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放下手中那捲書,看着少女溫和一笑,安慰說道:“你在擔心什麼?”
王雨珊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覺得他好像要做些什麼事情。”
大師兄說道:“想做什麼那就做吧!”
王雨珊看着大師兄問道:“難道師兄你不擔心什麼?”
大師兄感慨說道:“清夢齋這些年來的弟子,大多是像我這樣只知修真或專研一道的癡人,唯有小師弟自幼在塵世裡拼命掙扎,所以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是清夢齋最強的那個人,對於危險這種事情,他有自己的判斷,我相信他的判斷。”
王雨珊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哪怕這件事情會給清夢齋帶來麻煩?”
大師兄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清夢齋並不是小師弟想像的那般強大無雙,但我想小師弟做事總有他的理由,而且對於機會這種事情,我同樣相信他的判斷。”
……
珠海市北那座別墅邸側巷中。
秦傑看着灰色的高高別墅牆,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進去看一眼。
正如大師兄說的那樣,他是一個對於危險很警覺的人,而對於機會這種事情,也有非常清晰的判斷,很少會錯過。
在珠海市裡殺人,便等若在楊昊宇面前殺人,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今天卻是他最好的機會。
因爲楊昊宇今天決定歸老,所以他便老了一頭蒼老的雄獅,對於自家領地的巡視總會疏忽一些,事後的震怒相信也比較容易化解。
秦傑走到灰色別墅牆下。
他膝蓋微彎。
身體內強大的逆天氣,瞬間灌注入他的雙腿內。
鞋與地面之間發出一聲混濁的悶響,無形的氣流噴濺而出。
他就像一隻大鳥般,輕鬆尋常地躍起兩丈,翻過了那道高高的別墅牆。
落足之處,是一片漸調的花圃。
花圃前方是一片庭院。
庭院裡有一把松木椅,椅上生着一個人。
楊昊宇最信任的王君。
王君看着花圃裡的秦傑,感慨說道:“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殺你,你便來了。”
秦傑拔開面前—根棘條,從花圃裡走出去,站在庭院間的光滑石坪間,看着椅中的王君,問道:“我似乎沒有得罪過你,你爲什麼要殺我?”
王君緩緩從犄中站起身來,看着他微笑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需要理由,殺人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我們這種人殺人和砍囚犯腦袋不同,並不見得是你要得罪我,我之所以想殺你,只是因爲在我看來你應該死。”
秦傑緩慢而認真地開始捲袖子,看着不遠處的王君,神情平靜問道:“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該死的理由,還請賜教。”
王君臉上的神情有些詭異,笑容裡夾雜着一些奇妙的陰懦感覺,幾絡短鬚在寒風間微微顫抖,他看着秦傑呵呵笑道:“馮國那些人是八先生殺的吧?”
秦傑捲袖子的手指微微一頓,搖頭說道:“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王君笑的前仰後俯,豎起大拇指真心讚歎道:“八先生殺人不留痕跡,便是說謊話也是面不改色,您真心不該去修真而該站在修真者之上纔對,然而,雖然我和林零沒有查到任何證據,但我知道當日你在西城夜總會,尤其是得知八先生對我家堂主似乎殺意難掩,那便夠了,你就已經有了去死的理由。”
“殺一個人不僅需要理由,更需要有好處。”秦傑開始卷右臂上的袖子,低頭說道:“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做爲楊昊宇堂主最信任的部屬你在珠海市裡殺死我這個老詭親傳弟子,能給你或楊昊宇堂主帶來什麼好處。”
離開瀋州市進入荒原直至歸來秦傑在與人交談中用老詭親傳弟子來形容自己時往往是要用這種身份欺壓對方,但今天的情況不同。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王君立意要殺死自己,難道對方不擔心事發後清夢齋和天道盟的怒火,會直接把他自己和他誓死效忠的楊昊宇堂主直接燒成灰燼?
