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拿着簪子在旁邊說了許久,墨櫻心不在焉的聽了一會,突然感覺有道目光落在背後,叫她忍不住回望,不悅地瞪了一眼那個男人。
察覺到什麼的顧深忙問:“怎麼了,阿櫻?”
“你這僕從長得好生難看,實在有些嚇人。”墨櫻故意這麼說,見那人聞言低下了頭,不禁舒了口氣。
顧深不疑有他,聽完墨櫻的話,便立馬讓人下去了。
“阿櫻,我幫你戴上這簪子試試。”
墨櫻盯着那人離開的背影,遲了片刻才接上他的話:“不必了。”
顧深手一頓,有些無措,卻仍是露出了一抹笑,道:“也對,此處沒有銅鏡,你戴了自己也看不見。等回去以後,你再戴上瞧瞧。”
墨櫻沉默不語,顧深便以爲她是答應了。
臨走之前,顧深踟躕良久,又執起她的手,柔聲道:“阿櫻,你等我先準備準備,過幾日我便來侯府提親,可好?”
“……什麼?”
提親的日子竟提前了這麼多!
墨櫻不由着急的蹙起了眉,她斷然不可能重蹈覆轍。嫁進將軍府,嫁給這個本性涼薄的負心人,不是自尋死路麼!
計上心頭,墨櫻抽回了手,露出一抹慘笑。
顧深見狀忙問道:“阿櫻,你可是在擔心什麼?”
“你可知我剛生過一場重病,那林清和爲了一塊你贈我的玉佩,就將我推入水池中差點喪命!”
“對不住……阿櫻,”顧深神情一陣錯愕,“我、我打完勝仗才從皇宮趕來,不知這邊發生的事,你收了這些委屈方纔爲何不與我說?”
“如非必要,我也不會說的。你們都相信林清和性格軟弱純善,怎麼可能會做出害人的事!你們又怎知……”墨櫻的聲音驀地頓住,眼裡的淚水落了下來。
他們又怎知,她那孩兒還未出世便慘遭林清和的毒手,尚不足月餘就死在了腹中!
“我信你,我永遠信你!別哭,阿櫻不要怕,我會護着你。”
耳邊是顧深驚慌失措的聲音,墨櫻用帕子抹了抹淚,擡頭看着他,一字一句認真道:“林清和她想讓我死,你明白嗎?”
顧深愣愣點頭,“阿櫻……我,我明白了。”
顧深心中暗暗做下了決定,卻沒注意到墨櫻脣畔的一絲冷意。
墨櫻剛回到苑子,晴兒就推門走了出來,問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墨櫻接過晴兒遞來的茶水,潤了潤脣才道:“怎麼,你希望我晚些回來?”
“哎呀,倒也不是。”晴兒臉上帶着笑,“只是將軍好久沒來,我以爲小姐與將軍會有許多話要講呢!也不知將軍什麼時候……”
“晴兒!”墨櫻出聲打斷,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看着晴兒不解的眼神,墨櫻頓了頓,直言道:“你記住,以後不要再提他。日後他再來侯府,不用告訴我,直接讓他走罷。”
……
如今在侯府,人人都說四姑娘像變了個人,就連往日從不踏足的賬房,也破天荒的去了。
墨櫻依稀記得前世賬房曾出過好幾次問題,也聽母親說過兩次,但她當時不感興趣,也沒有過問。現在細想想才發現母親的用度也越來越節省。
侯府名下幾個鋪子,每月盈利頗豐,卻還有人喊着用度不夠,三番兩次去賬房拿銀子。
——譬如,三房一家。
隔着十幾步的距離,墨櫻就聽見了三房女兒趾高氣揚的聲音:“你是耳聾了嗎聽不懂?快給本小姐拿銀子!”
“哎喲悅小姐,您前幾日已經拿了兩份了,現在賬房是真沒有純銀了!”
“本小姐纔不管這些!哼,你若是不給就等着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銀子真是要的理直氣壯。
墨櫻一腳踏進屋內,淡聲道:“你要銀子去做什麼?”
“四姐姐!”方纔還氣勢囂張的少女,甫一見到墨櫻,便立刻換了一副乖巧的樣子,“四姐姐……我想拿些銀子去買翠珍閣新出的簪子,這賬房管事的卻騙我說沒存銀了,怎麼可能沒有存銀,分明就是他在騙我嘛!”
墨櫻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觸碰,“你一個月就拿了兩月的份,府上不管有沒有存銀,都不能再拿。”
“可是四姐姐,那簪子若是現在不買,之後就買不到了!求求你了四姐姐……”
“說不能,就是不能。”
拿不到銀子,墨悅馨立馬翻了臉,“憑什麼!既然有銀子憑什麼不給我?這侯府又不是你管家!”
墨櫻呵地一笑,眼神冷冷的掃了過去,“你們三房每月用了多少自己不知麼?這侯府當然是我母親管家。之前不查,還真不知道這賬本出了問題。每月鋪子賺了多少銀兩,被人偷偷私吞了多少,你當現在我心裡真的沒數?”
“你,你……這銀子賺了本來就是要花的!你憑什麼隨口就污衊有人私吞!”
“鋪子都是我三位姐姐在打理,你們三房沒有出半分力,每月卻要花掉大半銀錢……”墨櫻道,“你告訴我,憑什麼?”
“你,你!”墨悅馨氣的跺了跺腳,“我母親說的原來是真的,我四姐姐早就死在水池裡了,你就是個妖怪……借屍還魂的妖怪!”
“妖怪?”墨櫻有些好笑,“看來這件事,是不能善了了。”
半柱香後。
侯府女眷齊聚一堂,墨櫻隨母親柳氏,坐在主位旁邊。她還沒開口,墨馨悅倒搶先了一步,一臉委屈的哭訴:“我今日去賬房想拿些銀子,四姐姐就將我狠狠訓斥了一番……還是在下人面前,這豈不是讓我成了一個笑話!”
陳氏一聽,問也不問就喊道:“四姑娘!你也肆意妄爲了!”
柳氏也神色着急地轉頭問:“櫻兒,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的孃親,彆着急。”墨櫻極有耐心地先安撫了柳氏兩句,纔將視線轉移到那一唱一和的母女二人。
陳氏見墨櫻一直不說話,便更加理直氣壯了,“四姑娘,你不說話是承認自己做錯了,對不住我的悅兒嗎!”
“當然不是了。”墨櫻微微勾脣。
“——只是我怕將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說出來,這侯府恐怕也不會再有三房的容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