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金陵城的時候已是入夜時分,來不及去什麼城鎮了。於是若未央決定兩人就夜宿郊外,打了些山中野味,經過長時間的奢華生活,如此也別有一番情致!
一早起來,思量着若未央決定既然要避免碰到熟人,有些地方肯定是要避免涉足的。於是兩人走走停停,轉來轉去便到了鎮江府!
鎮江府雖然也不算小,但好歹沒有兩人熟識,而且也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江湖人物,總算是個暫時休息的好地方!
兩人住進了客棧,若未央暗暗思索在鎮江府倒也不是一個和自己有關係的人都沒有!比如白家藥店的主人,洛濤和石嫣夫妻!
洛濤如今年過五十,本是華山派上代掌門李修的弟子。此人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畢竟出身名門,倒也有些名聲。也是他自小就喜歡研究藥理,行走江湖後偶然遇到了現在的妻子石嫣!
石嫣本是羣島幫二號人物石雲平,以及曾經的江南三老之一,白廣太獨女白秋華的女兒。武功倒也算不上多厲害,但從小就是家學淵源,外祖父曾經是江湖兩大名醫之一,所學可想而知。
夫妻倆成親二十多年,一直攜手救治醫患,着實積累了不少好名聲。
而對於若未央來說,對他們難以毫無歉疚!這次既然來了鎮江,他心裡就不禁希望可以找機會做些補償!所幸知道羣島幫多年來也和月影門、三義門疏遠了很多,否則他是不敢有這想法的!
兩天裡,若未央閒逛之時對白家藥店的事極爲上心。而葉靈見了心裡不禁奇怪,找機會問:“大哥,你怎麼對洛濤這麼上心?據我所知,他算不上什麼厲害人物啊……”
聽了她問,若未央臉上微現失落,緩緩道:“我上心的不是洛濤,是他妻子石嫣……”
葉靈聽了不禁一驚:“石嫣?聽說她雖然也算是個美人,可如今怕少說也有五十歲了吧?”
若未央聽了一愣,隨即不禁失笑道:“小丫頭,你想哪去了……?哎!其實我爹在世的時候,因爲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確實殺了很多不該殺的人。而石嫣的父母,就是死在我爹手上,而且這件事也是我爹至死心裡的痛!所以這次到鎮江,我希望能有機會對他們做些補償……”
葉靈聽了長舒口氣,又不禁發愁道:“可白家藥店在鎮江名氣好大的,日子也過的不錯,未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
若未央也正在爲此發愁,不過只是因爲想不到補報的方法,當然不會盼着人家遇到什麼麻煩!
兩人在鎮江一住就是十天,也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洛濤夫妻成親以來只有一個兒子,名叫洛應明,今年二十五歲!此人從小就一副俠肝義膽,雖然醫學天分有限,但卻極好打抱不平!
聽說前不久太和門掌門吳射強搶民女,洛應明偶然見到便強出頭。但可惜武功不濟,反而被打成重傷!爲此羣島幫和太和門大打了一場,雖然互有損傷,但最後還是太和門人多勢衆,又技高一籌。
洛應明的傷勢雖不致命,但也頗爲不輕!而洛濤夫妻倆年過半百卻只此一子,爲了照顧兒子已經連藥店都好多天無心打理了。
並且太和門的人竟然還隔三差五上門找茬,弄得他夫妻和羣島幫都是焦頭爛額,卻也無計可施!
聽了此事,若未央立刻就想要爲洛應明報仇!而正好葉靈經多時的奔波,近來正值信事不舒。若未央想到正好帶她到了白家藥店,偏巧正遇到石嫣坐診,而藥店角落有個年輕男子滿面沒精打采,神色也頗爲暗淡,顯然是重病未愈,想來就是洛應明瞭!
診脈半晌,石嫣柔聲笑道:“小姑娘不會照顧自己,這種事有時也難免!當兄長的雖然在這種事上有些不方便,可也該多關心着才行。至少,也不能讓妹子太勞累了!”
若未央聽了點頭笑道:“大夫說的是!我兄妹自幼相依爲命,浪蕩四處,我的確時常有些疏於照顧!不過大夫,我妹子沒什麼事吧?”
“哦!不用擔心,我開個方子,回去吃幾次藥就好了。不過以後千萬當心,姑娘家身子弱,一定不能太辛苦的!”
“是,大夫的囑咐我都記下了……”
若未央接過藥房到櫃檯跟掌櫃抓藥,而石嫣也正低聲囑咐葉靈身體。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叫囂喝罵,石嫣聽了臉上立刻愁雲滿布,而一旁的洛應明突然一躍而起,滿臉悲憤!
“應明……”
石嫣想勸阻兒子,但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連忙追了出門。
若未央把藥交給葉靈低聲道:“靈兒,你先歇會兒,我去看看……”
葉靈瞭解的點了點頭,若未央當即走到門邊。只見大道中間一羣幾十個壯漢,皆是面目猙獰,態度狂妄的胡亂叫罵!而爲首的一個虯髯大漢,看來應該就是太和門掌門吳射了!
