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安穩穩地在別墅裡消磨了一天的時間，因爲怕被鍾期昀找到，不敢打開手機，也不敢上網。程公子也難得地有點清閒時間，居然坐在屋裡陪我喝茶看書，甚至問我上回的香橙蘇芙哩是怎麼做的。要不是因爲家裡少了一樣配料，估計他都打算跟我一起下廚房了。
這一天他的臉色沒有平時那麼臭，我也暫時忘掉了南都的那些紛紛擾擾，相處頗爲愉快。
一直到了晚上，他把我帶到書房，打開電腦。
電腦連接了一個監控，我從屏幕上看見了一間黑黢黢的小屋，跟徐家朝天苑那個小地牢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黑鴉單獨被關在這個小黑屋裡，蜷着身子瑟縮在牆角，身上蓋着稻草，看起來相當狼狽。
我詫異：“看起來很冷？”
這個天氣，按道理不應該冷到這個地步啊。
“旁邊有一間冷庫，我儲存了一點食物和罐頭飲料之類的在裡面。”他帶着一點不懷好意的笑容，“也許何亞隆忘記鎖冷庫的門吧，冷氣正好通到那間地下室了。”
說得這麼肯定，顯然不是“忘記”關門。
沒過多久，我看見何亞隆不緊不慢地走進去，他穿的是厚重的皮靴子，走在地上咯噔咯噔的，聽起來就很有威懾力。他隔着鐵柵欄，大搖大擺地坐在前面的太師椅上。
坐下以後，他沒急着審問，而是從兜裡摸出一把槍，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在實木桌子上磕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不緊不慢地放在一邊。
在他以傲慢的態度做這一切的時候，黑鴉稍微擡起眼皮看了他幾眼，然後又很快低下頭去。
黑鴉的樣子看起來相當疲憊，我很相信程公子說的，關進來之後先罵了三五個小時，所以現在看起來有些萎靡。
過了好一會兒，何亞隆纔不緊不慢地開口：“黑鴉。”
“媽的，老子的名號也是你們叫的？”黑鴉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嘴還很硬。
何亞隆也不說話，直接從桌面上拿起槍，不慌不忙地舉起來，輕輕釦動扳機，只聽見“砰”的一聲，子彈從黑鴉的耳朵邊上擦過去，頓時他的一隻右耳滲出血來。
黑鴉用手摸了一把耳朵，瞪着血紅的眼睛罵了兩句，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倒不愧是孟老虎身邊待了那麼多年的人，他還挺硬氣的。
何亞隆比他更沉得住氣，過了一會兒，再叫了一聲：“黑鴉。”
黑鴉這回沒罵，但是態度依然相當的不屑，狠狠地朝牆上吐了一口痰，還是沒應聲。
何亞隆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再次舉起槍，砰的一聲，這回黑鴉左邊的小半個耳朵直接沒了，頓時鮮血淋漓。黑鴉吃痛，用手去捂耳朵，猩紅黏稠的血液還是不斷地從他的耳朵上滲出來。
何亞隆的槍法相當精準，動作也十分利落，根本一句廢話也沒說，那意思就是，道上的人，就用道上的規矩來解決。
黑鴉咬着牙沒吱聲，何亞隆又等了兩分鐘，這纔再次開口：“黑鴉。”
黑鴉終於沉不住氣了，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你他媽到底是什麼人，把老子抓到這什麼破地方，你們有什麼目的就直說，他媽的叫老子在這硬抗個屁啊！”
又是一槍，這回打的是黑鴉右邊的耳朵，整個耳朵幾乎貼着臉頰齊根沒了，黑鴉痛得倒吸一口冷氣，想罵，又沒敢出聲。
有是漫長而沉寂的兩分鐘之後，何亞隆再次淡淡開口：“黑鴉。”
這回黑鴉學老實了，耳朵已經沒了一個半，他不敢再隨便開口。何亞隆眯着眸子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見他沒吱聲，手慢慢地又朝着桌上的手槍摸過去，然後緩緩舉槍，直接對準了黑鴉的褲襠。
黑鴉一看槍瞄準的位置，頓時慫了，甕聲甕氣地應道：“是，是，我是黑鴉。”
何亞隆一臉痞氣，把槍拿在手裡轉了兩個圈，啪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一槍，警告你一下，嘴巴放乾淨點。第二槍，叫你態度別那麼囂張。第三槍，告訴你乖乖地聽話就行，至於我是誰，這是哪裡，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告不告訴你，全憑咱樂意。如果你不老老實實聽話，這第四槍，可以如你所願，斷子絕孫。”
他說着從口袋裡又摸出三把槍，在桌面上擺了一排，稍微壓低了聲音，放慢了語速：“一把槍有五發子彈，這二十發子彈現在就擺在這裡，鄙人不才，槍法還可以，二十發子彈讓你知道什麼叫十八層地獄輪迴，保你能活着看到自己受刑，想死也沒門。”