王君輕捋髯須,緩聲說道:“殺死一位清夢齋學生,自然要冒極大的風險,自然也會得到極大的好處,最大的好處在於你再也不會威脅到堂主。”
秦傑卷好了右臂的袖子,雙拳垂在腿側感受着冬風的寒意。
他看着王君搖了搖頭說道:“這種好處遠遠不夠。”
王君忽然眯了眯眼睛感慨說道:“我跟隨堂主半生時間,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堂主能夠站在人間的巔峰之上,然而清夢齋來了你們兩個人,堂主便要被迫歸老……那我豈不是也要跟着歸老,你覺得我能忍受這種事情?堂主想要歸老,但我真的不想他歸老,可惜我沒有資格推翻他和大先生之間的約定,那麼想要破壞這件事情除了殺了八先生你還有什麼別的方法?昊天永遠是這樣的仁慈,你做爲清夢齋歷史上最弱的世外入俗,似乎最合適的結局便是死去。”
秦傑這時候才明白原來這個男人竟然是個瘋子,眉頭緩緩皺起,搖頭說道:“可你想過沒有,殺死我楊昊宇也不可能有好下場,世間人人皆知你是他最忠心的一條狗,誰會相信這是你自作主張?”
王君雙掌輕輕合在一處,有些興奮地輕輕嘆息一聲,說道:“所以說這是最好的時機,八先生你這般弱小,而世人皆知大先生這輩子從來沒有殺過人,所以當我殺死你之後,我依然可以活着,那麼我就要一直活着,哪怕像條狗那樣活着,一直活到瀋州市,甚至老詭面前,替堂主把這件事情背起來。”
聽對方說大師兄這輩子沒有殺過人,秦傑微微一怔,旋即想起師兄平日裡的溫和行事風範,心想大約是真的,又聽着對方後半段話,忍不住微嘲一笑,說道:“雖然很不想自誇,不過就憑你的身份想要背起殺死我的罪名,真是癡心妄想。”
王君搖頭感慨說道:“只要我活着,我會告訴全世界,清夢齋的八先生是我殺的,與堂主無關,我甚至有辦法讓全世界相信,我是神華集團的人,之所以要殺死你,就是爲了栽贓陷害楊昊宇堂主,從而讓清夢齋與天道盟決裂!”
秦傑看着他臉上的滿足神情,搖頭說道:“看來你確實瘋了,雖然這項計謀聽上去似乎像那麼回事,可是誰會相信你是神華集團的人?”
王君臉上再次浮現出那道詭異的笑容,說道:“像八先生你這樣的人大概不會相信,但天哥會相信,大嫂會相信,最關鍵的是齋主會相信。”
說到這裡,這位慣於在黑夜裡替堂主打理一切的王君,擡頭望向灰暗的冬日天穹,臉上露出澄靜的笑容,感慨說道:因爲我真的是神華集團的人。”
秦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自幼便在生死間掙扎求存,本以爲自己已經看透了世間的黑暗與複雜,然而這時候聽着王君坦承自己最初的真實身份以及如今爲了楊昊宇迸發的瘋狂意,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複雜依然沒有足夠的瞭解。
他把腰間的衣帶緊了緊,確認不會對稍後的戰鬥產生絲毫影響,然後擡起頭來,看着王君問道:“可你怎麼確認就能殺死我?”
王君用戲謔的眼光看着他,說道:“因爲你是清夢齋最弱的那個人。”
秦傑無奈嘆氣,心想這個稱謂大概會一直跟隨自己很多年吧!
他問道:“可是我大師兄現在正在珠海市中。”
王君應道:“你出現在我的別墅中,大先生自然以爲你是來殺我的,他又怎麼會管?”
“同樣的道理,是不是可以說明楊昊宇堂主也不會管這件事?”
王君微笑說道:“說的對,所以今天是一個殺死你的最好機會,其實先前我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殺你,恰好你來了,那我只好殺了你。”
秦傑說道:“對於我來說,這也是殺死你的最好機會,其實我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進別墅殺你,但既然恰好你要殺我,那我只好殺了你。”
王君頗感興趣看着他,問道:“你現在已經知道我爲什麼想殺你,然而我還是不能確認,你究竟爲什麼一定要殺死我,能不能請八先生賜教?”
秦傑看着他的臉,想起了那張紙條。
那張紙條也已經被他毀了,但紙條上的那些名字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其中在很前很前的位置上,便有王君兩個字。
很多年前,王君就已經是楊昊宇堂主最忠心也最陰險的那條狗,根據白武秀查到的情報,以及後來秦傑通過老師暗中看到的一些宗卷,都說明這個傢伙就是楊昊宇與神華集團之間的聯絡者。
有了這些理由,足以讓秦傑殺他千百遍。
不過這時候面對王君的疑問,他沒有做任何解釋。
兩袖已然捲到肘間,小臂赤•裸在寒風中,穩定的右手探到背**住刀柄,“鋥”的一聲抽出白長的符刀,刀鋒在寒風中耀着霜般的光芒。
秦傑邁着穩定的步伐踏過庭院,向松木椅前的王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