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鏖戰了一天,雙方都有些疲倦,槍聲漸漸稀落,在黃維隨四個團到達小鎮的同時,蘇懋祿全師也已經到了。蘇懋祿的意思是趁夜色換防,讓他們師上,蔣民雲師下來休整,陳建峰沒有同意,蔣民雲師的官兵雖然疲倦,但打了一天的巷戰,已經習慣了寸土必爭的戰爭模式,這種習慣,是戰士們用鮮血換來的,一旦讓蘇懋祿全師壓上,只怕會讓許多戰士白白犧牲。
陳建峰只能一個字:忍。
畢竟這纔剛剛開始,此去南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的惡仗要打,只能忍,只能死磕到底,一旦蔣民雲全師打完了,才能讓蘇懋祿師壓上,血戰到底。陳建峰相信,今天這場鏖戰,他陳建峰心痛,不好受,黃維只怕也不輕鬆,同樣不好受,他特務營的老兵不是吃素的,就傷亡比,應該達到了三比一,黃維的這個主力團,基本失去了戰鬥力。
敵軍指揮所裡,黃維感嘆:“能讓我黃維損傷如此慘重的也就只有建峰了。”
參謀長尚有一事感到不解,以陳建峰的足智多謀,在沒有大口徑火炮的支援下,陳建峰實在沒有必要與第十一師在小鎮寸土必爭,魚死網破,畢竟南豐邊界的這個小鎮,於整個戰局而言,無足輕重,陳建峰部如此血拼,實在讓他看不懂。黃維笑,說不是陳建峰想爲,而是陳建峰不得不爲。根據最新戰報,南城資水邊的硝石鎮,黎川城周邊,都在進行激戰,陳建峰所部進攻南豐,目的在於策應,一旦南豐南城易手,爲紅軍佔領,就會對剛剛佔領黎川的國軍三個師形成合圍之勢。
參謀長笑,說:“想法不錯,但是這一線,我軍有十二個整編師嚴陣以待,有那麼多碉堡塔樓可守,共產黨靠手裡的幾挺重機槍幾門迫擊炮,就想將南豐南城攻克,連成線,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
黃維笑,說:“看這樣子共產黨這是欲與我軍決一死戰,我軍自是巴不得如此,以靜制動,於我軍有利,現在南城的三個師已經馳援硝石,我想硝石一戰,明日就可見分曉。”
參謀長笑,說:“也是這位陳學長戰術得當,武器裝備比一般*強、士兵的素養明顯高人一籌,要不然今日一戰,早就見了分曉。”
黃維笑,說:“我這個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第一軍時就是赫赫有名的陳貔貅,好的武器裝備從來都是先滿足自己,只進不出,對校長之話,想聽就聽,校長還拿他沒轍,我們都說校長偏心眼,想來在*中也是如此。”
南黎公路上的要塞硝石,另一支紅軍已經和固守碉堡待援的敵團相持了三天,紅軍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敵軍據險固守,紅軍損失慘重,而南城敵軍的三個主力師,已向硝石靠近,臨近硝石,有將此路紅軍圍殲之勢,該軍請示軍委,請求放棄攻打硝石進佔南城的計劃。臨時中央面對各路紅軍接連失敗的事實,不得不同意攻打硝石的紅軍撤軍。
如此一來,陳建峰軍再繼續進軍南豐也就失去了意義,臨時中央決定,讓陳建峰所部回撤甘竹。
陳建峰是第二日下午五時接到撤退命令的,此時戰場上硝煙瀰漫,槍聲不絕於耳,*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黃維不斷增兵,兩軍交錯的陣地上,多次展開了白刃戰,連蔣民雲都帶着警衛連衝上去了,陳建峰不記得自己打過多少惡仗,但這種打到與敵軍展開一次又一次肉搏的仗,好像除了東征那會,後來再也沒有過,他後來打的仗,都勝在一個“巧”字。可今天這仗,陳建峰覺得自己打的實在窩囊,可明知道窩囊還不得不打,這就更讓陳建峰窩火,這會要是臨時中央的左傾領導人站在他陳建峰的面前,陳建峰估計自己會直接用槍點着他們的頭,告訴他們,戰士的鮮血不是這樣流的。
陳建峰看着那些跟隨自己一路血戰下來的戰士不停地倒在戰場上,眼裡冒火,心裡流血,恨不得自己親自提着一挺花機關赤膊上陣,死了反而一了百了,可陳建峰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幹,只有他陳建峰活着,纔可以儘量減少戰時的傷亡。
軍委的撤退命令一到,陳建峰心裡明白,只怕是其他各處的進攻都告失敗,紅軍損失慘重,要不然即便是他陳建峰全軍在此拼光,這個撤退命令只怕也不會下來,臨時中央佔領此地進逼南豐的部署根本不會改變。試想他陳建峰的裝備在紅軍中獨佔鰲頭,而且一開始零打碎敲,敲掉了不少碉堡,舉步尚且如此艱難,其他各軍又能好到哪去。
朱有良握着電報,手忍不住發抖:“建峰,趕快下令撤吧。再打下去,咱從井岡山一直跟下來的這幫兄弟,就真的所剩無幾了。”