略一轉念,若未央當即走到石嫣身邊微笑問:“對了大夫,您剛剛說那藥該怎麼個煎法?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
石嫣聽了一愣!皺眉道:“對不住小哥兒,今天我家裡有點事,你不如道別家藥店問問,這藥……”
沒等她說完,吳射大刺刺喝道:“那小子給老子滾一邊兒去,惹老子生氣讓你直接進棺材省事,還吃個鳥藥……”
“小哥兒,你還是快點……”
若未央擺擺手打斷石嫣,看向吳射冷冷道:“你家棺材如果很多,用不完劈開燒火好了,倒是不用客氣!”
太和門在鎮江府是出名的地頭蛇,連官府也要懼怕三分,何曾有人敢如此針鋒相對?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半晌,吳射怒道:“哪來的野小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活膩歪了?”
石嫣一聽忙拉住若未央道:“吳掌門!你、我兩家的仇怨我們自己解決,不必牽連無辜!”
“無辜?我呸!在這鎮江府老子想幹嘛就幹嘛,關你無不無辜?敢對老子撒野,不教訓一下今後老子怎麼在鎮江立足……?”
若未央把手輕輕從石嫣把握中抽出,冷笑道:“老大口氣!早聽說鎮江府有個什麼太和門,養了一大羣成天到處橫衝直撞,亂叫亂吵的賴狗,看來就是你們吧?”
在場多數都是當地百姓,還沒有一個聽過有人敢對太和門如此辱罵,而石嫣此時更是驚訝!不過她本是學武之人,適才若未央從她手中掙脫,但自己卻絲毫沒感到他有半點勉強,可見這年輕人應該是身有武功的!
但想他如此年輕,而且一副儒雅靈秀,怎麼也不敢想他能是吳射二十多年太和門八卦掌的對手!
“公子俠義,我石嫣甚爲感激!不過這是我家和太和門的私怨,公子……”
不等她說完,若未央截口道:“大夫!治病救人您是行家,可這打狗的粗活兒,未必就比我更行了……”
石嫣聽了不禁一呆!旁邊洛應明已忍不住氣道:“吳射,你這老狗專只會欺人太甚!今天小爺豁出這條命跟你拼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眼看他已跳起了半人高,卻突然生生落回了地上,正是若未央及時拉住他笑道:“兄臺!跟條老賴狗同歸於盡,未免太自貶身份了……”
洛應明看着他一陣呆愣!而若未央又已看向了對面:“天下間什麼事都講個方法,比如打蛇打七寸,這打狗也是一樣!首先狗頭最硬,不怕打,狗皮厚也不怕打!但狗卻最怕被打斷四肢和尾巴,所以再厲害的狗害怕時都會夾起尾巴,就是怕被打到……”
洛應明天生俠骨,見這年輕人爲自己出頭心裡非常感激!可在他看這人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自己都不是吳射對手,他自然更不行了。
但他正想勸阻,母親卻拉住他用眼色阻止!
此時太和門衆人早已個個氣的跳着腳破口大罵,吳射怒喝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小王八羔子!小的們,給我先把他腿打折嘍,看今天是誰夾尾巴……”
一聲喊,立刻有四五個太和門人當先衝了過來。但還沒等人們回過神,只聽到一連串慘呼聲!若未央仍舊臉上淡淡笑着站在原地,而那幾個人已經個個癱軟在地上了。
驚訝中,石嫣上下仔細打量着若未央,雖然並不認識,可從背影卻感到一陣似曾相識!
洛應明倒沒想那麼多,只是出了心中惡氣,不由張大嘴連連叫好!
一愣之下,吳射也是霸道慣了,一時也沒想到對方厲害,當即怒吼聲帶着衆門人衝了過來。
若未央面對數十個彪形大漢絲毫沒有畏懼,只是隨手施展,全都打在對方的肘彎和腿彎。不過剎那功夫,以吳射爲首三十多個太和門人全都被打得癱倒地上了。
雖然沒看出他是用了什麼手法,但石嫣精通醫道,只看那些人倒地的情形,就明白這些人都被打中了身上的要穴,恐怕下半生都已經殘廢了!驚歎於這年輕人武功奇高的同時,石嫣心裡也不禁暗暗驚訝於其心狠手辣!
好半天,吳射等人漸漸感到可以行動,皆滿臉驚駭的看着若未央央求道:“大爺饒命!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的們狗命吧!”
若未央冷笑問:“現在承認自己是賴狗了?”
“是!是!小的們就是一羣賴狗,實在不值得髒了您的貴手,求您開恩饒了小的們吧!”
見石嫣點頭,若未央道:“哼!今天就放過你們,要是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們爲非作歹,我就把你們全都拉出去開膛剖腹,去了毛燉着吃了……”
想到活了命,吳射等急忙連連磕頭道謝!可他們纔想跑,若未央又冷冷道:“你們見過狗是兩條腿走路的……?”
