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等的千焦萬急的尤氏,在得了小丫頭子炒豆回報賈薔出府了後,連繡鞋都爲穿好,趿拉着就匆匆趕往寧安堂。
剛一推開內堂門,尤氏臉就紅了……
老天爺,那股濃濃的味道,真是……腿軟。
讓銀蝶、炒豆在外面候着,她反手帶上了門,往裡行去。
一路上,從桌子上,到椅子上,到窗邊几案上……處處都留下了痕跡。
繞過插屏,地毯上……咦,等等,燭臺下的點點滴滴痕跡是甚麼?
再擡眼看向牀榻,陪榻上擺着一紫色團花軟墊,過來人尤氏當然知道這是做甚麼的,鬼使神差的拿手去摸了把,果然還溼着……
朱紗帳內,一牀大紅色丹鳳朝陽的錦被內裹着一美人,滿頭青絲烏雲般散在外面。
尤氏上前,輕輕拽下一點薄被,便露出一張滿面桃花眉眼間還帶有濃濃春韻的絕色面龐來。
眼角,還帶有點點淚痕……
這一刻,同爲女人的尤氏,真心嫉妒了……
“小浪蹄子,終是得了你的意了!”
尤氏在尤三姐酣睡的額前點了點,尤三姐竟無甚反應,只輕輕轉過頭去,露出白皙的脖頸上,遍佈草莓。
尤氏幾乎是屏着呼吸顫着手,將錦被悄悄下移,就看到一朵朵草莓花,佈滿白皙的肌膚……
她腿一軟,終是沒站住,坐了下去……
……
皇城,九華宮。
西鳳殿。
李暄還在武英殿聽政,只賈薔在此。
不過晴天白日的,滿殿宮人,也不可能發生甚麼奇妙的事……
“二十三,潭拓寺?”
賈薔得聞尹後所言後,笑道:“成啊,應分之事。正好去見見老泰山!”
尹後聞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賈薔。
她是何樣精明之人,論才智、手段、魄力,都是當世絕頂,怎會聽不出賈薔話裡的機鋒?
賈薔反倒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起來,嘿嘿直樂。
尹後心裡倒也沒惱,反倒有幾分喜歡,哼了聲,道:“說起你那岳父,近來倒又出幺蛾子,想去南海尋仙問道,當大燕的尹國舅。你可知是爲了甚麼?”
賈薔眉尖輕揚,道:“莫非,是想子瑜了?不對啊,上回去尹家,臣同他說了,子瑜年底就能回來,過年便能見着了。”
尹後面色淡淡道:“縱回來一時又如何?你一心南下,子瑜難道還能留在京裡?你岳父老子擔心子瑜受欺負,翻過年林如海南下,林家姑娘有父親做靠山,他又怎能讓子瑜沒靠山?”
賈薔哈哈笑道:“大可不必如此。臣雖會南下,但也不是不回京了。事實上,等朝廷徹底打消了對臣的猜忌後,一年裡一半時間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尹後聞言笑了起來,道:“你將海外說的天花亂墜,彷彿是人間樂土。大燕水深火熱,如同黃泉地獄。怎如今反倒想留下了?”
賈薔微笑着輕聲道:“因爲,這裡有臣捨不得的人。”
尹後:“……”
鳳榻不遠處,牧笛如一木頭人般站在那,垂着眼皮,心裡卻是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
自古騷情者多,但能浪到這個境界的,屈指可數。
尹後俏臉都紅了紅,按下心中的一縷悸動,瞪眼道:“可見是混帳慣了,不拘何處就敢口舌花花。你仔細着,早晚讓你知道好!”
賈薔聞言嘿嘿一笑,又眨了眨眼問道:“娘娘,您操持辛勞這麼久了,也該歇一歇了。眼下晚桃正熟,這是最後一波了。娘娘何不去行宮裡透透氣,修養修養身子骨?還可以親手採摘些蜜桃,吃也好,釀果酒也好,都有趣。散幾日心,再回來,保準神清氣爽,精氣神都充足飽滿……”
“住口罷!”
尹後總覺着這話裡都透着不正經,沒好氣啐了賈薔一口後,緩緩道:“等你忙完潭拓寺的事,就奉本宮和太上皇一道前往行宮罷……”
賈薔聞言一滯,輕聲問道:“太上皇也去?”
尹後目光陡然轉凌厲,道:“昏了頭了!”
這個時候,如何能讓隆安單獨留在宮裡?
果真有起了歹心的奸賊,挾隆安與太皇太后,足以行廢立之事!
所以,別說隆安帝,便是太皇太后,都要一併奉了出宮。
尹後生氣的是,連這等事也要她來提醒?
雖年輕貪色,卻不該誤了正事。
賈薔忙道:“娘娘,臣之意是,有德林軍在宮裡守着,斷不會出差池。沒有娘娘、皇上和臣的手諭,沒人能調動他們。”
尹後搖了搖頭,看着賈薔正色道:“有些事,賭不得,因爲輸不起。所以即便只有萬一的可能,也不要去冒險。再者,就本宮猜測,有些人也不會讓你的德林軍,久駐宮城的。”
賈薔笑道:“臣知道。”
尹後眉尖一揚,道:“你知道?那你知道一旦德林軍調出皇城,意味着甚麼?”
