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一番話,倒是說的兩個丫鬟有了底氣起來,忍不住又告了幾句狀。將那趙姨娘在家廟出家的事兒,和庶子交給嫡母養的事兒也說了出來。
金釧最後道:“太太這般費心爲二太太出氣,到頭來二太太還板着臉回去的,打她走了,太太就一直沒出屋子,兀自在那兒生悶氣呢。”
賈亮也沒立刻進去,他知道這會兒進去,妻子只怕也聽不進什麼勸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眼下的問題。
妻子如何改變政策,懷柔拉攏二房,他是看在眼裡的。他也知道,妻子這幾年的懷柔,實際是很憋屈的,明知道那王氏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得耐着性子去安撫去歸順,以妻子那愛憎分明的性格,平日雖然不說,但心裡多少還是膈應。
如今好不容易兩房關係好了起來,卻被一把鑰匙打回原形,她這會兒只怕吃人的心都有了。
若是勸的不好,指不定她就真的脾氣爆發,跟賈母也來個魚死網破。放在現代這還沒什麼,大不了搬出去不跟母親一起住。可這是在古代,一個孝字壓下來,妻子以後就別做人了。
何況現在他還當了差,不能由着妻子的性子來,萬一真的被官員彈劾個不孝,那就真是禍事當頭了。
賈亮坐在外間想了想,起身離開了。金釧襲人互看了一眼,搞不明白老爺不進去安慰太太,出去做什麼?
賈亮這頭出了門,直奔直節堂,他也不找王氏,直接去找了賈政。
賈政果然就在趙姨娘房裡,安撫着“受驚”的語清。語清正哽咽着向她家老爺述說着今日所受的委屈,忽聞得外頭有人道:“大老爺來了”,當即把她嚇得渾身一抖。
賈政心中一怒,白日你媳婦來鬧難道還不夠,晚上你還要來?即便你是兄長,也沒有這麼幹涉弟弟房裡事的。
想到這裡,他也怒氣衝衝走了出去,結果纔打個照面,便被賈亮當頭一喝:“跪下!”
賈政氣結,冷笑一聲道:“哥哥好大場面,今兒不過是我妾室衝撞了嫂子,便要連我也罰了?”
賈亮冷聲問道:“你跪是不跪?這會兒不跪,一會兒去老祖宗跟前跪個痛快。”
賈政惱了,反問:“哥哥要我跪,總得有個理由。”
賈亮見他這般剛硬,也來了脾氣:“呵,你來勁了是吧?要個由頭?好,我今兒就給你個由頭。其一,你寵妾滅妻乃頭一樁。你家中婦人以下犯上你管教不當此乃其二。其三你即便事前不知,這都回家幾個時辰了,還不見你上門認錯,可見你心無悔過。
“父親已逝,我乃長兄,這家風不正必然由我出面教訓,你不服管教公然頂撞,是想不敬兄長?如今這兒可是將軍府,即便日後我將爵位傳於珠兒,這將軍府的主人如今仍是我,可不是你。
“寵妾滅妻此乃削冠奪爵之罪,你敢做出此事便是不忠,長兄如父,你不服管教便是不孝,王氏待你不薄,爲你生兒育女,你尚放任妾室對她不尊便是不仁不義。
“爾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有何臉面問我要個由頭!我一個長兄,一個一家之主還沒權利教訓你了是不?罷罷罷,你今日也不必跪我,去祖宗跟前跪到醒悟了再說吧!”
說罷,賈亮一伸手,抓起賈政的領子就往外拖。
賈亮這幾年來,一直養着身子,又開始練騎射,身子骨早比往日好了不知多少。而賈政一介讀書人,文文弱弱的,哪裡掙得脫他的擺佈,一路跌跌撞撞被他兄長拖到祠堂。
守祠堂的奴才看到大老爺拖着二老爺過來,心領神會不等吩咐就開了祠堂的門,接着就見大老爺把二老爺給拖了進去。
“跪下!在祖宗面前好好訴苦,告訴祖宗你如何縱容你妾室對我夫人不敬,如何枉顧家族聲譽,放任一奴才詆譭主子。如何冷待你糟糠之妻,寵幸妾室。
“你若還不知錯,明日我便上表聖人,求他剝了咱家的爵位,省的日後被人彈劾,落得一家老小都沒個好下場!”
賈政被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得有點懵了,但他心裡也知道寵妾滅妻的後果,只是仍狡辯道:“寵妾滅妻?小弟何來這番罪名?趙氏是粗俗了點兒,可弟弟未曾寵她,也未滅過王氏。那王氏如今仍是二房太太不是?”
賈亮冷笑,擼起了袖子:“所以這還不夠是嗎?”
賈政見他的動作,心裡一沉,心想這大哥身子骨可比自個的好,要真動起手來,吃虧的可是自己,於是大叫:“弟弟知錯了,大哥勿怪,弟弟反省便是。”
說完,賈政還當真在祖宗牌位跟前跪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
賈亮見他服了軟,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服氣了,轉身出了門,命人看守好祠堂門,不可放賈政出去,自個又一路往仙鶴堂去了。
王氏坐在家中,聽聞外頭回報,說是大伯哥一路趕來把她丈夫揪去了祠堂,心裡還在害怕,生怕這大伯哥跑來找自個麻煩,誰知又聽說大伯哥去了仙鶴堂,這才鬆了口氣。
鬆是鬆了口氣,可這心裡頭,卻始終安定不下來。
王氏坐在那兒仔細琢磨了下,最後起身去了賈珠那頭。
賈珠正和李紈討論今日之事,聞得母親來了,忙起身迎接。王氏進來擺了擺手令兩人不必客氣,坐下之後開門見山問她兒子:“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賈珠平日一心苦讀,從未想過家裡會有這些破事。也直到他歇下來將養才發現家中其實問題很多,今日母親來問,他自己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母親若不問,兒子也不敢說。可若母親想聽實話,兒子便直言了。”
王氏嘆了口氣:“你直說便是。”
賈珠振振有詞道:“這讀書人誰不講個忠孝禮儀,如今父親所爲的確有失人倫常理,被伯父責罰也是正理。若是伯父不責罰他,傳出去被人知道,少不得被人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