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厚度越來越薄,趕在黃昏之前,八人來到雪原邊緣。
“隊長!再往前走!就是深淵邊緣!”老頭大吼道。
而就在這時,噬雪豹降低速度,直至完全停下,無論李長晝怎麼驅趕,它也不肯踏出雪原一步。
“噬雪豹只能生存在雪中,”老頭牽着馬走出黑球,李長晝身邊,“隊長,把它殺了,牙齒能打磨成武器,皮毛很值錢,禦寒效果非常好,肉生吃雖然味道差了一點,但也可以禦寒。”
“殺了吧。”李長晝說。
老頭轉過臉去,喊道:“塔莉、安迪、石拳,你們三個動手!”
當塔莉的匕首刺入噬雪豹身體時,噬雪豹身下的白雪活過來一般,飢渴地啜飲鮮血。
“天氣越來越冷了。”李長晝望着深淵方向。
楊清嵐默默點頭。
前方既沒有風,也沒有雪,氣溫卻低得可怕。
“變態。”
楊清嵐脫掉厚外套,摘去帽子,如剝去一層冰殼,她往牀上一坐,舒適得嘆了一口氣。
“可能,”老頭露出笑容,“我們有噬雪豹的肉,幫我們加工成肉乾,你可以留一半。”
“活下去哪裡都能活,但想活得好,只有進入深淵。”耶特道,“就比如這間旅館的侍者,酬勞算高的,一個月也只能快活一次,而下一趟深淵,一年內每天都可以快活。”
在這裡,風也要遠走高飛,雪深眠大地,天地間沒有任何能運動的事物。
“太好了!”
“沒錯沒錯,有了故事——”塔莉冷得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我們會忘記冷了。”
有一粒玉米成功潛伏進了小孩的衣物裡。
第二天天還沒亮,衆人在大堂集合,坐在角落,一邊享用早飯,一邊做最後的準備。
“讓它們去試試吧。”李長晝說。
兩人把腳都放進去,開始正經商量事情。
“.”老頭看向塔莉。
上樓的時候,耶特摟住安迪的肩:“小子,晚上跟我一起睡。”
楊清嵐不同,將死物變成生命不會浪費她的注意力,完全可以使用‘璀璨綠光’掩護他。
“多說一說,就不冷了!”安迪又恢復了之前的嬉皮笑臉。
“有,還有一隻可以變大變小的野獸,可以小得如頭髮絲,大得能像房屋,但最危險的還是人”
吃完飯,兩人躺在牀上,分析米粒、玉米粒收集來的消息。
“可是.好難熬.”
趕了一天的路,兩人都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爺爺,如果沒有噬雪豹.我們該怎麼辦?”嚴寒讓塔莉說話斷斷續續。
塔莉似乎更冷了,她縮着脖子,下意識回頭將目光投向影子隊的隊長。
“只有隊長這樣的人,或許才能支配‘偉大力量’。”老頭語氣中有些黯然。
“可以,但必須免費提供食物和熱水。”老頭道。
玉米軍隊齊聲大喊:“保證完成任務!”
“好吧。”李長晝摟着她。
“喲豁!”
“這就是生存啊,小塔莉。”耶特笑道,笑聲中帶着對嚴寒迫不得已的恐懼。
噬雪豹的皮,每人分了一塊,足夠做一件血淋淋的披風。
“有沒有‘偉大力量’?”石拳好奇道。
剛一進屋,就有侍者送來熱水。
老頭這次沒有訓斥他,頓了頓,他問:“想活下去,不是非得進入深淵,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
她歪頭打量它們一眼:“太大了,會被發現,但太小.又可能走不到小孩那裡。”
“老頭,你和塔莉一間。我來看着她。”李長晝指了指楊清嵐。
這次任務,『能力』全部變成‘偉大力量’,精神同樣如此,儘管李長晝現在依舊比久經磨練的戰士強大,但再想像從前一樣,在‘勢均力敵’的副本戰鬥中,兼顧使用多種能力,難免有些疲於應付。
“嗯,給我用,你專心戰鬥,我用它來支援你。”
“熬。”老頭回。
但敢長時間在這裡停留的生命,最終都無法離開。
“不會。”楊清嵐語氣很堅定,“我怕冷不怕熱。”
“可能是在洗澡。”
“誰知道呢,那時候我又沒聞。”
“安迪,你呢?”老頭問。
“唉,”楊清嵐嘆氣,“或許女人就是喜歡變態吧。”
只有楊清嵐低着頭,活像李長晝趕的絕美女屍,一言不發地走在他身邊。
“明白!”玉米軍隊從門縫裡出發了。
“這裡不收堅冰,”旅館主人的臉色,白得像是偶像劇男女主的濾鏡,有一種非人感,“只要物資,而且你們一旦死在深淵,哪怕以死人的身份從深淵裡爬出來,馬匹和包裹也全部歸我。”
“每天一次還是算了。”李長晝笑着用泡熱的手,將她冰冷的腳拿在手裡,先緩緩澆水,讓她適應水溫。
連老頭都豎起耳朵。
“誰能說清楚呢,或許這次我也會被留下來。”老頭語氣平靜。
“我沒成仙的時候,腳也不臭。”
作爲一名熬了一輩子的戰士,必定有一段瘋狂追尋‘偉大力量’的歲月,只是‘偉大力量’沒有選擇他。
“決定了!”衆人齊聲道。
“這麼小的就開始玩了?”
