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就不是秋總了,該叫你秋書記了。”我想活躍下氣氛,笑着對她說。
她苦笑了一下,說:“用你的話說,這是褲頭換馬甲,本質上沒有什麼差別,級別還是一樣,只是工作崗位不同而已。”
“也不能這樣說,起碼在黨委班子內的排名大大往前進了一步。”我說。
秋桐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說:“越往前靠,似乎越難做啊……”
“但進步還是必須的,總不能停滯不前啊!”我說。
秋桐沉默了一會兒,說:“今天下午,曹騰找我,說他想牽頭組織集團經營系統各部門負責人一起弄個酒場,給我祝賀下。”
“哦,你怎麼回覆的?”我說。
“我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把話說死,沒有斷然拒絕。”秋桐說。
“嗯……留個後手和餘地是可以的。”我說:“如果大家都有此意,徹底回絕也不好,那樣會讓大家的心發冷,會產生距離感,會讓人感覺你太清高不好接近。”
秋桐點點頭:“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想,這事等幾天再說,等黨委內部重新分工結果出來之後再說。”
我知道曹麗目前是在公示期,還沒有正式走馬上任,也就是說黨委班子成員分工要在曹麗到任之後進行。
“我的想法是,最好等黨委分管經營的領導人選確定下來之後再舉行張個酒場,到時候和分管經營的領導一起參加,等於是個交接,也等於迎新送老。”秋桐說。
我點點頭,秋桐考慮問題很周全。
我說:“你感覺,黨委那個成員會分管經營?”
秋桐搖搖頭:“不知道……黨委成員分工的事,或許會由書記辦公會討論決定,也可能孫書記會自己就直接決定。”
“曹麗會不會分管經營呢?”我說。
“不好說,凡事皆有可能!”秋桐說。
“你猜孫東凱會不會讓曹麗分管呢?”我說。
“無法猜,”秋桐說:“反正不管誰分管,都不會是我了,反正經營這一攤子總得有人分管……唉,想到幹了這麼久的經營一下子就離開了,心裡還真有些捨不得呢……你現在離開了經營,我也離開了。”
秋桐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留戀,還有幾分惆悵。
“做經營管理你很出色,做紀檢做政工你同樣能做得很好的!”我鼓勵她。
秋桐淡淡笑了下:“你對我就這麼自信?”
“必須的!”我也笑起來,舉起酒杯:“來,秋桐,爲你,爲你將要開始的新的征程,乾一杯”
秋桐看着我,抿了抿嘴脣,舉起酒杯……
幹了之後,秋桐默默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四目相對,接着又都轉移開。
“我估計海珠和她父母是要在澳洲過年了。”秋桐說。
“嗯……”我說。
“希望春節後,一切都會變好。”秋桐說。
“嗯……”
“會的,一定會的,我相信一定會的。”秋桐似乎自己在安慰自己,舉起酒杯看着我:“爲了你們美好的明天,爲了大家美好的明天,乾杯!”
我舉起酒杯,幹了。
沉默了一會兒,秋桐突然說:“我突然很想朋友們。”
我看着秋桐。
秋桐繼續輕聲喃喃地說:“我想小豬,想雲朵,想夏雨,想海珠,想孔昆……她們都遠在海外,她們都是我的姊妹,她們都走了,只留下我孤單單在這裡。”
秋桐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淒涼和傷感。
我說:“即使全世界都離你而去,還有我,還有我在你身邊……我永遠都不會離你而去的。”
秋桐的眼皮一跳,看了我一眼,勉強一笑,說:“我不需要你永遠在我身邊,你也不需要永遠在我身邊,我有我的歸宿,你有你該去的地方。”
我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不由伸手揉了揉。
“其實,能有機會和你偶爾這樣坐在一起聊天談心,我就已經很知足了。”秋桐繼續輕聲說:“禍莫大於貪慾,福莫大於知足。知足是對世俗的一種超越,知足者才能快樂。知足,也就意味着放棄。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放棄那些令人疲憊的負累。
“放棄難免會有些遺憾,但有遺憾的人生纔是真實的人生。喧囂的世界製造了太多的假象,只有保持清醒,時刻反省自己,才能擺脫煩惱,還原一個真實的自我……”
聽着秋桐的話,我的心起起落落。
我們一時都沉默了。