黑鴉的嘴脣翕動了半天，我知道他肯定還想罵，可他又不敢。三槍打下來，他知道面前這人是個狠角色，一言不合就能直接閹了他。他囁嚅了半天才嘀咕道：“要殺要剮，也來個痛快的！”
“嗯？”何亞隆挑挑眉，再次舉槍。
黑鴉連忙捂住自己的襠部，往角落裡縮了縮，“那個……我……大哥，我說錯話了。”
何亞隆吹了吹槍口，“如果你不老實，要殺要剮當然得看我心情。痛，但不會快。”
黑鴉雖然沒再說話，但氣勢明顯已經降了不知道多少個層級。
黑鴉這人的性子我瞭解，好色如命，這要是真閹了他，還不如直接殺了他。要不然，也不至於靠一個曹怡敏就輕輕鬆鬆把他約出來了。
我看着黑鴉那慫樣，差點笑出聲來：“何亞隆真是個有本事的，就這麼幾分鐘就把黑鴉給馴服了？”
程公子輕嗤一聲，搖搖頭：“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滿想着要給我家小恐龍好好表演一場大戲的，結果一上來就劇透了，真是沒意思。”
何亞隆把槍整整齊齊擺在桌面上，然後說道：“就幾個簡單問題，你照實回答就行。”
黑鴉警惕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但終歸什麼都沒說。
“孟老虎的毒品倉庫在哪裡？”
我的心狠狠地跳了兩拍，一出手就是這麼直奔主題的問題，果然夠果斷。程公子這次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打算直接端掉孟老虎了。別說孟老虎三番五次因爲我的事情挑釁，就算是上次的槍擊事件，雖然當時因爲薛麓的關係，我求了龍三爺出手擺平了這件事，可在這方面程公子絕對不是一個胸襟寬廣的人。早晚有一天，他得連本帶利地好好算這一筆賬，今天他直接出動了這麼大的陣容，顯然是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揭過了。
而且，他的每一步，應該都不是隨隨便便走的，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佈局。
黑鴉咬咬牙，又擡頭看了何亞隆兩次，最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這事我……我也不咋清楚，包括我在內，孟老闆每次派我們去倉庫查看的時候，都要矇住眼睛的，只有他自己……和一個司機知道具體位置……”
何亞隆不說話，緩緩地伸手去摸槍。
黑鴉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他，看見他那摸槍的動作，身子就下意識地一抖，連忙繼續說道：“我……我猜的啊，離Matchstick開車大概二十分鐘路程，可能在郊區，呃……”
何亞隆悠閒地轉着手槍，盯着他的襠部不做聲。
黑鴉苦着臉，只好繼續往下說：“倉庫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裡……”
何亞隆手裡的槍始終都沒有放下去的意思，黑鴉都快哭出來了，“大哥啊，我真不知道更多了，我……”
“那好，這個問題就先放着，等你什麼時候想起來更多了，咱們再聊。”何亞隆從抽屜裡拿出一塊軟布，仔仔細細地擦着手裡的槍，槍擦得錚亮，黑鴉的心被擦得哇涼哇涼的。
何亞隆默默地擦了一會兒槍，然後開口說道：“第二個問題，這些年來孟老虎殘害了多少人命，屍骨都是怎麼處理的，什麼時間，殘害了什麼人，屍骨都埋在了哪裡，我給你紙和筆，當着我的面，詳詳細細地寫下來。”
“這……這我哪記得那麼多啊……”
黑鴉話音還沒落，何亞隆手裡黑洞洞的槍口再一次指向了他。黑鴉蜷着身體，儘量掩着關鍵部位，何亞隆有點不耐煩了，拿槍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只見兩個穿黑西裝的保鏢走進來，咔擦一下打開鐵門，一邊一個，拽着胳膊，一把就把黑鴉架起來，關鍵部位暴露無遺。
“我……我……我寫，我寫，我能想起多少就寫多少……”
黑鴉叫苦不迭，只好求饒。
黑鴉也不笨，如果一開始何亞隆問他毒品倉庫的位置，他還以爲只是有人想劫他們的貨撈一大筆的話，那麼現在他應該已經明白，面前的人是想要徹底端掉羅縣的黑幕。要拿所有的殺人證據，也就是說，要孟老虎和他們這些參與者的命。
“最好少在我面前玩花樣。”何亞隆從抽屜裡摸出一個筆記本扔過去，上面夾着一支筆。
黑鴉哆哆嗦嗦地從地上撿起本子和筆，寫幾個字，擡頭看何亞隆一眼。何亞隆不緊不慢地把玩着四支槍，幾個保鏢站在旁邊，爲了防止他玩什麼花樣，幾個保鏢的眼睛始終都沒離開黑鴉。
“好手段。”我擡頭看了程公子一眼，“你手下，果然都是一羣變態。”
“說起變態，”程公子饒有興味地看了我一眼，“我聽說當初孟小姐去錦東堂的時候，一把手槍拆裝起來比特種兵還利索，槍法更是驚豔，連我那些變態的手下都被震住了。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