“食物不可能,熱水管夠。”
“別傷心,老公,”楊清嵐笑出聲,“以後每天給你聞一次。”
楊清嵐滿意而愜意地依偎在他懷裡。
“就算不拿去快活,”柏茲道,“只要下去一次,就能衣食無憂的活二三十年,多下去幾次,一輩子什麼也不用幹,也能吃喝不愁。”
他不勸,也不同情他們,正如‘與惡龍纏鬥,自身也會變成惡龍’一樣,他在價值遊戲裡待了太久,開始信奉‘物競天擇’。
等李長晝講完修改版的沙漠之旅,八人也恰好走到深淵邊緣。
“不聞聞臭不臭?”李長晝低頭看着她,側臉曲線柔美驚人。
“隊長呢,你覺得難熬嗎?”
八人找了一家旅館,將馬拴在馬廄。
“我現在好懷念沙漠。”
“哦——”李長晝發出驚奇的感嘆聲,雙手鼓掌。
果然,沒有人懷疑,有的只有敬佩。
氣氛有些壓抑。
“房裡還有一個女人。”
可惜楊清嵐這女人卻相當冷酷,完全不搭理玉米們,環視着房間,試圖尋找新的手下。
門關上。
“在。”楊清嵐擡手指了一個方向,“就在剛纔,‘馬肉絲’死了。”
“哈哈哈!”李長晝大笑,“寧願喜歡變態,也要說男人是變態?何至於此啊!嘶——等——等等!”
血剛一離開身體就凍住,血鑽一樣鑲嵌在馬體上。
“也可能是一件‘偉大力量’!”安迪激動道。
楊清嵐抓起一把玉米粒撒在地上,地上瞬間出現一支軍隊。
“聞自己老婆的腳也算變態的話,男人都是變態。”
雖然塔莉和這位不知名的獨行者都是女性,但他可不放心讓塔莉和她單獨在一個房間。
有了這個,衆人的體感溫度終於回到今天早上,雖然全身冰冷,恨不得乾脆更冷一點,將身體直接凍僵,但終究還能抗住。
楊清嵐本想彎腰,見他主動伺候,自己乾脆往後一趟。
在地板上,幾團“水人”寂靜無聲地戒備着,不像李長晝的能力,需要他意識清醒,楊清嵐的能力睡着了也沒關係。
“都決定了?”李長晝問。
老頭點頭,他也是這個打算。
黃昏染遍一切,世界鍍了金,天空彷佛在燃燒,讓沉浸在隊長冒險故事中的塔莉,忍不住想象,或許那個酷熱的沙漠就是這樣的色彩。
“他的能力似乎也只能同時攻擊單一目標,深淵有很多石塊和堅冰,我也可以使用人海戰術。”
“別把腿搞虛了,明天下深淵摔下去。”老頭罵了一句。
“別無他法。”柏茲道。
“好吧。”李長晝道,“我就跟你們說說。”
“還好嗎?”李長晝一邊笑着,一邊蹲下身,給她脫鞋。
“對對,你廋。”李長晝擡起她冰冷雪白的腳聞了一些,嘀咕一句,“竟然不臭。”
還沒進入深淵,衆人已經見識到了殘酷。
“老頭,我以前問過你,爲什麼這麼老了還要出去?你告訴我——”安迪停了一下,“是戰士就要倒在戰鬥上,就是下刀子也得往前走。”
“爲什麼?被詛咒了?”塔莉問。
“我冷。”李長晝語氣可憐得像沒吃飽的孩子。
兩人笑得賊兮兮的,安迪和石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同時吞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她和瑤池在哪兒。”楊清嵐語氣裡有些擔心,又抓了一把玉米丟在地上,讓它們去尋找李淺夏、瑤池,打探情報。
李長晝不擔心暴露自己的信息。
李長晝伸手,將自己的袋子遞給她。
“沒錯,我妹妹是世界上最可愛最善良的妹妹。”
泡完腳,兩人又吃了侍者送來的晚餐,楊清嵐留了半碗米飯,全部變成米粒小人,送出去打探消息。
“明天第一時間找到他,先把一件‘偉大力量’拿到手。”李長晝說。
楊清嵐擡腿,就將冰塊似的腳底印在他側臉上。
“你當我跟你一樣?”
