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結巴說的大事是政府換人了,也就是說他們一年來送的禮,打通的關係,全部是白費了。一切要重新來過,白忙活了一年。
結巴沒有話說,只是黑着個臉,對一諾道,公,公司的錢,我,我先抽走,我,我那邊的公司,都,都發不出員工工資了。這,這件事,過,過完年再,再說。一諾也只有點頭。
杭州的寫字樓這麼貴,這樣耗着,賠得會更多。
結巴打發了員工,關了公司的門。員工領着最後一個月的工資走了,還在咒罵。
一諾是什麼都沒有,卻說不得一個字。
結巴嘆口氣,他說話不快,做事卻是極快。
對一諾道,明,明年再說。這,這塊地,我,我們一定,能,能弄到手。
一諾笑了笑,點點頭,送他走。
他一個人開車帶着司機回了廣州。
一諾沉默着回到自已的家裡,如月不在,他不想動,一直呆在租的房子裡。
也不想多想,從天亮坐到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亮。
家裡冷清又凌亂。一諾走後,如月在這樣的房子裡也是不想呆,沒有溫暖和愛,在這種地方一個人過年,真的是比死了還難受。
而且她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家了。
實在是太不孝,畢業工作三年都沒有回老家。
當下悶坐了幾個小時,嘆口氣,就收拾了東西,提了行李到火車站去了。把門關上去的一瞬間。看到黑乎乎的屋子裡,滿地的狼藉。真的是傷
她是不管他了。自已無論如何是要回家。
可是坐在開往火車站地公交上,不知怎麼的.更新最快.又覺得自已過份起來。
明明知道每個人活着都不容易,他現在已經比去年好了許多。他已經振作了,爲什麼還要如此苛求他?
兩個人相愛不容易。
沒有錢也沒有關係,沒有禮物也不要緊。
當下想了想,也不再生氣,倒是掛念起他來。
可是回去無論如何是要回去的。家裡都已經通知好了,所有地親戚朋友都知道他們要結婚。
錢不多,那就簡單樸素一點辦。
剛好公車上,她的身邊坐着幾對戀人。
都是年輕地,估計是杭州的大學生,不是互相拉着手,就是男的環着女孩的腰,兩個人在人羣裡輕聲的說話,不停地笑着。不知道有什麼事情。那麼讓他們快樂。
如月看到他們,想着當初的自已。
是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使她不再那麼單純,不能勇敢的義無反顧的繼續愛着一個男人。
她如今。明明也還是深愛他的。可是對於他,卻什麼都用物質在衡量。
怪他沒有一份穩定的正式工作。怪他起伏動盪,不安於平凡,怪他沒有給她一個清晰可見的未來,對於車子房子,這些東西,她要是靠他,根本想都不可能想。
看着面前那些大學生女孩,想起當初的自已。在大學時,何嘗知道車子房子是什麼東西,何曾想過這些東西。可是爲什麼人一進入社會,就變得現實功利起來了呢。
她不喜歡這樣地自已,可是她卻變成了這樣的人。
一諾肯定對她傷心失望了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愧疚起來,拿出手機來,撥通了一諾的號碼。
想告訴他,沒有錢,也要回去過年,兩個人一起回她家過年好了,她帶他回家見自已地爸媽。
給他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一諾當時正在和結巴商量事情,正是聽到壞消息的時候,自然是沒有接。
如月打了三次,他卻直接掐斷,沒有接。
如月原想着兩個人和好地,可是他竟然不理她。
一諾不知她地想法,等和結巴把事情商量完,走出公司打門時,就連忙給如月打過去,可是如月看了一眼,竟然因爲負氣關了機。
一諾打她電話打不通,知道她肯定是又生了氣,只得一個人回家,回到家,一屋子的冷清和凌亂。自已整個人感覺也空空地。亂得很。
一個人的生活原來可以很簡單,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兩個人,只要在一起,總是顯得生活亂得很,複雜得多。都要求對方要爲自已想,一直要對方付出,卻不想到自已做過什麼,忙着傷心,忙着指責對方。
大概是生命太長太無聊,才發明了愛情和婚姻這樣的東西,好讓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一諾坐在黑暗裡。
他等於是重新振作,奮鬥了一年,又失敗了。
起起落落,他現在都數不清,他失敗了多少次了。
以前一個人無所謂,從頭再來就是。可是現在因爲身邊有了如月,特別感覺壓力大。快樂並痛着。爲了她有動力,失敗了,也會因爲有她,自已會更加的自責。
如月的離開,彷彿弦上的重重一錘,讓他徹底崩塌了。耳朵邊總是想起如月的聲音,我不要你掙許多錢,我只要你有一份正常穩定的工作,能夠多點時間陪我。她說哪怕你去開個小店,擺個攤,都行。你爲什麼總是想着自已創業,空手套白狼呢。
她把他和結巴的公司叫做騙子公司,說只想着空手套白狼,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傻瓜。
每個人都有自已過不去的坎。或者他和如月兩個人根本就不適合。如月要他找份穩定工作,不要成天想着創業發大財。那他去找份什麼樣的工作。他沒有學歷,除了做銷售還能做什麼。
做銷售她也不會滿意,因爲只要是想掙錢的工作,一定會每個月都有業務押着你,讓你滿世界的上竄下跑,爲他們掙錢。
他幾次面對着她這樣的要求就說不出話來,如月是真不明白還是怎麼回事。他這樣的人,他只想掙大錢,不想朝九晚五的工作,有多少人打了一輩子工,卻只能混個溫飽的。
要他去給別人打工,他怎能保障她和他媽媽的平安喜樂。
再說他又不是沒成功過。在長沙成功還用了五年呢。現在的他,還是在等時機。如月也曾經自已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張一諾不適合她。她已經是沒有選擇啊,只親他,不害怕他。他帶她走出陰影后,他在廣州,一陣子不和她聯繫,她以爲分了手,在浙江小鎮上一個大學的老師對她很好,要追她,可是如月知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辦法將就。
可是道理懂得,一旦進入生活,兩個人卻又互相折騰呢。
一諾和如月都有坎,自已過不去,沒有人能幫得了他們。
一諾不曉得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直到電話突然響起,是小七打過來的電話,大哥,你媽她,不行了,你快跟嫂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