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鐘不到,格萊斯頓就被窗外的聲音驚醒。
他猛地坐了起來,緊接着腦袋就像是被斧頭劈了一斧子,疼得差點又倒下去。
他三點多才睡,還是喝了很多酒才睡,不然一點都睡不着。
每當他躺在牀上直視黑暗時,就會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懼縈繞在他心頭。
那種感覺……就像是坐在書桌前看着雜誌上穿不起衣服的女孩們做着手工,門外父母的腳步聲響起,偏偏此時已經到了最後一刻。
隨時隨地,都會被發現的恐懼,恰如此時此刻!
只有喝多了之後,才能昏睡過去。
等他喝了一口水,扶着額頭勉強起來走到窗戶邊上撩開窗簾眯着眼睛向外瞅去。
夏天的早上天亮得比較早,六點不到就已經能看見了,而此時快到七點。
新升的太陽並不刺眼,陽光也不熾烈,落在人們的身上絲毫讓人們想象不到等到中午時它有多麼的嚴酷!
外面已經擠滿了人,記者們,還有維護秩序的警察,和守在院子裡的保鏢們!
一股子怒火cua的一聲從腳底升起,他盯着那些記者看了一會,轉身進入洗漱間。
不多時,他已經穿戴整齊,來到了大門處。
記者們瘋狂的按動快門,更有數不清的記者開始自顧自的提問,也不管格萊斯頓是否聽見了他們的問題,又開始自問自答。
像是“你不回答是不是因爲你知道自己無法解釋這些”或者“你保持緘默是不是在默認了”之類的,對於他們來說格萊斯頓不回答比回答更好。
至少不回答他們可以隨便寫,但回答了再想要扭曲他說的話,反而難度增加了不少。
記者和女支者有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們都是爲了錢。
甚至有時候記者還不如女支者,至少有些女支者多多少少還有點底線,但記者真的不多,甚至於沒有!
格萊斯頓皺着眉頭在保鏢的保護下上了車,緩慢的離開了這。
坐在車裡時,他正思考該怎麼解決這個麻煩。
康納昨天晚上說的話,現在才真正意義上“驚醒”了他。
之所以謠言能夠傳播得這麼快,甚至是在國會中都開始流傳,並不是這個謠言的內容有多麼的駭人聽聞。
而是大家都希望更多人知道這個謠言,並且相信它!
毫無疑問,保守黨肯定也參與了其中。
他的頭又疼了起來,心情也變得鬱悶煩躁。
當他走進嶄新的進步黨辦公大樓時,這種煩躁的情緒變得更加強烈了!
每個人,不管是保安,保潔,郵遞員,普通的員工,前臺的文員,還是那些黨內有職務的人。
無論是誰,無論他們正在做什麼,當他們看見格萊斯頓的時候,他們的動作就彷彿被誰按了暫停鍵。
他們保持着動作的“最後一幀”,然後看着他,目光平靜卻驚濤四起的看着他。
那種眼神,彷彿會說話,彷彿在對他說——
“瞧啊,這個劊子手居然敢來這!”
每個人都在看着他,他的情緒再次有了劇烈的波動。
他站在電梯口,突然回頭,那些依舊在看着他的人,這個時候好像又被那個神秘的力量按了播放鍵。
他們從“最後一幀”開始,繼續做自己手中的工作。
保安攔着郵遞員不讓他進去,保潔清掃着地面被前臺女文員丟下的碎紙屑,其他人小聲的交談,或者前往自己工作的地方。
叮的一聲,把格萊斯頓從某種情緒中拉回來,他走進了電梯裡,電梯上只有一個按鈕,他辦公室的按鈕。
“捐助”了這棟新辦公大廈的資本家和他關係非常要好,特意爲他準備了一間在最高層的辦公室。
也許是一些大資本家的習慣,也許是其他原因,整層樓就只有他那一個辦公室。
這點他和林奇很像,林奇也喜歡一層樓就自己一間辦公室,他也喜歡這樣。
所以這個電梯,是他的個人電梯,不去其他樓層。
等他來到辦公室後,坐下還沒有兩分鐘的時間,一條“壞消息”,就從斯勒姆傳了過來。
老東西,醒了!
進步黨老人五點多就醒了,不過當時他還很虛弱,根本沒辦法大聲的呼喊,連按按鈕呼叫醫生護士的力氣都沒有。
誰都沒有想到他會醒得這麼快,他除了有非常嚴重的傷勢外,大量的失血之外,體內還有濃度很高的麻醉藥。
就算是一頭牛,都得天亮之後才能醒來!
