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阿杰莉娜看了一眼還站在索科夫面前的巴克豪斯,有些遲疑地說:“我要是去打聽拜爾警官的事情,那你怎麼和這名警官進行交流呢?”
“沒關係,”索科夫表情輕鬆地說:“今天隨我們一起出來的戰士,就有一人懂德語,他可以臨時客串翻譯的角色。”
聽索科夫這麼說,阿杰莉娜才放心大膽地點點頭,隨後朝着遠處的那名警長走去。
巴克豪斯看到阿杰莉娜離開,不免有些意外,他驚詫地問索科夫:“將軍先生,不知那位姑娘去那邊做什麼?”
“我們今天到這裡來,是帶着拜爾警官父子過來找人的。”索科夫向巴克豪斯解釋說:“我剛剛看到那位帶着他們去找局長的警長,已經出來了,但卻沒有看到拜爾父子的蹤跡,便讓她過去問問。”
誰知巴克豪斯聽後,臉上卻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將軍先生,我想你們想從我們這裡找到線索,恐怕不太容易。”
索科夫一驚,隨即反問道:“爲什麼?”
“您也知道,這裡是美軍控制區。”巴克豪斯和索科夫打過兩次交道,也勉強算是熟人了,說話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他尷尬地說:“這裡的居民對俄國的軍隊並不是太友好,當然也包括警察在內,如果由你們出面,讓他們幫着找人,恐怕沒人會真心幫你們的。”
對於巴克豪斯的這種說法,索科夫早就有心理準備。搞清楚怎麼回事後,他的情緒恢復了正常,輕描淡寫地說:“警官先生,你說的沒錯。我也發現紐倫堡這裡的居民,對我們並不是太友好。不過這次要找的人,並不是我們的人,而是一名德軍上尉的妻子和孩子,爲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我特意帶來了一名柏林的警察,協助我們開展工作。由他出面去找人,所遭受的阻力應該小得多。”
得知索科夫他們要找的人,居然是德軍軍官的家屬,巴克豪斯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起來:“將軍先生,假如你們找的人是軍官的家屬,那就沒有多大問題了。”
而阿杰莉娜走到那名警長的面前,客氣地問:“警長先生,不知隨我們來的那對父子,如今在什麼地方?”
“他們正在局長的辦公室。”警長向阿杰莉娜解釋說:“剛開始,局長聽說他們是跟着一名俄國將軍過來的,到這裡的目的是爲了尋找兩個人,本來還挺不願意的。但聽說要找的人,是軍官的家屬,立即打電話給負責戶籍的警察,讓他到辦公室報道。我出來的時候,那名負責戶籍的警察已經到了,此刻可能正在幫着你們的人查找戶籍資料。”
阿杰莉娜又問了幾個問題,向警長表示感謝之後,重新回到索科夫的身邊,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向他詳細說了一遍。
索科夫心裡在琢磨,紐倫堡雖然是大城市,但他們的局長充其量是上校,而這裡是一個分局,局長頂破天是中校銜。如果是蘇軍控制區域,得知一名將軍來到了自己的警局,局長肯定會親自出來迎接,但這裡是美軍控制區,別說是自己,就算是索科洛夫斯基甚至朱可夫來了,對方也不見得會買賬,照樣會讓他們坐冷板凳。
巴克豪斯和索科夫又聊了幾句後,就離開了。
等他剛一走開,瓦謝里果夫就有些迫切地問:“將軍同志,我們怎麼辦,就一直在這裡等下去嗎?”
索科夫淡淡一笑,隨口說道:“少校同志,我剛剛說了,外面太冷,你總不至於想到外面去吹西北風吧?”
瓦謝里果夫的本意,是想問問索科夫,是否應該派人去局長辦公室瞧瞧,看拜爾父子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出來。此刻聽索科夫這麼說,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索科夫都沒有說話,自己這個負責保護他安全的警衛人員,哪裡有說話的資格,便乖乖地閉上了嘴。
又等了十幾分鍾,拜爾父子終於從裡面走了出來,和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名稚氣未脫的小警察。
拜爾來到索科夫的面前,歉意地說道:“將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索科夫既然陪拜爾到這裡來打聽消息,自然不會有什麼怨言,他開門見山地問:“怎麼樣,有線索了嗎?”
