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大北洋,南海域上空。
天道閣的載客飛舟正在雲層中穿雲電射,目的地,大玄王朝。
這艘飛舟並非楊玄真曾經所乘的天龍號,而是叫做星光號,也是一件絕品寶器,日行五六千萬裡不在話下,只需三日功夫,便能從萬歸海市抵達大玄王朝。
星光號最中央的位置,聚集着二十餘人,正是趙玄一,周通天,賈戰勇,樊自峰四人,以及一干太一門弟子。
飛舟上的其餘乘客則對他們敬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就冒犯到了這些貴人。
“楊玄真,欺人太甚。”
趙玄一從牙縫裡擠出七個字,俊朗的面孔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此番來到萬歸海市,本是在門內任務大殿接了一個任務,一個關於大北洋,東海域,燕歸羣島的任務。
卻沒想到,這次不僅白跑一趟,任務出了不小的變故,就連隨他而來的一干師弟也倒了大黴,身上的法寶,丹藥,財物,皆被楊玄真此獠掠奪一空,連回轉大玄王朝的路費都是他出的。
更加可惡的是,楊玄真在惡鬼峽不擇手段,顛倒黑白,指鹿爲馬的行徑在他看來,是在抹黑太一門在整個修行界的形象,讓太一門蒙羞。
這叫他如何能忍?
在趙玄一心目中,太一門的榮譽高於一切。
所以他要立即迴轉門派,將此事稟報上去,狠狠地告楊玄真一狀。
他要看看門中高層的態度究竟如何,是否真的對宋惟一之死,章雯一失蹤不管不顧,任由楊玄真胡作非爲。
“唉…”
這時,一旁的周通天輕聲嘆息,觀察着趙玄一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我等只是損失了些許寶物罷了,根本不足掛齒,只要性命還在,財富遲早都能賺回來,趙師兄,請恕師弟無禮,此事…此事…你還是莫要多管爲妙。”
左側的賈戰勇也緊張道:“是啊,趙玄一師兄,你是不知道楊玄真師兄有多麼兇殘,我等能在他手中保命已是萬幸,你若插手進來,豈不是要將好不容易撲滅的火焰再次點燃,玩火自焚?”
樊自峰亦勸說道:“趙玄一師兄,楊玄真師兄可不簡單,章雯一師姐都很可能死在了他手中,我等根本就鬥不過他,又何必去自取其辱,乃至白白丟了性命?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還請師兄三思啊,算我這個做師弟的求你了。”
三人苦口婆心的對趙玄一勸說着,因爲這不但是爲了趙玄一好,更是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實在是楊玄真給他們留下的心理陰影太甚,跟對方作對者,就沒有一人有好下場。
在三人看來,趙玄一若再不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回到太一門以後,真敢抓着楊玄真做過的一些事情不放,去打小報告,絕對是在自尋死路。
“你…你們這羣愚不可及之輩,面對楊玄真這種邪魔外道,我等應該奮起反抗纔對,怎能低頭妥協?這是我們太一門的恥辱,你們懂嗎?”
見三個師弟畏畏縮縮的模樣,趙玄一恨不得給三人狠狠抽上幾個巴掌,好叫他們清醒清醒,堂堂太一門真傳弟子,絕不能卑躬屈膝,應當遇強則強纔對。
哪怕楊玄真再厲害十倍,百倍,千倍,也絕不該叫他們如此懼怕。
三人縮了縮脖子,沒敢反駁。
“哼,三個窩囊廢。”
趙玄一越發憤怒,冷冷道:“楊玄真此人已經喪盡天良,連同門師兄弟都敢公然殺害,這樣的敗類,倘若不給予懲罰,將來我太一門如何服衆,又如何統懾其餘仙道九門?”
“我就不信門中高層都是睜眼瞎,會坐視這樣的禍患猖獗下去,損害我太一門數十萬年積累下來的威望。”
“我告訴你們,等回到門派之後誰也別攔我,我非要將他的全部惡行稟報上去不可,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爲我太一門正名,還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趙玄一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彷彿一位隨時可以爲正義獻身的大聖人,只差在腦門上寫上‘罪惡剋星,除暴安良’八個大字了。
“糟糕!”
