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怎麼,不‘老許’、‘老許’的叫我了?”努斯熱提的稱呼讓許樂來了精神,下了馬來到了努斯熱提的身邊。
努斯熱提沒有理會許樂話語中的調侃,而是目中含淚看着他:“老許,親人啊!”
說罷就要乳燕歸巢般投入許樂的懷中,卻被眼疾手快的許樂一巴掌打翻在地。
“去你的,老子可不好龍陽,兒子都有倆了!”許樂與努斯熱提嘻嘻哈哈的打鬧了起來
作爲賈琿的鐵桿心腹,許樂自然是認識努斯熱提的,甚至當初安西軍攻破伊犁,就是他許樂在某家貴族城內宅邸的羊圈裡,發現了渾身騷臭的努斯熱提
那棟宅子是月理朵與努斯熱提的老家,在他們老父親被殺後就別人強取豪奪去。月理朵的母親與幾個妹妹被賣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到現在都還不知所蹤。
而作爲長子的努斯熱提則是被那家貴族侮辱性的貶爲奴隸,給他們養羊,連住處都沒有,只能擠在羊圈裡苟活。
在找到並聽完他的遭遇之後,許樂也沒說什麼,只是給了他一把刀,然後把那貴族父子三人依次扔進了努斯熱提的屋子.
自那以後,兩人就熟的和親兄弟似的。
默棘連哪有那麼大的臉面讓堂堂安西副都護親自往邊界跑?
還不是聽說自己的老友被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許樂才親自跑一趟的?
“呼這位這位就是呼.就是許樂許副都護了吧?在下是蘇農部的汗太子默棘連,在此多謝副都護相救!”默棘連被手下士兵架着來到了許樂面前,一臉感動的看着許樂。
天啊,原來齊人真的會來保護自己啊!
“準噶爾的臺吉,還是琿臺吉的親弟弟?”許樂詫異的瞥了被摁在地上的滿都拉圖一眼,嘖嘖稱奇
嘿,沒想到撈到大魚了!
而作爲五十人中穿的最華麗的,滿都拉圖理所當然被安西軍視爲大魚,給生擒了。
“這也好。”許樂的稱謂讓默棘連老臉一紅,畢竟蘇農部的本部都被蒙兀人打崩了,可以說蘇農汗國已經被滅了,可一想到自己帶着這套東西不就是爲了復國嗎?也就咬着牙接受了這個稱謂。
。。。。。。
但很可惜,突厥終究沒有抵抗住蒙兀
聽見默棘連對自己的稱呼,許樂的笑容瞬間僵住,本想對着這突厥破落戶一陣口吐芳菲,但在仔細打量了幾眼默棘連後,許樂還是忍住了.
算了算了,這嘴皮都乾裂成這樣了,肯定是缺水太多讓他腦子糊塗了
“默棘連臺吉?”許樂一時之間也沒想好該如何稱呼他。
雖說蘇農汗國已經被打崩了,但看着幾個突厥士兵大包袱小提袱,都被蒙兀人攆的跟條狗似的了也沒有丟下,許樂便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自阿史那的末裔,白眉可汗阿史那鶻隴匐在原野上被回紇人殺死,蘇農氏帶着倖存下來的突厥人西遷至此後,突厥已經再次定居超過九百年了!
此刻,他已經被五花大綁的被摁在了許樂身前,髮絲凌亂,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既然知道了本臺吉的身份,爲什麼還不放人!”聽到許樂的語氣,滿都拉圖以爲許樂是怕惹上麻煩,於是擡起頭來語氣冰冷的說道。
“你是哪個?”這大日頭天的實在是曬的慌,許樂想趕緊問完處理完,然後回綠洲暫作休整。
因爲,這片土地是突厥的家園啊!
“副都護救了在下等人的性命,叫在下默棘連就好!”聽見“臺吉”二字,默棘連連忙糾正了起來。
“.默棘連.殿下,對,殿下,現在有我等安西鐵軍在此,殿下便安心休息片刻吧!”許樂最終還是用了殿下這個稱謂。
“許副都護,我認識他!”沒等滿都拉圖做出什麼反應,一直在許樂身邊沒有離去的默棘連連忙跳了出來指認,“他是準噶爾琿臺吉阿爾斯楞的親弟弟,滿都拉圖臺吉!”