拜爾點點頭,回答說:“我們剛查詢了有關的戶籍資料,發現在慕尼黑大街那裡住着的幾家人中間,可能有我們要找的人。”
聽拜爾這麼說,索科夫立即站起身,“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快點過去吧。”
“將軍同志,”拜爾有些遲疑地說:“從這裡到慕尼黑大街,至少有七八公里,如果走路的話,至少需要兩個小時。”
“有車嗎?”索科夫問道。
“有的,”小警察謹慎地說道:“有巡邏用的警車,我們可以乘坐那車前往。”
在小警察的帶領下,衆人來到了警局後面的停車場,索科夫看到一輛在柏林街頭見到的那種加長的敞篷警車,便指着車問道:“就是這輛車嗎?”
“當然,將軍同志。”拜爾小心翼翼地說:“如今是冬季,坐這車有點冷,希望您別介意。”
“沒關係。”索科夫朝身後的衆人一擺手,說道:“別愣着了,都上車吧。”
小警察駕車帶着衆人來到了一條建築物相對完善的街道,把車停在了一幢建築物的旁邊,扭頭對拜爾說了一句:“到了!”
索科夫對拜爾說:“拜爾警官,你們父子跟着這名警察上去找人,我們就留在車裡等你們。”索科夫心裡清楚,假如這麼多人同時上樓,一定會搞出不小的動靜,沒準會讓居民以爲自己這幫人是來抓人的。
拜爾聽索科夫這麼說,立即明白了對方不想讓這裡的居民受到驚嚇,便點點頭,帶着自己的兒子,跟着小警察下車進入了樓內。
等拜爾等人離開後,索科夫立即打開車門下了車,打算活動活動手腳。雖說剛剛在路上的時間並不長,但大冬天坐敞篷車,還是被凍得手腳冰涼。
見索科夫下車,阿杰莉娜和瓦謝里果夫也跟着下了車,學着索科夫的樣子,在警車旁邊活動手腳。就在幾人活動手腳時,從旁邊的單元門裡跑出幾名小孩,他們來到警車附近,看着這些穿着蘇軍制服的軍人,開始小聲地嘀咕起來。說了一會兒,小孩就朝旁邊走去,不過依舊在嘰哩哇啦地說個不停。
索科夫見孩子們一邊說話,一邊望向自己這裡,不禁好奇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便低聲地問阿杰莉娜:“阿杰莉娜,你過去聽聽,那些孩子在說什麼?”
阿杰莉娜“嗯”了一聲,朝那些孩子所在的位置走了幾步,側耳去聆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幾分鐘之後,阿杰莉娜表情古怪地回到了索科夫的身邊。
索科夫見狀,忍不住驚詫地問:“阿杰莉娜,孩子們在說什麼,是不是在說我們的壞話?”
“他們倒沒有說什麼壞話。”阿杰莉娜搖着頭說:“他們正在討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們在討論,”阿杰莉娜說道:“如果有十萬拿破崙時期的哥薩克騎兵,對上現在的一個德軍裝甲團,誰能鞥取得最後的勝利。”
“這還用說嘛。”瓦謝里果夫聽到這裡,還不遲疑地說:“德國人的一個裝甲團纔多少人,沙皇時代的十萬哥薩克騎兵,就算用腳踩,都把他們踩死了。”
但索科夫卻搖頭否定了瓦謝里果夫的說法:“那不見得,我覺得沒準最後的結果恰好相反。”
見瓦謝里果夫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索科夫繼續說道:“德軍一個裝甲團下轄兩個坦克營,每個坦克營下轄一個營部直屬連、四個坦克連和一個維修連,各種坦克、裝甲車的數量加起來有兩百多輛。以這樣的裝備來對付使用馬刀和火槍的哥薩克騎兵,那簡直就是一邊倒的騎兵。”
“不會吧,將軍同志。”聽索科夫這麼說,瓦謝里果夫還心存僥倖地說:“就算武器再落後,但哥薩克騎兵畢竟有十萬人,人數上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少校同志,在戰場上,不能單純地看雙方的人數對比。”索科夫心說小孩子討論的問題,就如同後世那些沙雕說200個關公,可以幹掉十輛虎式坦克一樣愚蠢,他向瓦謝里果夫解釋說:“拿破崙時代的騎兵衝鋒,隊形是相當密集的,德軍坦克只要一開炮,就能給進攻的一方造成巨大的傷亡。我想幾輪炮擊結束之後,進攻的騎兵就已經被擊潰了。失去建制的騎兵,根本沒有任何的戰鬥力可言,面對現代的裝甲部隊,他們只能成爲待宰的羔羊。”
聽索科夫這麼一分析,瓦謝里果夫沉默了。別看他扛着少校的肩章,但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對戰爭的認識都是通過報刊雜誌或者是影視作品,因此聽到是十萬哥薩克騎兵對付德軍的一個裝甲團,便本能地認爲人數佔優勢的哥薩克騎兵,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但聽完索科夫的講述,才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話題沒法繼續下去,衆人都變得沉默了。
好在這時,拜爾父子和那名小警察從樓裡走出來,索科夫連忙拉着阿杰莉娜迎了上去。
“拜爾警官,情況怎麼樣,找到人沒有?”
