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賈琮早已心如堅鐵,卻也不願看到一個無辜之人,因此喪命。
雖然,整個計謀,都是因勢導利而爲。
還好,聽聞賈琮相問,抱着石呆子哭嚎的老人立刻回道:“大人,石呆子受的傷雖重,但還不致死,不過要儘快請郎中了。”
賈琮聞言微微一偏頭,立刻有親兵出去尋郎中。
賈琮轉身對展鵬道:“等醫治好石呆子後,問清他有什麼心願,然後送去江南,讓他隱姓埋名度日吧,免得成國公府遷怒於他。”
展鵬應下後,讓人送石呆子和老者出去。
等賈琮再轉過身,就見蔡暢一臉陰沉的看着他,問他道:“賈琮,你與我無冤無仇,就算有些衝突,也不過是立場上的矛盾,算不得什麼,值當你這般算計我?”
賈琮聞言,呵呵輕聲笑道:“我見過自以爲是者,但沒見過你這麼自作多情的,我算計你?你以爲你是誰?趙昊還是劉東?宣國公臣一脈的衙內裡,好像是以他二人爲首吧?你算什麼?”
這話,讓蔡暢暴怒羞惱之餘,心中又海松了口氣。
他原以爲,今日賈琮是賈璉之死而來。
東川候世子張亮派人割了賈璉人頭,當初咬定是在他蔡暢的挑唆下才動的手。
儘管此事因爲沒有證據而不了了之,可蔡暢卻不信賈琮真的會放過此事。
他剛纔見賈琮手下下殺手,就認定賈琮是在爲此事而報復。
只是……
再聽賈琮現在之言,又不像。
眼下這裡都是賈琮之人,他若果真爲了賈璉報仇,沒道理再說這樣遮掩的話,實在無趣。
想想也是,目前京中局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誰都明白,崇康帝目前不繼續動手,只是在消化之前的收穫成果。
等消化乾淨後,下一波必然是更嚴厲的打擊!
就是不知道,會將目標瞄向何人……
若非如此,皇子暴斃案爲何遲遲沒有動靜?
要不是此案太過慘烈,三大皇子悉數暴斃,好多人甚至懷疑是崇康帝自己動的手。
因爲這一慘案的結果,就目前來看,受益最大的竟是崇康帝自己……
困擾他多年的局面,因爲這一慘案,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
在當前局面下,崇康帝絕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爪牙頭子妄自出手,打破當前微妙的平衡。
也就是說,賈琮就算還記恨着他挑唆張亮那傻子殺了賈璉,此時也不會殺他。
賈琮最多也只能構陷他,將他抓起來關進詔獄。
不過,他一定會被救出去!
因爲他勒索扇子所爲的,是給太后千秋賀壽。
念及此,蔡暢心中大定,再看向賈琮,目光隱隱譏諷挑釁。
他就喜歡看賈琮恨他入骨,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打昏他,我不喜歡他作死的樣子。”
賈琮瞥了蔡暢一眼後,淡淡道。
蔡暢面色驟變,正想說什麼,卻見展鵬一步上前,一拳砸在他腦門上,好大一聲“砰”,蔡暢扭着身子昏了過去……
展鵬確定蔡暢昏迷之後,看向賈琮點點頭。
賈琮眼中閃過一抹凜冽之色,從懷兜中取出一木盒,打開後,裡面露出一隻銀製注射器。
注射器內,是一管污濁的液體。
這並非是毒液,也非什麼藥劑,只是一管簡單的污水。
等郭鄖將蔡暢的褲子褪去小半後,賈琮將細細的針頭,刺進了他體毛間的股腹溝靜脈內。
幾個呼吸的功夫後,賈琮冷靜的收回注射器,重新裝回木盒內,親兵將蔡暢的褲子提上,好似一切都未發生。
賈琮用帕子擦拭了下雙手,扔了帕子後,又理了理衣襟,方大步往外走去。
二哥,我爲你復仇了。
……
此時,萬年縣衙外已經聚集了不知多少百姓。
御街上攔下錦衣衛指揮使喊冤要告御狀的戲碼,自大乾開國以來,也只有這麼一遭。
而錦衣衛指揮使還當街接下,表明天子愛民,絕不容任何人踐踏百姓性命和安危的言語,更是刺激的京城百姓圍觀欲爆表……
追隨着苦主和天子親軍頭領一路到了萬年縣令,直到現在。
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當百姓們看着那苦主老頭兒滿面老淚縱橫的護着一個幾不成人樣兒的年輕人出來後,滿街譁然。
果真有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那苦主老頭兒當着無數百姓的面朝東向皇城方向跪去,歇斯底里的喊道:“草民叩謝皇帝爺爺隆恩啊!”狠狠磕了三個頭後,又對周圍百姓大聲道:“天子愛民,天子愛民!小老兒也沒想到,我這侄兒還能活着出來!那成國公府的貴人,爲了石家的幾把扇子,就指使萬年縣太爺把我那可憐的侄兒打成了這般,小老兒沒法子,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攔下了天子親軍頭領求救。小老兒本不過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思,沒想到,真的救出來了!皇帝爺爺萬壽無疆!”
說着,又朝東向狠狠磕起頭來。
周圍百姓見到這一幕,無不感慨道:“當今皇帝,確實是個好天子啊!”
