆和州縣知縣等人的陪同下邁進門來,楊朱和俞光等人跟在後面,擡了一口很大的木箱子,看起來很吃力的樣子,看來箱子裡裝了些重的東西。
蘇晴眸見韋南鬆表情複雜,眼神有些焦急地看着她,似乎要對她說什麼的樣子,可是卻又不方便說。苗建仁臉色鐵青,趾高氣揚的神情裡又多了幾分憤怒,她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卻又一時猜不透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過來問候。
“哼,區區一個七品的小知縣,居然如此大膽!”苗建仁鼻孔朝天地冷哼道。
蘇晴眸心裡一沉,果然是要出事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平靜地問道:“不知道下官怎的得罪了大人?使得大人一大清早親自上門來訓斥呢?”
“好啊,罪證確鑿,竟然還在跟本官裝糊塗!”苗建仁語氣裡又多了幾分憤怒,對楊朱等人一揮手,“來啊,擡過來!”
楊朱和俞光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聽從了蘇晴眸的吩咐,跟去客棧保護苗建仁,一夜無事。誰知道清早就被苗建仁叫去做苦力,說要把這個箱子擡來衙門。他們也覺出不太對勁,有心回來通知蘇晴眸,可是卻分身乏術。
“還愣着幹什麼,快擡過來!”苗建仁的侍從見四個人面面相覷地發愣,發號施令道。
四人無奈,只好擡過來放到了蘇晴眸跟前。
“打開!”苗建仁命令道。
四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由楊朱上前去打開了箱子。箱子打開的一瞬間。除去苗建仁、韋南鬆和州縣知縣等人,所有人都不由得驚呼了一聲。那口箱子裡面裝的竟然是金銀珠寶,滿滿登登的。
“請問大人,這是何意?”蘇晴眸看到箱子裡的東西,愣了半晌,又問道。
苗建仁冷冷地哼了一聲,“證據擺在面前,你還想抵賴。你還問本官是何意?本官還要問你,送給本官這麼一箱東西是何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