九百年!
要知道,前些年西面出現了一羣冒稱突厥的奧斯曼蠻子,南邊是老對手波斯人,近來西北來了一羣金髮碧眼自稱羅斯人的人,他們的生存空間已經被壓縮的越來越小,到了現在,東邊的蒙兀準噶爾部竟然也來打他們,若是再不反抗,他們這羣正統突厥就要如同匈奴、鮮卑、柔然等古老的遊牧人那樣消失了!
大概率是一些國璽、旗幟或者其他一些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既然如此,那蘇農汗國便不算被滅,稱這位一聲殿下並不是犯忌諱。
戰鬥結束的很快。
默棘連十分的感動,之前這羣齊人就一直在給自己輸送優質的武器來幫他們抵抗對抗準噶爾蒙兀人的襲擊,雖然大家都知道大齊給自己武器是想讓他們與準噶爾人廝殺到底,但是卻沒有一個突厥人對此感到不滿。
齊人給他們送來的武器,豈止是用雪中送炭四個字能概括得了的?那可是再生父母啊!
畢竟一千打五十,還是同樣追趕了一路人困馬乏的五十,這要是還能讓他們走脫了,那安西鐵騎乾脆解散部隊,卸甲歸田算了。
他們準噶爾人又不是什麼傻子或者政治小白,他們當然遇見過給突厥人送裝備的駱駝隊的,甚至還劫過幾次,只不過後來安西軍親自護送,自家大哥阿爾斯楞擔心再襲擊下去,突厥會與齊人聯手一起收拾他們,這才裝作看不見的
若是繼續搶下去,那就不是齊人支持突厥人與他們準噶爾血拼,而是齊軍親自下場了!
他們可是親眼見證帖木兒人是怎麼被大齊兩三年時間給滅掉的!
不過,也正是因爲見到一直向來直往說打誰就打誰的齊人竟然開始玩扶持這一套了,這也讓阿爾斯楞琿臺吉認定,這就是齊人不想與準噶爾發生衝突.
滿都拉圖就是想憑此賭一把.
“不可啊,許副都護!”聽見滿都拉圖的話,許樂的腦子都還沒轉過彎來,默棘連卻忍不住了,“許副都護,就是他,就是這個滿都拉圖帶着人攻破了我的部落,殺了我的父汗!”
說着說着,默棘連眼睛都紅了.
默棘連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到許樂的思考,他在權衡利弊。
殺了?這實在是太極端了,就是那羣整日在明堂打架的朝臣們都不會做這種事情,畢竟活捉不容易,而且太容易起戰端了。
放了?那更不可能了,這可是一條大魚。若是放了,別說自己會後悔,到時候大將軍知道了,怕是會從洛陽一路快馬加鞭跑到安西,狠狠抽自己一頓啊!那就只能
“準噶爾某部臺吉滿都拉圖帶着大批人馬越境,意圖入侵都護府,被我軍所破並生擒,來人啊,帶走!”許樂隨便想了個理由,大手一揮,轉身就要離開。
“你放屁!”聽見自己就要被帶走了,滿都拉圖瞬間慌了神,媽的,按照齊人的兇殘,自己被帶回去,那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嗎?
“我放屁?是你沒帶着人越境呢,還是老子沒幹翻你們?”許樂一臉好笑的轉過頭來直視着滿都拉圖,得意的說道。
“你!”滿都拉圖環視着周圍黑壓壓一片至少千人的齊軍,又強行轉過身來看着同樣被五花大綁但是卻只剩下不到二十人的親兵.
我們五十個人何德何能需要你們出動一千號人來打啊!
。。。。。。
既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那巡邊的差事就只能暫時放棄了。
而且蘇農汗國被滅之事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當場宣佈朝廷扶持突厥對抗準噶爾計劃的失敗。
到底是乘勝追擊開始西征,還是轉回頭看向祖先的方向,一統漠南漠北重建蒙兀帝國,而後南下與大齊爭鋒?
事情朝着未知的方向開始發展,在關內的朝廷還好,可安西都護府卻不得不直接面對準噶爾的兵鋒。
於是在徵西之役結束後的第八年,都護府所轄的疆域再次進入了軍管狀態.
