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賈府的人是不是個個腦子有問題,還是錢多了沒處花去,還是賈元春從皇宮往孃家倒騰了錢,總之就爲了她能回孃家這麼轉一圈兒,耗費了大筆大筆的金銀,專門蓋了好大一片園子。
這不是腦袋叫門框擠了還能是什麼?
瞎花錢也沒這麼花的。
眼見大觀園湖面被各色彩燈照得五光十色,賈元春正率領賈府一衆老少遊園取樂,更想到黛玉也不得不相陪,賈琮不由得對這個賈元春厭惡非常。
他隱身於暗處,皺眉看了片刻,一扭身便往櫳翠庵的方向去了。這一路上彩燈連成了長龍,光是這一筆花費恐怕就是一筆大數目。
賈琮也無心觀賞,一路暗罵賈府都是一羣子敗家子兒。如此走了有將近半個時辰,好容易到了櫳翠庵的梅花林中。此時花林中也是處處彩燈高照,明明暗暗,幽深莫測。
賈琮穿過梅花林,踩着鵝卵石撲成的山間小路一路往上,不一刻就來到,了櫳翠庵門前。他擡手將要扣門,那白天來相邀的小尼姑卻早就吱呀一聲開了木門,笑嘻嘻瞧着賈琮說道:“果真是公子來了,怪道師傅叫我來開門呢。”
賈琮聞言不由得詫異道:“怎麼,你師傅還能算到我什麼時辰來麼?”
小尼姑一面請賈琮進了門,一面笑嘻嘻說道:“公子不知道,我師傅精通卜卦,莫說是這等小事兒,就天大的事情也能算個八九不離十,只不過我師傅說天機不可泄露,所以不肯算罷了。”
小尼姑一行說一行閂好了房門,帶着賈琮就往後院兒裡走。一股熟悉的檀香又鑽進鼻孔,賈琮剎那間就覺心境平和,再看四周處處清幽潔淨,一如在夢中幻境一般。
他將將進了後院兒,就見妙玉正站在門前倚門而立,笑容恬淡。她本來就是個極美的姑娘,再被月華輕輕籠罩,更加之櫳翠庵一片寧靜祥和,妙玉看起來更是美得如夢如幻,渾不似人世間的人物。若說出家修行是脫離萬丈紅塵,那也只有眼前的妙玉纔是真真出塵脫俗,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賈琮只瞧了她一眼便不由得打心底裡敬仰,忙就快走了兩步,對着妙玉作了個揖道:“妙玉大師,在下來遲了,恕罪,恕罪。”
妙玉聽了不由得“噗嗤”一笑,嬌嗔道:“你只顧胡說,我可算得個什麼大師呢,不過是世人不容,我這纔不得已躲入空門罷了,你少來取笑我。”
她本來端莊美麗,清淨如菩薩下凡一般,突然間這麼一笑,剎那間又成了塵世間的少女,只是其清麗脫俗實在難以用語言表述。
賈琮本來心裡崇敬,不敢太過親近,可猛然間又見她莞爾一笑頓時親切萬分,身不由己便向前跨了兩步,走到妙玉身旁,含笑問道:“聽說妙玉大師研讀經書有成,我特意前來聞聽大師妙悟,不知大師肯不肯指點。”
妙玉聽了更是笑逐顏開,伸出手指在他眉心輕輕一點,笑道:“休想,你紅塵氣息太重,我道行淺薄,可點化不了,除非菩薩下凡才能教化。”
賈琮見妙玉笑容愈濃,本想說“你就是菩薩下凡,不如你來點化我……”等語,可轉念一想又怕太過唐突惹惱了佳人,當下也只得微微一笑,低頭就進了妙玉的木屋。
妙玉見賈琮不請而入,當下微微一愣,隨即雙頰微紅,低頭也跟着走了進去。
一到妙玉的房中,檀香氣愈發濃厚淳正,賈琮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讚道:“好香,我聽說得道者自有檀香濃郁,我起初還以爲是胡說,今日才知道竟然真是如此。”
妙玉聽了便笑道:“罷了,罷了,我可不敢自稱什麼修行,不過是爲了避開厭惡之人罷了,你再提我修行我可要羞死了,若說這香氣倒是我一出生就有的,更好笑我將將出生時就有一個尼姑說要渡我出家,說我和佛家有緣。那時候我爹媽不肯,誰知過了這許多年我還真是遁入了空門,如今想來恐怕我還真是於佛家有緣。”
賈琮聽了正想要說幾句安慰,妙玉卻已經伸手送過一盞茶來。
賈琮接過,一入手便覺一片溫潤,忙細細一瞧,只見手中的茶盞竟然是用整塊兒的玉石雕刻而成,質地極佳,雕琢得極爲精美。
賈琮頓時愛不釋手,也忘記了喝茶,只欣賞起手中的茶盞來。
妙玉見了便笑道:“這茶盞是許多年前有人得了極好的玉,又請了天下最精巧的匠人,直雕了一年纔好。這杯子一共只有兩個,不如我都送於你吧。”
賈琮聞言一瞧,只見妙玉手中也是一隻一模一樣的茶盞,只是比他手中的稍覺小巧了些,卻更顯得精美。
賈琮見了便笑道:“這兩隻茶杯也當真有意思,精美自是不用說的,誰知居然也分雌雄,是一對兒的。”
妙玉聽了也低頭細細瞅了一眼,不由得也笑道:“還當真如此,我以前倒沒瞧出來。”
二人一面飲茶,一面又說了幾句,賈琮這才問道:“今日可是元宵佳節呢,你不出去轉轉麼,外頭園子裡熱鬧得很呢,處處都是彩燈。”
妙玉聽了便冷笑道:“我才懶怠去瞧這虛熱鬧!如今正得意呢,誰知明日又是如何?”
賈琮聞言便笑道:“管它明日得意不得意呢,你既然不願瞧賈府的熱鬧,那咱們不如就出去轉轉去,那民間纔是真真的熱鬧,一年裡就等着高興過了今天,年也算是過罷了,又該忙碌了。”
妙玉聽了倒不由得心動,忙就問道:“你可願意帶我出去轉轉麼?我倒是從來沒見過民間元宵是怎麼過呢。”
賈琮見妙玉肯出去,當下心裡高興,也不知天高地厚,當即便滿口子答應了。妙玉一聽更是俗心大起,當即便收拾了要同他一起出去。
當下兩個人就出了櫳翠庵,穿過大觀園,又來到了賈府大門外。妙玉見到大觀園裡熱鬧不堪的景象,不由得眉頭緊鎖,冷笑連連:“這一羣癡人,還不知大禍轉眼即至,還有這閒情逸致遊山玩水!”
賈琮聽了她這一番話不由得知己之心大起,越發和妙玉親近無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