賈薔道:“意味着有些人就不會投鼠忌器,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圍剿德林軍,滅殺於臣。德林軍即便有三頭六臂,也只四千人。朝廷若一心想殺,付出的代價,也會在他們自以爲能接受的範圍內。”
尹後沉聲道:“那你以爲,會有人動手麼?”
賈薔仔細想了想後,道:“人心難測,臣不敢保證。但至少武英殿內那幾位,不會全部同意。如果二韓不同意,就調不動十二團營,也就做不到滴水不漏,那就奈何不得臣。其實但凡有點理智的,都不敢這般做。
畢竟,若是殺了臣,當然也不會放過臣的家人……那陪葬的,就絕不只是火拼掉的幾萬京營,還有大燕在南邊兒的半壁江山。”
尹後沒好氣道:“他們殺你,本宮與你報仇就是。你連天家的江山也要禍害?”
賈薔嘆息一聲道:“娘娘,果真到了那一步,朝廷纔是真正出了操莽之流的人物。江山,哪裡還屬天家……如今臣其實不算關鍵的,還要看趙國公。姜家那位老鬼,這二年可千萬不要出事。他若死了,那局勢瞬間就會微妙起來。京營是一,邊鎮是二。如今軍權仍舊大都掌控在元平功臣手裡……”
尹後聞言,面色肅然,緩緩道:“賈薔,未免危言聳聽了些罷?”
賈薔搖頭道:“如今大燕境內天災是一,新政是二。對朝廷而言,這是幸事。可對天下士紳巨室們來說,卻是天家加上人之禍。再加上近二三年來,天家大肆對元平功臣出手,早就引起諸多怨望。他們能做的其實很多,譬如挑起邊釁。實際上,臣前些時日聽聞西北不穩時,就猜到了些緣由。至於西南改土歸流中遇到的挫敗,不能說全由元平功臣擔責,但也絕對脫不了干係。
關鍵是,如果沒有趙國公鎮着,朝廷對此拿不出太多解決的法子。也萬幸,去歲邊鎮重新洗牌,大體而言,還都在約束內。
至於京營,也必須要在姜老頭兒活着的時候,套好一個緊箍咒。
娘娘最少要親手掌握五營兵馬,另加火器營,否則,天家將來會很難。”
隆安帝尚且如履薄冰,更何況是如今的孤兒寡母……
不過總的來說,目前比隆安帝當初要強的太多。
畢竟,李暄頭上沒有一個可隨時將他拿下的太上皇……
尹後聞言,沉吟片刻後,看着賈薔笑道:“難爲你掏心掏肺的與本宮說了這麼些,倒都是老成之言。可見,還沒有得意忘形荒廢了時日。只是依你之言,等老公爺去了後,本宮和皇上豈不只能瞪着眼由人欺負?”
賈薔嘿嘿笑道:“那自然不會,有臣在,娘娘手裡就隨時有一支可調動的強軍!有臣在,任何人都不敢做的過分。主要還是眼下臣摻和不得軍務,想出力也幫不上甚麼。臣一旦插手軍務,武英殿非跳腳罵街不可。舉薦的人,也只會被他們忌憚打壓,得不償失。”
尹後聞言,深深的看了賈薔一眼,道:“果真有信得過的人,你可直接告訴本宮。本宮斟酌之後,會告知武英殿。”
賈薔忙道:“臣果真有兩個人,現在就可以舉薦!”
尹後聞言,鳳眸微眯,道:“你且說來聽聽。”
一旁處,牧笛神情微妙的悄悄審視起賈薔來。
卻見賈薔哈哈笑了起來,道:“連娘娘也拿捏不定,臣是不是想往軍中塞人了罷?臣舉薦的是尹江、尹河。”
尹後聞言,側眸覷視着賈薔,也不言語。
賈薔收斂稍許,微笑道:“娘娘,此事臣會親自和武英殿那些人打擂。想讓臣讓出皇城,沒關係,臣可以商議。條件就是,要由尹江尹河回京,執掌兩營京營兵馬。另外,由尹浩來擔任內大臣。內大臣僅次於領侍衛內大臣,臣頭上的名頭不去,卻可將實權付與尹浩。如此一來,臣即便南下,也可以放心。即便有事,憑藉三營兵馬爲底,無論如何,也能撐到臣提兵北上。”
尹後聞言,鳳眸中目光柔和輕婉,這類眼神,是牧笛都極少見到的。
她輕啐了口,取笑了句:“花言巧語。”
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聽到外間西洋鐘的報時聲,才驚醒不知不覺,兩人聊了半晌功夫了。
眼下還不好讓賈薔一人在九華宮待太久……
她淡淡道:“沒其他事,你且跪安罷。”
賈薔聞言,扯了扯嘴角,只能規矩跪地。
不過心裡並無許多反感,畢竟人家身爲至尊,不也跪過……
當然,回頭爭取再讓她跪一遍,就更好了。
賈薔起身後,與尹後對視一眼,轉身離去……
……
PS:我在重慶的六月,居然被凍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