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中,這次“至味軒”的開業,勢必會令世人所銘記。“至味軒”不僅僅一次性地顛覆了人們對以往“妙味軒”的印象,更是將城中人們對美味佳餚的嚮往引領上了一個新境界。這次開業之後,揚州城中的百姓們,言必談“至味”,說飲食便必提“誠意”,好像這兩味,纔是飲饌之中最必須的兩樣調味,而不是什麼鹽和糖。
那名神秘的女子,從頭一天起,就處在街談巷議的風暴中心。直到正月尾上二月頭,還沒有人能鬧清楚,那女子到底是個什麼身份,連她的姓氏是什麼都沒鬧清楚,不過大多數人聽信了崔鵬程的說法,說那女子姓張,是某個飲饌之家的嫡系傳人,只因是女子之身,所以不便拋頭露面示人。後來漸漸地又有風聲傳出來,說是前年京中孔府宴,衍聖公曾經親封了一名女子,作爲宴席菜餚的頭名。這話傳到了揚州城裡,人們便對那神秘女子的出現更加感到好奇了。不少人便隔三差五地會到“至味軒”去候着,以期能“邂逅”那位神秘的“女廚神”。
而整個揚州城中,也就只有袁文彥一個人知道,整件事情都是這個“梅姑娘”在背後裝神弄鬼罷了對了,這梅姑娘用來盤下“妙味軒”的銀錢,還是從他手裡借出去的。有時袁文彥想到此處難免覺得有些鬱悶。可是,只要他一旦回想起那道“扣三絲”,袁文彥便立即覺得口服心服。他覺得那位姑娘手作的“扣三絲”簡直是有袁老爺子在世時候的功力,他也始終想不通,那個“梅姑娘”,怎麼這點年紀,廚藝就能夠練到這樣的程度。他自己暗地裡用同樣的材料,反覆做了好幾次,雖然能做到形似,可是似乎卻怎麼做不到當日“至味軒”所呈上的那種水準。
這邊廂袁文彥在自家“醉白樓”裡鬱悶,而“至味軒”開業之後,生意卻好到爆棚。除了開業當天,酒樓收下了一大批賀禮賀金之外,平時都是高朋滿座,排隊等座兒的現象幾乎天天有。這般火爆的場面幾乎羨煞了揚州的同行。
更羨煞同行的,還有“至味軒”的定價。
“至味軒”沿襲了早先“妙味軒”的格局,略加調整。二樓是雅間,只做一席一席的席面,而一樓是大堂,大堂正中就如開業那天一樣,設着明檔,客人點了菜餚之後可以看着廚子從選材開始,一步一步做到菜餚上桌。
而“至味軒”與早年間京裡的“月明軒”一樣,二樓雅間做頂級的席面,每天只做五席,每席要價十兩銀子,材料倒也未必就是那等精貴至極的,反而很多是家常材料。然而這“至味軒”所承諾的是,這“至味軒”席面上呈上來的,一定是衆人絕對沒有品嚐過的絕佳味道。據說那菜單也是開業那天出現過的神秘女郎親自擬定的,除了最後參與席面製作的幾名廚子之外,沒有人知道菜單的內容。就算是吃過的客人也描述不清楚,只說是好味道就是。
“十兩銀子的席面老天,這是吃金喝銀啊,怎麼這麼貴”鄉里鄉親的乍一聽說,都是語出驚訝。然而後來大家都習慣了,揚州城裡人若是聽見有人這麼驚歎,便會嘲笑此人沒見過世面,一定是個外鄉人,“我們揚州人,就是吃得起這樣的席面”大家挺着胸脯說,讓那些到此做生意的客商也忍不住心癢,稍有些經濟能力的,便將重要的客人邀了去“至味軒”的雅間,既有面子,又有清淨地界兒說事兒,還能品嚐美味佳餚,一舉多得。
而樓下“至味軒”的大堂,則是那位在開業當天拔得頭籌的廚子主理。這裡出售一份“前三甲”的套餐,是將開業當日當中比拼,贏得頭名的前三道菜都做出來,一小份一小份的,按人頭賣,五錢銀子一份,賣得極好。哪怕是單獨一位主顧過來,都能吃到原汁原味的那得中“前三甲”的菜餚。那位主廚因東家承諾了分紅,所以每一份菜品上都極爲精心,保證沒有半點瑕疵才呈上去。而其他的廚子也並不氣餒,因爲東家承諾過,每一季都會重新再選拔一次主廚,所以只要大家將自己的絕技練好了,將來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而幕後主策劃,並且客串出演一回神秘廚神小姐的柳五兒,這會兒正高高興興地點算着各處送過來的賀禮。“嘖嘖嘖,這揚州城裡人還真是財大氣粗,一個新店開業,竟然是四鄰八舍都送了這麼些像樣的賀禮哎呀呀,同行也都送,他們也不怕咱將他們的生意全搶光了”
老張叔在旁邊聽着覺得有些不成話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說:“姑娘,這都是得賬上記下來,以後都是要還的啊”
“哦”柳五兒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臉上的表情難描難畫,深深體會了“出來混,都是要還的”這句話的真諦。
老張心裡不忍落了,趕緊補充一句,說:“就算要還,也得趕上他們有開業結親生子這等喜事,咱們才需要備禮”
“哦”柳五兒登時笑容又浮上了小臉。她在賀禮堆中翻了翻,突然撿出了一件,“咦”了一聲,問:“這個,是哪家送來的我怎地不記得有這件”
這件賀禮包得中規中矩,掂掂分量,也是中規中矩,外頭用紅漆紙包着,只是在包裹上一個不惹眼的地方,畫着一個張牙舞爪的虎頭,威風凜凜,叫人看着有些膽寒。
“這這是漕幫的標記啊,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老張見了,大吃一驚,一把就已經將那包裹拿過來,抱在懷裡。
“漕幫連漕幫都給咱們送賀禮”柳五兒一聽,反而興奮起來,漕幫那可是運河上的幫派啊,連漕幫老大都拒絕不了美食的誘惑了麼柳五兒心裡好生高興,決定下回漕幫老大來吃席面的時候,自己一定要給人打個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