沉默間,彷彿聽到有個聲音說:我想一個人走路,不是任性,也和冒險無關。而是我想重新面對一個人的狀態。這是我需要的一個自我修復的過程。我相信我自己可以面對各種人和事情。我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力量。不再虛弱,不再無助,只能獨自去面對……
又想起空氣裡的浮生若夢送給亦客的話:有一種心態叫放下;有一種境界叫捨得;有一種幸福叫守候;有一種智慧叫低調;有一種選擇叫放棄;有一種明白叫糊塗;有一種心態叫包容;有一種快樂叫簡單;有一種美德叫微笑;有一種幸福叫珍惜;有一種美麗叫自信;有一種感動叫分享;有一種真情叫關愛;有一種溫暖叫感恩;有一種成功叫堅持。
不由喟然嘆息,人生如夢,歲月無情。驀然回首,才發現人活着是一種心情。似乎,窮也好,富也好,得也好,失也好,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似乎,不管昨天今天明天,能豁然開朗就是美好的一天。似乎,不管親情友情愛情,能永遠珍惜就是好心情。或許,應該就是這樣:曾經擁有的不要忘記;已經得到的更加珍惜。
一會兒,秋桐說:“白老三死的事情,案子似乎破了,報紙上刊登了新聞,兇手自己去警方自首了。”
“嗯,我知道了。”我回過神看着秋桐說。
“這麼說,那白老三就不是李順殺的了,這麼說,對李順的通緝令就應該是要撤銷的了。”秋桐說。
我點點頭:“是的,應該是這樣……或許,很快,他就能以公開的身份堂而皇之出現在星海。”
秋桐點點頭,帶着欣慰的口氣說:“這樣,多少會讓他的父母感到一些輕鬆,感到一些安慰。”
我沒有說話,看着她。
秋桐看了看我,低垂下眼皮,不做聲了。
似乎,她知道我此時在想什麼,她也想到了我正在想的事情,那就是一旦李順的身份自由了,很可能會面臨着和秋桐正式登記結婚的問題。老李,特別是老李夫人,一定會督促此事的。
半晌,秋桐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該來的早晚要來,這一天,終究會來到的。”
說完,她嘆息了一聲。
這聲嘆息讓我的心幾乎就要碎了,但我除了傷感和失落,只有無奈和悽楚。
我知道,我沒有任何權力去阻撓此事,我現在已經是海珠法律意義上的配偶,作爲一個有婦之夫,我有什麼資格去阻攔李順和秋桐結婚呢?
秋桐這時又笑了下,看着我說:“其實,我真心地爲他感到欣慰,能洗清殺人的罪名,這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終於有可能可以在陽光下生活了,這世界,誰不希望生活在陽光下呢,誰願意一直呆在陰暗的角落裡呢。”
我也不由自主笑了下:“是的,你說的對。”
“只是,他到底何時能徹底上岸,到底何時能做個堂堂正正的板正人,到底何時能讓他的父母真正放心呢?唉……”秋桐嘆了口氣,眼神裡又帶着濃郁的憂慮焦慮和愁緒。
似乎,雖然秋桐並不愛李順,但卻對他是發自內心有一種不由自主的關切和關心。
我感覺到了這一點,我早就感覺到了這一點。
不單秋桐對李順是如此,李順對秋桐同樣也是這樣,他其實似乎是不愛秋桐的,他似乎真正愛過的女人只有章梅,但他卻對秋桐同樣帶着似乎是不由自主的關心關切,而這關心關切似乎並不僅僅因爲秋桐是小雪的媽媽,似乎並不僅僅是因爲他需要秋桐來做的夫人爲他裝門面。
沒有愛卻又有這種表現,這讓我感到有些無法理解。
雖然無法理解,但我卻不會說出來,只是裝在自己心裡。
我沒有說話,怔怔地看着秋桐。
此時,我的心不由又緊緊揪了起來,我又想到了正在馬尼拉徘徊不前的伍德……
吃過飯,我送秋桐步行回家。路上,秋桐對我說:“對了,元旦那天你走了之後,我帶小雪去爺爺奶奶家玩了,爺爺抱着小雪在沙發上看電視奶奶忙着給小雪剝核桃吃的時候,我坐在旁邊順便給韓國的金景秀姑姑打了個電話,向她和金敬澤祝賀新年……我們在電話上開心地聊了半天。”
我一愣,停住腳步,看着秋桐,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當着小雪爺爺奶奶的面給……給金景秀打電話了?”
“是啊,我給金景秀打電話了……你怎麼了?”秋桐感覺到了我的失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忙掩飾地說:“哦,沒什麼。其實,元旦那天凌晨,金敬澤給我打電話問候新年了,代表他姑姑問候我們新年快樂。”
“哦,呵呵……”秋桐笑起來,接着說:“很奇怪。”
“奇怪什麼?”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