他在牀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直到六點多,他終於有力氣按動按鈕,隨後醫生就急匆匆的趕來了。
老人的精神很萎靡,一輩子亦敵亦友的摯友就死在他的面前,自己胸口開了兩條加起來有一尺長的刀口,大半個下巴徹底的消失。
他不可能表現的那麼好!
但也不算太壞,至少從醫生的角度來說,他能這麼快醒來,這就是一個奇蹟。
林奇是七點十五分到的,還有凱瑟琳和教授。
見到林奇時,老人顯然有些激動,那些監護儀器上的波形變化也證明了這一點。
他手裡有一支筆,在本子上費力的寫下了“復仇”這樣一個詞。
他盯着林奇,想要說話,但只能發出沒有什麼意義的聲音。
他的舌頭也沒有能保住,說話對他來說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望,他只能通過書寫來表達。
他看着林奇,目光前所未有的充滿了一種堅定的,極端的情緒。
他想要伸手去抓林奇的手,林奇主動把手送到他的手心裡。
看着那個歪歪扭扭的“復仇”,林奇點了點頭,“我會找出兇手,把他送到你的面前。”
老人又有些激動起來,他拿着鉛筆頭的手又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他怎麼樣?”
他,指的是保守黨老人。
是他把對方邀請到自己的別墅裡來的,討論的是有關於把格萊斯頓搞下臺的配合。
老人不太願意用盤外招去對個格萊斯頓,一方面是他現在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去把格萊斯頓搞下臺。
另外一方面,作爲一個“老前輩”,還是一個已經退休了,離開高光舞臺的老前輩,他不太適合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解決格萊斯頓的問題。
這會給後面的那些年輕人做一個壞榜樣,雖然大家其實都不是什麼好人,但他覺得能不用規則外的手段,儘量還是不要用。
因爲今天你用了,明天就會有其他人,而他們都會說“是你先用的”,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政治雖然有時候很骯髒,但老人這一輩子都付出在這上面,他希望它儘量能夠純潔!
兩黨同時發力,格萊斯頓肯定擋不住。
兩人商量好了一些內容,他心情很愉快,然後他提議一起喝一杯。
兩人在房間裡吹空調吹了一整天,那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外面的溫度也降下來了。
他們一同走到別墅二樓的露臺上,風很大,也很涼爽,比吹空調舒服得多。
端着酒杯,俯視着無比繁華的斯勒姆,隨口間就決定了一位金字塔尖大人物的命運。
權力,財富,這一切都掌握在他們手裡!
在這種情緒下,也只有室外,能釋放那種情懷!
兩人碰了一下杯,然後他就聽見了槍聲。
他看着老朋友在自己身邊倒下,他其實大腦已經在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但他的身體反應不過來!
他告訴自己快跑,或者趴下,別他媽傻站着,直到他被“推”了一把時,他的身體才反應過來!
那不是老朋友推了他一把,而是子彈擊中了他,但因爲角度的問題並沒有深入他的身體。
他朝着室內跑去,因爲驚嚇和中了一槍,加上年紀大了,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人在摔倒的時候會有一些自然的生理反應,他向上擡了一下頭。
大腦在這瞬間發出信號讓他的身體優先保護大腦,所以他擡起頭,這樣腦部就不會先落地。
就是這個自然的反應,一顆子彈擊碎了他的下巴,他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他的記憶,只到這裡,他想知道自己的老友還怎麼樣了。
競爭了一輩子,他們從生理上,血緣上來說,沒有任何的關係。
但其實從內心,從靈魂上來說,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朋友,宛如家人,兄弟!
林奇搖了搖頭,“他當場就死了,兩槍都打中了要害。”
老人的眼睛裡有了一些眼淚,他的眼睛很渾濁,但眼淚卻是剔透的。
“一定是他!”
力透紙張,感嘆號撕裂了用來打印的紙,林奇反握住他的手,輕微的點了一下頭,“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但現在我們缺少證據。”
老人還想要寫什麼,他現在的情緒格外的激動,林奇按住他的手,繼續說道,“我們先找一找他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破綻。”
“如果有,你會見到他。”
“如果沒有,你一樣會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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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
老人愣了一下,因爲林奇第二句話裡透露出很多的含義。
他雖然打了麻醉藥,藥勁還沒有過,可他腦子還是正常的。
他透過林奇,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凱瑟琳和教授,頓時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