“將軍同志,”拜爾搖着頭說:“我們詢問了樓裡的居民,在今年四月時,的確有一些來自柏林的人在這裡居住。但隨着紐倫堡遭受盟軍猛烈轟炸之後,很多人都被疏散到鄉下去了。沒準霍森菲爾上尉的妻子和孩子,也在這些疏散的人員中間。”
索科夫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他板着臉,面無表情地問拜爾:“拜爾警官,那我們該怎麼辦,去鄉下找他們嗎?”
“這是不可能的,將軍同志。”但拜爾卻搖着頭說:“由於當時形勢危急,根本來不及統計疏散名單。因此就算上尉的妻子和孩子在疏散人員之中,我們也無法搞清楚他們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那真是太遺憾了。”索科夫聽完拜爾的話,明白要找到霍森菲爾上尉的妻子和孩子,簡直比大海撈針還困難,他只能苦笑着說:“看來我們註定要讓霍森菲爾上尉失望了。”
“是啊,將軍同志,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拜爾說道:“等回到柏林,我會把此事向霍森菲爾上尉詳細解釋的。”
小警察等拜爾說完話之後,小聲地問了一句什麼。
拜爾聽後,對着索科夫說:“將軍同志,這位小警察問我們,是否還要使用這輛車。如果不用的話,他就要開車回警局了。”
雖說從這裡到居住的酒店,還有相當遠的距離,但索科夫卻不想再坐這車了。天寒地凍的,車上又是無遮無攔,要是再吹一陣寒風,等回到酒店時,沒準會被凍感冒,於是他對拜爾說:“拜爾警官,你讓他先離開吧,我們可以走路回酒店。對了,還是要謝謝他開車送我們到這裡來。”
拜爾向小警察道謝後,小警察擡手向索科夫敬了一個禮,開車離開了這裡。
“將軍同志,”瓦謝里果夫問道:“我們就這樣走回去嗎?”
“是的,少校。”索科夫點點頭,說道:“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權當是散步了。”
一行人往回走的時候,阿杰莉娜有些擔心地問索科夫:“米沙,我們這次來紐倫堡,沒有能幫霍森菲爾上尉找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不會特別失望?”
索科夫心想,就算沒有自己的出現,霍森菲爾成爲俘虜之後,與他的妻子和孩子同樣沒有見面的機會,最後悽慘地死在了蘇軍的戰俘營裡,最後連屍首都找不到。他輕輕地嘆口氣說道:“沒辦法,這就是戰爭的後遺症。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有千千萬萬的人,在這場該死的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能活下來,就是一種幸運。”
“嗯,你說的有道理。”阿杰莉娜緩緩地點點頭:“雖然我們這次沒有找到上尉的妻子和孩子,但也沒有聽到他們的死訊,也就是說,他們可能還活着。只要還活着,我覺得他們早晚還有全家團聚的一天。”
“對對對,只要還活着,就一定還有希望。”索科夫心想,霍森菲爾因爲自己而活了下來,只要他的妻子和孩子還活着,沒準在將來的某一天,就會重新返回位於柏林的家中,到時就是他們團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