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老人睜開了雙眼,眼中略顯疲憊。
他開口說:“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宋老的,是什麼麼?”
中年女子心裡有答案,但這時候老人問這個問題,明顯不是爲了讓她說出答案。
她搖搖頭。
老人指指她,說:“跟自己的父親,不需要這樣。”頓了頓,他又道:“宋老是軍人出身,身上有軍人太重的印記。這個印記,是成就他的最大助力,但同時,也是他缺乏政治智慧的表現。我和宋老走的路完全不同,異曲同工的到了近乎相同的位置,可是,如果是我,我絕不會留下這樣的錦囊。這不是請求,甚至不是我剛纔說的交換,而是威脅。威脅啊,啞巴,活着纔是啞巴,不活,也就用不着守口如瓶了。”
中年女子沒回應,老人這番話,看似很嚴厲,用到威脅這個詞,並且是用在一位剛剛去世的元首級別的人物身上,不可謂不重。
但是,老人能說出這個詞,其實也就代表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交換。
“真是令人生厭,死都死的不讓人順心。宋老啊宋老,怎麼到死了,你的骨頭還是這麼硬呢?”老人嗟嘆一聲,再度閉上了雙眼。
中年女子開口道:“爸,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你去休息吧,我想一想,這個電話要怎麼打。”
中年女子點點頭,說:“那我先出去了。”
老人哼了一聲,卻又叫住自己的女兒,說:“跟那個小子說,叫他找一天跟星月來家裡吃飯。”
中年女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說:“爸,您還說我真看得起他,我看您也挺看得起他的。”
“多嘴。”
中年女子笑着離開了書房。
回到樓上,中年女子打了個電話給坐立難安的石磊,說:“我父親會打個電話,但是結果,不是他能控制的。你讓宋子延不要再四處敲門了,安心等消息就好。敲門敲多了,會影響別人休息的。”
石磊聞言大喜,說:“多謝大姐,我這就給宋書記打電話。”
“你不要太樂觀,告訴吳悠,不該她的,就交出去。”
“好的,我明白。”
“老爺子讓你過幾天帶星月來家裡吃飯。”
“啊?”
“啊什麼啊,老爺子是在幫你,你不該來謝謝他麼?”
“該,該!必須該!”
中年女子莞爾一笑,掛斷了電話。
石磊心中大定,只要那位老人還願意開這個口,那麼,宋老太爺所期望的家宅平安,基本上應該是能夠做到了。只是不知道宋子延的命運將會如何,這大概只在上邊的一念之間。
給宋子延打去電話,石磊說:“宋書記,老人答應斡旋,但結果未可知之。您要不先安頓下來,等候消息吧。”
宋子延何許人也?一聽就知道這些話是那位老人傳達過來的,立刻說:“小石啊,多謝你了。”
“我只是按照宋老太爺的遺願,打了個電話而已,別的什麼都沒做。不過,我也向您保證,淼淼一定會好好的。”
宋子延明白,石磊這也是在跟他劃清界限,以防他和吳悠再有更多的要求。
微微嘆了口氣,他現在好歹還是一方大員,可就連石磊這樣的年輕人,都要忙着跟他劃清界限了。
在此之前,他不理解宋老太爺爲何如此看重石磊,現在他恍惚間有些明白。石磊能打這個電話,完全是看在宋老太爺和宋淼淼的面子上,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他是絕不會理會宋家的事情的。
說是沒幫什麼忙,其實,只不過是石磊在委婉的表達他不會再打第二個電話的意思。
默默的掛斷了電話,宋子延跟司機說:“行了,回吧。”
石磊則是繼續在沒有開燈,黑暗的酒店房間裡,給吳悠打去了一個電話。
“石磊,怎麼樣了?”吳悠一接到石磊的電話,就急切的問。
“宋書記應該已經回駐京辦休息了,等結果吧。有人讓我勸您一句,不該是您的,就交出去吧。”
吳悠沉默半晌,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也只是說出兩個字:“謝謝。”
“吳阿姨客氣了,沒什麼事,我就先休息了,今天太緊張,很累了。家裡有什麼事需要搭把手的,您儘管吩咐,我這兩天都會留在西溪。”
吳悠也明白,石磊所謂家裡有什麼事,指的是老太爺的身後事,而宋家面臨的困境和麻煩,是不可能再指望石磊任何的。
“淼淼以後你多照顧。”
“會的。”
雙方都掛斷了電話,吳悠眼神發愣,短短几天的時間,這個世界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一般。
而石磊,並沒有真的休息,他收起手機,緩步走出了酒店的房間。
到了樓下大堂,石磊問服務員:“你好,請問這附近哪裡有自動提款機或者自助銀行什麼的。”
“出門右拐,就在院子裡就有一間,大約二三十米的距離。”
石磊謝過之後,走向自助銀行。
插入黑卡,輸入密碼,石磊看到權杖出現之後,首先確認把那塊表歸入收藏類消費,然後問道:“我這個月的額度還剩下多少?”
此時,是八月一日的深夜十一點,距離三號的結算日,還有二十五個小時。
“三級專員,你本個額度週期的額度,還剩下兩萬一千三百二十五元。”
石磊點點頭,這跟他身上還剩的錢基本相當,也就是說,宋淼淼已經把那八十萬全部花出去了。
“我問一下,像是我和魏星月、宋淼淼這樣的親密度,她們如果遇到一些事情,比方說是可能會家破人亡的那種,我能夠袖手旁觀麼?”
石磊問這話,當然並不是要袖手旁觀,他只是突然產生了一個這樣的疑問。他總覺得,宋家的事情能把他牽涉進去,並且幾乎每一個人都在託付他照顧宋淼淼,似乎跟親密度有直接的關係。因爲他和宋淼淼的親密度達到了一百,因此導致她的家人,她的直系親屬跟自己的親密度也有極大的提升。
是以剛纔他嘗試着查詢了一下自己跟宋子延、吳悠的親密度,他發現,在接觸極其有限的情況下,他和宋子延的親密度竟然達到了七十一分,而和吳悠的親密度,更是達到了七十三分。
吳悠的親密度之所以比宋子延高,大概是因爲石磊跟吳悠還有過幾次直接聯繫的緣故,而跟宋子延,石磊在這次之前,是從未單獨聯繫過的。
不管是宋子延還是吳悠,石磊都確信自己跟他們的親密度是絕不可能達到七十多分這麼高的,充其量是五十多分那個檔,而實際上最大的可能性,是四十多分,擁有對方聯絡方式這個階段。
一個滿分的親密度,能帶出其直系親屬七十多分的親密度,這似乎隱藏着什麼石磊還不瞭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