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然的坐下去,“她真的是長大了,不過魏正雲,你不要妄想因爲她我就一定會幫助你。”他聲音有點沮喪的說。
“我……”我剛張開口。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此刻孫天安窩坐在椅子裡,已經沒有了我剛進門時他給我的那種氣概。
我無奈的轉過身,走出門的時候,“孫叔叔,我會把我們的企劃案拿給你。很快。”
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擺擺手,讓我在他面前消失。
客廳裡,孫甜扯着紙巾擦眼淚,看見我從書房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正雲,我爸答應了?”我搖搖頭,“我進去求他。”說着她就轉身準備進去。我一把拉住她。
“算了,不要爲了我,讓你們父女關係破壞。”
“可是,我希望你可以越來越強。”她滿眼淚水的正正的看我。
我伸出手給他擦了一把淚水,立刻在她臉上花開。
“不要了,我已經和叔叔談好了。”
我看了一下表,“我該走了。孫甜。”
她跟着我走到門口,臨上車的時候,她跑過來悄悄的對我說,“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然後轉過身飛奔回去。
我在大門口愣愣的看着這個女孩翩翩的晃着頭髮,在我視線裡漸行漸遠。
心中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蔓延。
恨,恨自己無能。沒有實力去真刀真槍的競得那個標。
怨,怨誰呢?她麼?她那麼天真無邪她有錯麼?。孫天安麼?他又沒有義務幫助我這樣一個黑道上的小子。我自己麼?應該怨我自己吧。
在車子裡,我口中叼着煙卻不願點燃。
一條街一條街的問候,我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我給天雲建設辦公室掛了電話,要秘書把那份修改了數遍的高速路企劃案給孫氏集團發過去。
“魏總,就這樣發過去麼?”秘書顯然不知道我在幹什麼,這樣的企劃案對於企業來說是絕對的商業機密,可是現在我竟然要給一個從沒有過合作關係的孫氏集團發過去。
“對,現在就發,寫上我的名字,嗯,設一個密碼吧,用‘孫甜‘這個名字。”
“哦,是,魏總。”秘書猶豫了一會還是照我說的辦了。
我終於點燃那根菸,車子依舊在道路上漫無目的的竄。一根菸吸到了底的時候,我踩下了剎車,透過窗子,那家破舊的雜貨店橫在我面前。
我坐在車裡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默默地走開了。既然選擇了背叛自己,那就索性連全世界一起背叛。
可是車子距離那個雜貨店越遠,我的心中那種支離破碎的聲響越來越洶涌,車子開到碧豪宮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只剩下一架軀殼。
我把車子停好,因爲事先沒有通知劉鵬,所以這次門口冷冷清清沒有一個迎接的人。我帶好墨鏡,把風衣的領子翻上去。
保安都是新面孔,他們看我一個人,身着脫俗,也並不敢怠慢。
“先生您好?”服務生文質彬彬的走過來,對我鞠躬。“您需要什麼服務呢?”
我並不理他,徑直朝二樓走去。
“先生,請問您有沒有預定呢?假如沒有預定的話,請您現在定一下。”服務生依舊態度溫和笑容畢露。
我突然失去了想找劉鵬看看最近的生意情況的慾望。我轉過身,他看清了
我的臉然後眼中驚現一絲恐懼。
“先,先生。”
“我隨便坐一會,你忙去吧。”我朝着角落的一個沙發走過去。
那個服務生疑惑的走開了。
碧豪宮在新年期間馬不停蹄的裝修。現在已經煥然一新,從內到外。牆壁上的血跡洗了好久才完全清洗乾淨,地板上,地縫間也是殷紅的血。那一段時間,碧豪宮門口時常流水在大街上蔓延,蔓延,然後飛快的結冰,上凍。
地和牆面都是重新打磨過的。燈是最新的式樣。我本意是在碧豪宮的大廳裡安放老七和黑虎的遺像。可是後來覺得,不太合適。畢竟來碧豪宮消費的不是爲了看那些死者。
在碧豪宮二樓的最大的包房,已經是一個空屋子了。老七三槍和黑虎的照片放在裡頭,以後的每個忌日,我們都要在那裡祭奠。
我看着來來往往在碧豪宮進出的客人。
這些人中有來吃飯的,有來談生意的,有來純粹身體消費的。這時還是白天,一到了晚上,這裡就會客人不斷,歌舞昇平。
我跟服務生要了一個菸灰缸,慢慢的吸着煙。
我的臉壞了,本不應該再繼續抽菸的。可是煙就在指尖,放不下。
我看到胡偉從樓上下來,那個服務生和他小聲說話,並朝我這裡指指點點。然後胡偉走過來。
“雲哥,你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胡偉驚訝的招呼着。
身後跟着的那個服務生張大了嘴巴,門口的保安伸着脖子往裡面看。