“萬萬不可!”
周通天,賈戰勇,樊自峰三人,以及其餘未曾開口的一干太一門弟子,聽得是膽顫心驚,連忙就要勸說趙玄一。
轟隆隆!
可就在此時,異變陡生,衆人乘坐的星光號飛舟,猶如遭遇到了太空隕石的猛烈撞擊一般,狠狠地震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恐怖存在,要衝破外面的保護罩,降臨到飛舟之上。
“打雷了,還是天塌了?”
“究竟發生了何事,難道是海上臭名昭著的四十大盜在攻打星光號?”
“你們看飛舟之外,那裡有三個年輕人,應該是其中一人出手擊爆了飛舟的保護罩。”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難道不怕天道閣報復嗎?坐鎮星光號的強者,可是古蒙尊者啊!”
星光號上的十餘萬乘客都被驚動了,紛紛驚疑不定,四處張望。
但還不待衆人有太多反應,就見一隻巨大的罡氣手掌自外界暴擊而入,直取飛舟中央的趙玄一。
這隻手掌約莫三丈大小,表面呈現出金鐵之色,一道道溝壑紋理縱橫交錯,好似刀劍劈斬而成,透露出一股極具堅韌之感。
這隻大手,正是楊玄真施展出的太一門大神通,金剛鐵骨大手印。
“不好,九龍真形波!”
趙玄一猛然一驚,於剎那間天門大開,滾滾蕩蕩的罡氣衝出,凝聚出了九道龍形金光,護持住周身。
與此同時,他騰空而起,把手一揮,身上涌出了六塊青玉色石碑,石碑上面都雕刻着不同的花紋,有云雷龍虎,還有惡魔,各種神仙,人物,更有許許多多扭曲的符文,似乎是一篇篇看不懂的天書。
最爲奇怪的是,在這六塊石碑的最中心,竟然都有着一隻眼睛,好像人的眼睛,眼皮,眼珠,甚至眼睫毛盡數齊全,死死的盯着飛舟上的每一個人。
每一位被石碑上的眼睛盯住之人,都有一種手足無措,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六塊石碑一從趙玄一的百寶囊中飛出,其上的六隻眼睛便射出了六道光線,一下就照射在了楊玄真打出的大手印之上,將之轟成了稀巴爛。
緊接着,六塊石碑一閃,好像星辰軌跡一般運轉着,誕生出一股巨大的力場,頃刻之間,便籠罩住了飛舟外的楊玄真,方寒,龍萱三人。
“這是……難道是六目封神碑!”
“不錯,就是六目封神碑,此乃太一門真傳弟子趙玄一的成名至寶,以六大絕品寶器爲一體,組成一座驚天動地的大陣,可殺神斬鬼,所向披靡。”
“傳聞,六目封神碑是遠古時代一種仙魔同修的至寶,極難煉製,居說,要先以一種舉世罕見的材料煉製出六塊石碑,然後再以大法力攝取鬼神之精血與無邊無際的怨念,使之凝聚在石碑的中央,從而演化出一隻封神之眼來。”
“此碑雖然還沒有成爲傳說中的道器,但老夫觀這每一塊石碑,都已經是絕品寶器的級別,而且石碑上還出現了封神之眼,連接一體,佈置成封神大陣,就能夠從神秘的虛空汲取無盡的神秘力量對敵,有恐怖至極的威能。”
“趙玄一憑藉此寶足以越階而戰,雖還無法徹底對抗道器,但絕對能夠擊殺神通第八重,風火大劫,甚至抗衡神通第九重,天地法相境界的存在。”
“厲害,太厲害了,趙玄一不愧爲太一門的千古小巨頭,當真是好手段,竟然練成了六目封神碑這種至寶,如此看來,其餘仙道九門的弟子始終被太一門壓過一頭,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下外界出手那個年輕人算是完了,惹誰不好,偏偏惹到了趙玄一這尊千古小巨頭,他以爲他是誰,當自己是傳說中的楊玄真?”