撤是必須的,但兩軍現在交織在一起,此時撤,只怕己方損失更大,只能堅持到天黑,趁夜色撤離。
鎮中心的一棟民房裡,電話叮叮作響,蔣民雲指揮若定,敵軍的迫擊炮誤打誤撞,正中指揮部,蔣民雲下腹被彈片擊中,鮮血腸子直流,蔣民雲一聲不吭,將腸子往肚子裡一塞,將繃帶一紮,繼續指揮。警衛員哭着求蔣民雲撤離戰場,要是不及時救治,會血流而盡的,蔣民雲眼一橫,說:“哭個球,老子還沒死呢。”
一旁的團長見狀,懶得多說,趁蔣民雲不備,一掌將蔣民雲打昏,蔣民雲這才被警衛員從戰場上擡下來。
陳建峰看着被衛生員簡單止血,在擔架上昏迷不醒,血肉模糊的蔣民雲,眼淚只差一點掉了下來,可此種時候,容不得感情用事,陳建峰命令戰士將蔣民雲趕緊往後方送,他相信蔣民雲只是失血過多,死不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部署撤離。
夜幕終於降臨了,戰場上的槍聲稀稀落落,各團開始有序撤離,輕傷不下火線的輕傷員開始撤到外線的掩體,悄悄過橋。然後是新戰士、老兵、排長、連長、團長,三個團交替撤退,一個小時後,蔣民雲師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撤得乾乾淨淨。
洪濤一看部隊已經過河,一聲令下,迫擊炮嗖嗖出膛,那座有着上百年曆史的石拱橋,在迫擊炮打擊和預埋在橋中*的爆炸聲中,轟然倒下。
黃維所部這才知道,近在咫尺的紅軍竟然已經於不知不覺中撤離了戰場。
這一仗,蔣民雲師二千五百人,折損過半,爲陳建峰自井岡山以來從未有過。而黃維也不好過,昨天折損一個團,今天一個半主力團也喪失殆盡,黃維不得不佩服陳建峰所部的戰術素養。這個小小的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集鎮簡直就是一個絞肉機,將雙方三千餘年輕士兵的生命絞滅,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部隊撤離,陳建峰讓偵察兵留下,及時關注黃維所部的動向,一旦黃維部修築浮橋,第一時間通知。
陳建峰一到甘竹,立即將此戰的得失做了總結致電軍委,陳建峰認爲目前的形勢對紅軍越來越不利,軍委不能再如黎川之戰一樣,爭一城一池之地,不能再在敵重兵雲集之地實行強攻,紅軍的優勢就在於靈活機動,陳建峰因此再次建議,軍委如沒有新的情報,敵人如果沒有新的動向,則仍應採取運動戰,集中主力,以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爲目的。
陳建峰的電報有如石沉大海,沒有擊起任何波瀾。陳建峰長嘆一聲,對臨時中央徹底失望。
這一日,偵察兵來報,敵軍已經在邊界那個交戰的小鎮集結了二個師,並已於昨日開始架設浮橋,看樣子有向廣昌運動的跡象。
看來黃維按捺不住了。
陳建峰決定報一箭之仇,給這個老同學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從哪來回哪去。陳建峰也用不着事無鉅細向中革軍委彙報了,因爲這天的電臺在給中革軍委通報完敵軍的具體動向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壞了,一時與軍委聯繫不上。
是陳建峰故意指使胡長髮使得壞,既然臨時中央的領導人對戰爭一竅不通,那就沒有必要讓他們礙手礙腳,免得動不動以軍法對他陳建峰橫加干涉,陳建峰不用想就知道軍委的戰略,肯定是原地抗擊,以堡壘對堡壘。
什麼原地抗擊,分明就是原地待宰。他陳建峰可不想做待宰的羔羊,他陳建峰是狼,得有狼的野性。
陳建峰決定以蔣民雲師的餘部固守甘竹,康平和蘇懋祿二個師冒險推進到廣昌與南豐邊界不足五公里處,於此處設伏,打黃維一個措手不及。陳建峰這一着還真是兵出兇險,此處一來離黃維的橋頭堡太近,二來此處除了幾座小山包,一水的稻田,一覽無餘,根本無險可守,實在不適合打伏擊。以臨時中央的保守,臨時中央無論如何也不會批准陳建峰的這個作戰計劃,但陳建峰認爲相對於被動待宰,此次冒險值得,很有必要,他陳建峰無論如何得幹。此役勝,則廣昌之危暫解,有時間讓臨時中央重新思考。
陳建峰分析:就因爲誰都認爲此處無險可守,不適合打伏擊,黃維作爲總指揮纔會漫不經心,給他陳建峰以可趁之機。按照行軍的慣例,黃維會以一到二個主力團爲先鋒,首先渡河,然後纔會大部隊跟進,火炮隨行。陳建峰的作戰計劃,就是打黃維的這個空檔,吃掉黃維的先鋒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