“那小孩在不在‘無寒帶’?”李長晝將她的腳踩在腳下,觸感細膩,比水都要滑。
李長晝擡頭看了一眼被冰封了一般的天空,想了想:“天氣這麼冷,我就說沙漠裡的那次冒險。”
“忍着。在這裡我死也不會脫衣服。”
處理好噬雪豹,八人牽着馬往前走——馬和噬雪豹相同,怎麼驅趕也不願意往前,只好下馬使勁拽。
在深淵邊緣,有一塊‘無寒帶’,溫度神奇地保持在0攝氏度。
“你們這些傢伙,自己說話都冷,還讓我講故事。”李長晝笑罵。
“難熬不代表熬不過去,我一輩子都熬過來了。”
等他把她的腳放下後,楊清嵐掙扎着坐起來,她拍拍身邊:“坐過來。”
旅館主人從抽屜裡摸出四塊門牌丟吧檯上:“食物和熱水會送到你們房裡,想叫女人直接和侍者說,也會送到房裡。”
說完,楊清嵐又好看地蹙了一下眉:“但還是做好對方藏拙的準備。”
楊清嵐直接將他的腳往熱水裡按。
“你現在不是仙女了,我還以爲你腳會出冷汗。”李長晝將雙手放進熱水裡。
“怎麼說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只要不是進入深淵,不會有事。”李長晝道。
“有這種想法的人一輩子都留在這裡了。”老頭冷笑,“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別癡心妄想,曾經有人嘗試過,在被留在‘無寒帶’之前離開,過一段時間再回來繼續尋找,但等他們下一次回來,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有時繮繩甚至將馬扯出血來。
“我、”塔莉吸了一口氣,“我家很窮,我很需要錢。”
來到‘無寒帶’,溫度升高,沒有清洗的獸皮臭味難聞起來。
“.一定要記住,火焰不能熄滅,不能注視深淵。”老頭再次警告。
“不能去第二次?可是老頭你不是去過好幾次了嗎?”石拳不解道。
“如果真的是沙漠,你又會懷念冬天。”
“明白了明白了。”安迪道。
“石拳,你跟我。”柏茲道。
“如果是淺夏獲得這個力量,一定捨不得用。”李長晝說。
被他取代身份的原影子隊隊長,按照價值遊戲取代身份的規則,會在一定程度與他經歷相似,比如說歷經千辛萬苦,才獲得了‘偉大力量’。
此外,不時給馬喂一口噬雪豹的血——這或許纔是馬願意繼續走的主要原因。
“‘馬肉絲’很難被發現,但同時生命也很脆弱。拿一把玉米給我。”
“.手別亂摸。”
“不用了,謝謝。”李長晝一邊說,一邊脫去噬雪豹的皮。
“我想要‘偉大力量’!”石拳道。
“好的,我過一會兒來取熱水,晚飯會在那個時候送來。”
楊清嵐沉吟一番,點頭:“也好——聽着,不能被捉到活口,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太善良。”
與楊清嵐並肩走在一起的李長晝,說:“要學會享受,困境正是我們冒險者的最好樂趣,我曾經在酷熱中與人搏殺,隊友虛弱不堪,只能用尿液打溼衣物蓋在臉上降溫;也在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城鎮裡追殺敵人;還被深海大魚吞進過肚子,在腸子中奔跑。”
“當然。”
輪到她給李長晝脫鞋。
或許介紹生意有抽成,侍者很熱情地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女人。
生命一窩蜂地擠在這裡,人類、野獸、植物,恨不得海水一樣將這裡填滿。
影子小隊不可能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老頭搖頭,說:“只要在‘無寒帶’生存超過一定時間的人,包括野獸,都不會再有離開‘無寒帶’的想法,無一例外,但這是不是詛咒,沒人清楚。”
“我怎麼了?”
“根據酒館內的試探,那小孩的能力大概不能對無生命的目標使用,到時候利用你的‘玉米小兵’確定位置,我遠程偷襲。”
“隊長.”安迪聲音冷得打顫,“和我們講講你從前的經歷吧!”
“那就走吧。”李長晝起身,裹得嚴嚴實實地楊清嵐跟着起身。
老頭、安迪、塔莉、耶特、石拳、柏茲站起身。
老頭帶着安迪取了噬雪豹的肉乾,八人走出旅館,在矇矇亮的天色中,向深淵進發。
地上的冰霜被踩成爛泥,有比他們出發更早的冒險者。
在這個世上,誰不在努力?活着很費勁,想活得好更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