“咦?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出手那位年輕人似乎…好像就是楊玄真?”
“什麼…”
趙玄一出手之時,飛舟上許多見多識廣之輩同時一震,臉上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來,顯然驚訝於趙玄一居然祭出了六目封神碑這樣的法寶。
但又有人看清了懸浮於飛舟之外的楊玄真,認出了他的來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身軀一震再震。
楊玄真的境界雖然不高,名字中也還未被太一門賜下一個“一”字,但其兇威之浩大,聲勢之猛烈,堪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爲在七日前,隨着來自大玄王朝的飛舟降臨到萬歸海市,楊玄真的名字便在一夜之間流傳開去,響徹大北洋南海域各個角落。
“又是楊玄真此子…”
這不,星光號最頂層的房間內,一尊身材高大,駝背躬腰的老者本欲出手擒住作亂之人,可在看清了楊玄真的面容後,就頓住了身形,嘴角露出了苦笑。
這位駝背老者名爲古蒙尊者,身上的氣息極爲駭人,居然是一尊天地法相的人物,也是天道閣外派負責飛舟的長老。
他身上的駝背其實並非真正的肉身畸形,而是修煉了一種極其強大的無上神通所致。
現在古蒙尊者這等存在,一見楊玄真都望而卻步,閉門不出。
由此可見,楊玄真兇名之盛。
“六件絕品寶器嗎,好寶貝。”
六目封神碑釋放出龐大力場之際,楊玄真頓覺一股奇特的扭曲,緩慢的力量,降臨在了自己的身軀之上,讓他有一種遲鈍感。
尤其是方寒與龍萱二人,身體彷彿陷入到了沼澤內部,動彈不得。
好在楊玄真身上長袍般的冥神鎧甲發威,琉璃光芒猛地流轉,便將四周所有的奇特力場全部吸收進去,輕鬆化解了二人的險境。
他這才直視着趙玄一,淡淡道:“趙玄一,你縱容屬下爲惡,已經違背了我太一門門規,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留你一命,否則,莫怪我不講同門情誼。”
說話之間,楊玄真足踏虛空,衣袍獵獵作響,一步步朝着飛舟中央行去。
咚!咚!咚!
他行走的速度並不快,甚至稱得上十分緩慢,但每一步踏出的足音,聽在下方十餘萬人耳中,卻似洪鐘大呂,如山河動搖,彷彿重鼓在敲擊着人的靈魂,使人天旋地轉,整座百里飛舟都有種被顛覆了的錯覺。
這一刻,楊玄真如天帝出巡,氣吞萬里,睥睨八荒六合。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在他的腳下,大片大片的高手承受不住這股威勢,皆面色慘白,不由自主匍匐在地,形成了一副奇異的景象。
這等威勢,簡直讓人絕望。
哪怕是金丹境界的千古小巨頭,此刻也是滿臉駭異,驚懼交加。
“楊玄真,想要讓我趙玄一束手就擒,這還遠遠不夠,來吧,手底下見真章!”
趙玄一也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窒息,讓他幾欲吐血,他知道再不放手一博,自己絕對要被楊玄真的滔天氣勢鎮壓當場,再也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咻咻咻!
趙玄一張嘴一吐,接連六口罡氣噴薄在了六目封神碑上,頓時,其上的六隻眼眸齊齊睜開,迸發出了六道恐怖的黑色神光。
這六道黑光,蘊含着毀滅性的力量,一旦掃中,就足以洞穿一座千里山脈,哪怕一位風火大劫的修士,都要被生生擊斃。
轟隆!