就在都護府全面戒嚴之際,努斯熱提已經帶着養了幾天恢復了狀態的與默棘連等人,馬不停蹄的朝着關內趕去
中軍都督府。
“炮?他們爲什麼會有炮?又是從哪裡搞到炮的?查,快去給老子查!!”
嗙啷!
一盞精美無比甚至都能透過光的白玉茶盅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蹦飛的白玉碎朝着堂下的衆人打去,可站在堂下的所有人都不敢去躲,噤若寒蟬。
左軍大都督賈琿在咆哮!
“到底是怎麼回事,速速說來!”右軍大都督雲瑜也黑着一張臉,怒視着跪在節堂正中央的幾個兵仗局的官員,殺氣四溢!
屢次三番,三番屢次的強調火炮乃是國之重器,一門都不能外流,尤其是不能流向國外!
現在好了,火炮外泄,甚至是直接泄到目前大齊周邊的頭號威脅——準噶爾蒙兀手上去了!
“太太太太尉,云云公,下官、下官上個月才進的兵仗局,下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地上跪着的一個兵仗局小官已經被嚇尿了,胯下一灘黃色液體蔓延開來,但小官還是動都不敢動
“要你何用!來呀,把他送去繡衣關起來,火炮外流這件事情查清楚之前,伱們哪都不能去!”
賈琿一甩袖子命令道,門外的幾個親兵連忙小跑着走進節堂,一左一右拖豬似的把不停求饒的小官給帶走了.
本來恭敬的跪在地上默不作聲打算把這件事情混過去的兵仗局大使,在聽到要進詔獄時瞬間大驚:“這太尉,我等是工部下屬,您無權處置我等!”
“放你孃的屁,這種時候了還想着找靠山?想瞎心了你!老子告訴你,別說是你們了,就是臨淄兵仗局還有你們工部的尚書侍郎有一個算一個,誰都走脫不了!”賈琿冰冷的看着兵仗局的大使,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話說回來,你爲什麼在老子提到詔獄的時候就跳出來說話了?”
聞言,大使內心咯噔了一下,身子瞬間僵住,冷汗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見狀,賈琿內心大定,這小官心裡有鬼,而且心理素質太差,藏不住事,難怪四十好幾了還是九品小官。
“太、太尉在說什麼,下、下官實在是聽不明白!”大使冷汗直冒,使勁的掙扎着。
“呵,你現在聽不明白無所謂,等進了詔獄有的是人能讓你聽明白。”賈琿嗤笑一聲,扭了扭脖子重新坐了下來,不再理會被嚇暈過去的大使
等到兵仗局一應官吏全都被拖走後,中軍都督府的節堂內就只剩下了賈琿與雲瑜。
雲瑜端起茶盅來,心事重重的用碗蓋撥着水中的茶葉。
“對準噶爾的牽制政策失敗了。”
賈琿不停的揉搓着摺扇的扇骨,點了點頭:“沒了突厥人的牽制,他們下一步大概就是東進了。”
“嗯。”雲瑜贊同的點了點頭,他與賈琿一樣,都不覺得準噶爾會按照大齊的想法乖乖西遷。
與其費盡心思的與異族異教徒死磕,東邊的那些同爲蒙兀人的親戚們那可好征服太多了。
另外,草原之南,還有美麗豐饒的漢地十三省呢!
“說到西遷還是東進,其實,我若是阿爾斯楞琿臺吉的話,還有另外一個選擇。”賈琿突然想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看向雲瑜。
“哦?準噶爾還能怎麼破局?”聞言,雲瑜也來了興趣放下茶盅朝着賈琿那裡湊了湊。
“南下啊!”賈琿搓了搓下巴上的短鬚,“咱們之前在與帖木兒人的戰爭中的表現,準噶爾肯定是見識過的,那麼,避免與大齊發生衝突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準噶爾人已經吃掉了突厥,那麼準噶爾就可以繞過伊犁河谷,順着山脈南下,打穿烏茲別克人以及土庫曼人的地盤,最終跨越興都庫什山脈進入印度
然後,準噶爾全族就能搖身一變,成爲尊貴的婆羅門以及剎帝利老爺,通過壓迫吠舍、首陀羅以及達力特牲口們來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
雲瑜抽出地圖來大致看了一眼,瞬間眼皮子開始抽抽:“呵,走這麼多的路,還要打這麼多的仗,這還不如和大齊死磕呢,至少還認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