胡偉接過我遞給他的風衣,“雲哥,有行動?”他一臉的正色問我。
我搖搖頭,朝樓梯口走去,“沒有,我就是來看看。”然後我指着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個服務生,“你的服務生不錯哦。”
胡偉回頭瞪了那個服務生一眼,“雲哥,不要生氣,我一會兒就讓他捲鋪蓋走人。”
我停下來,轉過身,胡偉只顧低着頭跟着我上樓,我的突然停下讓他不備,一下子撞在我的身上。然後他擡起頭,看到我。
“不要張口閉口就裁你手底下的人,我的意思是他做的不錯。你看你。”我眼睛餘光掃過那個跟在後面的服務生,他本是深深地低着頭。聽到了我的話,中電般的擡起頭,看着我。
胡偉咧開嘴笑起來,“聽雲哥的,聽雲哥的。”
我轉過身繼續向上走。
走到那個最大的包房,胡偉上前用鑰匙打開門。
“胡偉,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胡偉笑着點了點頭。
屋子裡很肅靜,正面的牆上掛着幾道白色的幡,老七一臉微笑的巨幅照片掛在正中央,照片上的他那麼年輕,那還是十幾年前他跟我父親闖江湖時拍攝的。
老七照片旁邊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的照片,我對黑虎我的入道以來第一位大哥還是有一定感情的,他交給我的最基本的在這黑道上生存的本事,現在他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我是他最有出息的小弟,可是我沒有保護我的大哥,任他被人亂刀砍殺。
另一邊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傢伙。現在他大大的還掛在牆上,傻乎乎的對我笑,他的遺像是從他們初中畢業照片上摳下來的(我沒有畢業,所以沒有畢業照)。那時的他滿眼是那麼純粹,以後來的人,不會知道他生前那麼多有趣的事情,他說話的期期艾艾,他
打架的風風火火。
他們就那樣微笑着看着我。把我看得透徹,看的虛空。
我總是聽到從天國傳來的聲音,“正雲,要振興天雲。”“雲,雲哥,將來要打,打垮馬奔。”……
我點燃一炷香慢慢的插進香爐。
在這最寧靜,最神聖的地方,我知道了,我必須這樣走下去。因爲我現在不只是我一個人,我的肩上扛了太多靈魂的期望。
那柱香燃到中央的時候,我緩緩地退出靈堂。
門口劉鵬胡偉,和幾個新提拔起來的碧豪宮的負責人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
“雲哥,要不要去看一下這段時間的流水?”劉鵬指着自己的辦公室問我。我搖搖頭,從胡偉胳膊上拿過我的風衣。
“雲哥,吃了飯再走,我順便給你引薦幾個人。”劉鵬挽留。
我朝樓梯口快步走過去,“今天算了,改天吧。”
劉鵬知道我的心情不好,於是不再多說什麼,他們尾隨着我下樓,大廳裡已經加強了守衛,一小隊保安和幾個黑色西服的專業打手在大堂的主道兩旁站着。
我走到門口轉過身對劉鵬說,“以後,咱就不要這場面了。”
劉鵬小聲說,“我是希望兄弟們都認識您,這樣以後您再過來就沒人敢攔您了。”我嘆了口氣,“以後不要這樣了。”說完我穿好風衣,走出碧豪宮。
車子開走,劉鵬看着慢慢消失的車子,“雲哥現在越來越奇怪了。”
胡偉傻傻得問“哪裡奇怪了,對,臉上的刀疤,不過看起來挺酷。”
劉鵬說,“酷你個頭,你要不也來一個試試?”他轉過身一招呼,一羣人返回碧豪宮,“雲哥現在不笑了,不是他的臉讓他不笑了,是他的心。”劉鵬和胡偉慢慢的說。
胡偉抓着頭,表情十分誇張,“什麼叫,叫心不讓他,不讓他笑了?”
劉鵬拍了拍胡偉的肩,“算了,不說了,走咱吃飯去,那桌子飯不能浪費了。”
說完二人笑着上樓。
我把白天漫無目的的走到了黑夜,當我發現自己一天沒有吃飯的時候,肚子便不爭氣的響應自己剛剛萌生的想法,‘咕咕’的亂叫。
我給家打一個電話,保姆說魏天正和蘇夢琪已經吃過,現在蘇夢琪推着魏天正出去散步了。
“您要回來吃麼?我這就給您準備。”保姆問。
“不用了,你休息一會吧。”
我掛上電話,拐到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餐館,這種餐館像極了印象中小時候看的港臺片裡面的餐廳,很破落。
我下車,推門進去。
光線很暗,裡面稀稀落落的擺着數張桌子,一個女人在低着頭打掃衛生。“這裡,可以吃飯麼?”我問。
女人一驚,直起身子,我隱隱看清,這是一個不再年輕但貌美的中年女子。
“飯店當然可以吃飯了。”她的語氣很硬,可能是一整天辛苦的勞作讓她的情緒不好。
我找一個他還沒打掃的角落坐下,點了幾樣家常菜。她繫上了圍裙,進了廚房。原來這家餐館,老闆娘就是廚師。
菜做得很可口,就是慢,等最後一盤菜上來時我已經差不多吃飽了。
“老闆,還有吃的麼?”
老闆娘和我都一驚,然後目光朝着門口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