霎時間,天崩地裂,虛空炸響,六道黑色光柱貫穿長空,朝着一步步靠近的楊玄真當空射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雕蟲小技。”
只見楊玄真只是探出肉掌一抓,就將這六道黑色的神光牢牢抓住,緊接着,他五指用力,“嘭嘭嘭”的爆鳴響起,這六道神光,居然硬生生的被他捏碎,消散在了虛空之中。
堂堂六目封神碑,竟未曾阻擋住楊玄真的步伐半分。
他依舊不急不緩,逼近着趙玄一。
“什麼!”
“他居然以肉身硬抗六目封神碑打出的神光,連衣角都沒有損壞絲毫,這怎麼…怎麼可能啊?”
“六件絕品寶器組成的大陣,起碼相當於十件絕品寶器同時出手,任何人以肉身硬接都要飲恨,絕不會有例外,可楊玄真卻不曾有一點事情?”
“莫非他的肉身已經堪比絕品寶器,乃至道器?這才能堅固不朽,可即便如此,這世間也不可能有在陰陽境界,就能把肉身修煉到如此強大的煉體神通啊!哪怕是一位修煉了數種煉體大道的天人境修士,再有陣法加持在體內,也不可能有這麼恐怖的肉軀啊!”
“太可怕了,這是何等強大的肉身,此人豈止是妖孽二字所能形容,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尊少年大帝,少年真仙!”
“老夫可以斷定,未來太一門的掌教大位,非楊玄真莫屬,誰都爭奪不過他。”
少數修爲高深,並未被楊玄真氣勢壓趴在地的修士,紛紛擡起頭顱,張大着嘴巴,被這一幕給徹底嚇傻了。
“這是一尊真正的絕代天驕,哪怕放在三千大世界,無窮宇宙中,亦能名列前茅。”
飛舟頂端房間內的古蒙尊者,此刻也在喃喃自語,心緒劇震。
“霸道,楊師兄太霸道了,一縷氣勢便能壓服十萬高手,絕品寶器都不能傷及其身,這是何等戰力?簡直橫推無敵,不,舉世無敵!”
“哈哈,這就是我方寒的大哥,一尊真真正正的仙人,大哥一出,天下英豪,何人不俯首?”
“大哥未來註定是太一門之主,我方寒豈能落於人後?我要不要也建立一個門派,或者乾脆改投一個仙道十門之一的門派,再憑實力拿下掌教大位,未來與大哥平分秋色?嗯,羽化門就很不錯,據說在仙道中勢力排名第二,剛好符合我這個二弟的身份。”
方寒和龍萱二人,雖早就知道楊玄真的強大,但此時親眼見證,依舊忍不住心神搖曳,難以自持。
尤其是方寒,忽的涌現出一股捨我其誰的豪氣,他的心中,竟然萌生出了要建立一個不弱於仙道十門的門派,或者爭奪羽化門掌教大位的念頭。
“唉,大局已定。”
“趙玄一師兄不聽我等勸告,要遭殃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趙玄一師兄金丹境巔峰的實力雖強,但與楊師兄作對,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周通天,賈戰勇,樊自峰…等太一門弟子亦紛紛心中低語,嘆息不斷。
楊玄真展露的實力越強大,他們就越覺得自己先前的選擇有多麼正確,趙玄一的選擇又有多麼愚蠢。
甚至,一些人心中還產生出了絲絲快意,因爲他們倒了大黴,沒理由趙玄一就能置身事外。
這就是人性。
“不,不可能!”
趙玄一眼睛突出,瞪大如銅鈴,充斥着濃濃的不可思議。
六目封神碑的威能他自己清楚不過,天下九成九的神通修士遇到都要退避三舍,不敢輕易招惹他。
但今日,楊玄真卻徒手硬抗六目封神碑,看樣子還遊刃有餘,這讓他如何能接受,如何能相信?
而且楊玄真連神通都還沒有施展,道器都未曾祭出,僅僅只是以肉身之力,就抵擋住了六目封神碑,這讓趙玄一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念及此處,他再也沒了絲毫戰意,身上的法力一散,整個人從半空中跌落在了飛舟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