卻也有人問道:“那成國公府的人,和萬年縣令行下這等沒王法的事,皇帝爺爺就不管管嗎?還有王法嗎?”
這話音剛落,就見兩個錦衣校尉壓着一身縣令官職的趙偉冠出來。
人羣先是一靜後,就爆發出沖天歡呼聲!
等賈琮再度現身,身後親兵拖着昏迷不醒的成國公府“貴人”出現時,百姓們的歡呼聲達到了鼎沸。
賈琮面色卻依舊清冷,親兵牽來戰馬,他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目光掃視前方。
這般作態,讓歡呼聲漸止。
待周遭全部安靜下來後,賈琮大聲道:“吾皇愛民如子,連宮殿都不捨得大修,只爲省下銀子,賑濟河套災民,唯盼天下百姓人人有衣可穿,人人有米可食。陛下尚且如此愛民,怎容屑小踐踏戕害大乾子民?請諸位鄉賢放心,此事,必會給百姓一個交代。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大明宮,養心殿。
東暖閣內,崇康帝看完卷宗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成國公蔡勇。
其他六位軍機大臣沉默不言,不時拿目光看向靜靜站在御案下的賈琮。
這一記狙擊,真狠哪!
昨日宣國公趙崇還奏請天子,軍機處缺額一員,當自軍機閣臣中補錄一員才合適。
因爲七名軍機大臣,除卻忠順親王劉孜外,本是四名內閣閣臣,再加兩名軍機閣大臣。
如此文重武輕,並不均衡。
朝廷局勢,不該以武凌於文上,同樣不該以文凌於武上。
文武均衡纔是王道。
天子原本已經答允,趙崇又奏請成國公蔡勇補入,天子雖未當場應下,卻在思量中。
開國公李道林近來奉行緘默原則,萬言萬當,不如一默,面對宣國公的進逼,他竟還是一言不發。
如此,許多人都認爲成國公蔡勇補錄軍機處的可能極大。
卻沒想到,眼看就要得逞的事,就這樣被絕殺了。
宣國公趙崇面色鐵青,先目光凌厲的看了賈琮一眼後,出列躬身道:“陛下,蔡暢雖然混帳,但其本意也是爲了給太后盡孝。蔡暢年紀尚幼,手法上有些不當。畢竟,他自十二歲起就前往九邊戍軍,爲國出力,好些道理還未懂得。當然,這不是他爲所欲爲的理由。成國公府當好生向那石強賠禮,蔡暢要當着百姓的面,同石強鞠躬道歉,直到取得石強的體諒爲止。萬年縣令趙偉冠昏聵無能,當承主責。”
崇康帝聞言,冷哼一聲,目光在殿內諸人面上掃過。
若是往常,寧則臣早就出列,怒斥趙崇之荒謬。
但此刻,他似乎真的老了,老的眼花耳聾,彷彿根本沒有聽到趙崇之言。
這讓崇康帝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不過,他也明白,這是強權的必經之路。
最後,賈琮目光落在了賈琮身上,問道:“冠軍侯,你怎麼看?”
這裡原本是沒有賈琮開口的份的,但既然崇康帝問了,賈琮便不能不答,他躬身道:“回陛下,臣以爲,王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成國公世子爲幾把摺扇,肆意構陷百姓,隨意打殺抄家,令人髮指。”
趙崇皺眉道:“賈琮,下令抄家拿人的是趙偉冠,不是蔡暢。”
賈琮冷聲道:“陛下,臣以爲此事之罪,更甚凌虐百姓。一個武勳衙內,竟能驅使堂堂京畿之地縣令如走狗,着實駭人聽聞!”
此言一出,滿殿之人皆變了臉色。
此言太狠,太毒!
客觀而論,投門生之事,各家各戶基本上都有。
連賈政尚且收了一個傅試做門生,給他運作了一個順天府通判,之前更是爲賈雨村謀劃了一個應天府知府。
還有原著裡,更荒唐的是爲賈母侍女賴嬤嬤的孫子,謀劃了一個縣令的實缺兒。
那是賈家奴才的孫子啊!
由此可見,這等門生之風的盛行,根本就是當下的一種潛規則。
怕是哪一家都少不了的。
賈琮卻將此事上升到這等高度,分明是想置成國公府於死地。
宣國公、成國公等人無不暴怒!
賈家剛除去了自己的門生,擦乾淨了屁股,如今竟在金鑾殿上大放厥詞,好一個心地歹毒的豎子!!
莫說他們,連崇康帝都抽了抽嘴角,不過他不是不想追究此事,賈琮所言,其實極合他的心思,他也恨不能將這羣將朝廷名器私相授受的賊子們斬盡殺絕。
可是真要追究下去,現在這個朝堂上怕都沒多少人了。
這本就是個污濁的世道,怎可能一夜間便海晏河清,世事清明?
最重要的是,現在還不是追究的時候……
念及此,崇康帝沉聲道:“當衆杖責蔡暢二十杖,而後當衆向石強賠禮道歉,再賠一千兩銀子給人看病。至於趙偉冠,這等豬狗不如的畜生,絞!”
賈琮聞言,垂下的眼簾中閃過一抹譏諷之色,卻依舊恭敬應道:“遵旨!”
轉過身去,就見成國公蔡勇一雙陰毒的眼睛,漠然的看着他。
賈琮只淡然的瞟了一眼,便闊步離去。
這只是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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