衆人一呆,隨即吳射馬上帶頭趴在地上,雙手雙腳一起用,果然如狗一樣漸爬漸遠……
圍觀百姓此時一片歡呼!也是太和門平素作惡太多,如今遭此重創,也算是大快人心!
洛應明滿臉歡喜跑到若未央面前突然一下跪倒:“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若未央見了不禁一驚,急忙伸手扶住他拉起來道:“兄臺不可如此!在下自問還不夠資格能爲人師表,況且兄臺年齡長過在下,豈可如此?”
洛應明連連搖頭道:“不!不是的,學無先後,達者爲師!你武功強我千萬倍,足可以當我師父了!”
若未央搖搖頭道:“兄臺言重了!正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天下之大武功高強之人數不勝數,那太和門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打贏他們並不算什麼的!”
洛應明見他不肯收自己爲徒,臉上大爲失望!而此時石嫣過來緩緩問:“公子適才打斷太和門人腿骨時用的,莫非就是天龍門的九重斷魂掌?”
天龍門位於甘肅回疆,素來極少涉足中原武林!但其門下有一門九重斷魂掌卻是武林一絕,施展開力道猛烈,速度徐疾互濟,確實是少有的精妙掌法!
若未央聽她確實看出了也不隱瞞,微微頷首道:“大夫好眼力!”
“那不知公子與天龍門郭任風郭大俠怎麼稱呼?”
“這個……,在下並不認識郭大俠!”
“但公子的九重斷魂掌……?”
“哦!在下年幼時曾偶遇一位天龍門前輩,承蒙厚愛教了幾招功夫防身而已……”
聽他所言明顯不盡不實,但武林中各門派多少都難免有些各自的隱私,外人確實不便多問。
當下,石嫣點點頭道:“萍水相逢,承蒙公子仗義援手,我母子感激不盡!只是,我有幾句肺腑之言相勸公子,不知公子可肯一聽?”
“夫人請講!”
點點頭,石嫣誠懇道:“公子!正所謂:善惡一念!江湖中人刀劍染血雖然勢必難免,但還是該得饒人處且饒人!殺人固不可取,但毀人一生致殘更加比殺了他們還要殘忍啊!”
“多謝夫人良言,在下必定謹記……!”
聽了她的話,若未央心知她是說自己廢了太和門那些人的手腳!不過自己出手時是用了暗勁的,所以太和門那些人一時還沒現出行動困難。但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就全部從此四肢盡殘了。
但聽她的話顯然並不只是說這些,若未央一時還沒明白過來!索性多年之後才幡然醒悟,避免了一場人間浩劫……
此時,人羣中快步走出四人,當先一人急忙問:“夫人,應明,怎麼了?是不是吳射又來搗亂了?”
來的正是石嫣丈夫,洛濤!看着丈夫搖搖頭,石嫣微笑道:“已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多虧這位……”
“若未央!”
“啊!多虧了這位若公子仗義相助,太和門今後都不能再欺負人了……”
奇怪的看向若未央,洛濤臉現詫異!而其同來的一個相貌清癯的中年男人此時緩緩道:“太和門的八卦掌也算武林一絕,吳射身爲一派掌門好歹也是二三十年的功夫。若公子年紀輕輕居然可以將他制服,着實令人佩服!但不知公子師出何門,尊師哪一位?”
若未央見此人氣度非凡,頗有風範,只是眉宇間似乎隱藏了些很深的心事!
“在下並非武林中人,也沒有什麼師承!雖有些粗淺武功,也只是幼年偶然學到,實在不值一提!”
見丈夫要開口,石嫣當先攔住道:“相公!若公子是帶妹子來看病的,正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對了,三師哥怎麼來了?”
聽幾人一說若未央才知道,原來和洛濤同來的三人,竟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華山派掌門,鬆雲劍客陸子奇,另外兩人是其弟子,也是當今武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一個寒霜劍楊風,另一個花雨劍遊詩詠!
本來華山派乃是江湖名門正派,洛濤成親之後雖然和師門經常來往,可以不願因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麻煩師門。可因太和門屢屢上門找麻煩,白家藥店和羣島幫都早已不堪其擾!無奈之下,他只好回到華山請掌門師兄幫忙。而四人一路趕回,卻沒想還是遲了一步。
聽說此人竟然是陸子奇,若未央心裡不禁一酸!因爲他已經明白了陸子奇瀟灑外貌中那深藏的一點酸楚是爲了什麼,而人一生中有時候並不是生死最讓人在意,而也正是那些不能僅僅用一條命了結的痛苦,才更加讓人難以忘懷!
本來洛濤還要請若未央兄妹一起吃飯,即給陸子奇師徒三人接風,也是向他兄妹道謝!
不過若未央藉故葉靈身體,婉拒了他的盛情!但明顯可以感覺到,石嫣與陸子奇心裡對自己都感到了疑問!雖然知道他們都不是壞人,可偏偏如果遇到的是壞人,自己反倒絲毫不會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