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死沉的天空下,一片焦土,極目望不到盡頭,幾條緩緩的河流分開黑土,蜿蜿蜒蜒,匯入遙遠的巨大天坑:遼曠的四野,隆起的山,峰星羅棋佈,猶如鎮壓大地的千斤萬墜。
一排像是曾被什麼東西接連斬斷的殘山平頂後面,揚揚絮絮地上升着致命的粉塵,一條長龍般的熒光羣,縈繞着半截的山體,幽幽尋飛。
靜謐而充滿危險氣息的夜間,陌野的深處,偶爾傳來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隨着飄蕩而來的夜風,隱隱夾雜着一絲絲血腥的味道。
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袍衣裡面的帶刀影子,高速移動中,部然停下,伸手揚起,隨着他身後的六七名黑色彩子頓時一凜,整齊劃一的轉身隱貼在旁邊的山體上。
領頭的影子悄然獨自登上一處隱秘的風口,剔下漆黑的手套,伸出白皙的手指放出淡淡的綠光,玷上飄來的夜風,再送入口中舌尖,眉頭一凝一舒,按着刀柄,折身潛返,低沉道:“他就在附近,見人即殺,不留活口,這是御令!”
“乙長,他手裡真的有【寒武遺書】嗎?聽說那可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人留下的!”隱貼在山體邊上的一個影子,忍不住出聲問道。
領頭的影子清眉一寒,冷冷道:,“不該你問的,不要問,小心全家處死!”
問話的那個影子頭一縮,心底直冒寒氣,打了冷顫,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這時間,影暗的一座山峰側面,冉冉升起一縷熒光煙,分爲兩叉,領頭的影子一驚道:“不好,甲長已經和他遭遇,並被他殺退”那個方向,速速準備攔截!”
而心中卻是重重一凜:【寒武遺書】果然是天下第一功法,區區數月,他竟厲害到如斯地步!難怪那些老不死的武力是那麼的恐怖!
七八道黑色彩子,旋即飛速竄開,掠開地面,一道一道沒入夜色之中,山野中又恢復到一片幽靜之中。
後半夜。
焦土的盡頭,一片原始森林的邊緣,巨大的倒塌山峰下”隱藏着一個不爲人知的羣聚村落,芶延殘喘。
村落裡面,壓抑着無比窒息的氣息,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一個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經誘跡斑斑的公交車鐵皮骨架做成的簡陋房子裡,幾個愁容滿布的人影,靜可聞針地聚集在油燈火下,跳躍的火苗,將他們身後的影子晃動的有些凌亂沉悶。
“爸,我不抽籤,我去,二哥能幹活了,妹妹也才八歲,說不定還能覺醒!”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死命地扣着手指,指甲陷入到枯瘦的血肉裡,咬着嘴脣,擡起頭顫聲道。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衰老的父親臉上,接着移動到還抱着10歲不到的弟弟、愁容密佈的母親身上,最後落在膽怯而自卑地躲在陰暗的角落,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個本應該是充滿活力的少年身軀,卻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摸樣,只大他不到幾歲的姐姐身上。
男孩害怕地哆嗦了一下,一想到自己也要變成這樣的“怪物”心中頓時一陣搖晃,隱隱地又開始後悔了。
但他一回頭,看見藏在自己身後,剛剛八歲的妹妹,因爲害怕,瘦弱的小身體,劇烈地發抖着,他一咬牙,忍住了。
而他身邊,另外一個稍大一點的男孩,低着頭,絞着手指,死活不願意說話。
滿臉皺紋的父親,沉默了好久好久,蠖動着嘴脣,艱難地說道:“讓四妹去吧,家裡養活一個男娃不容易。”
說完,他竟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女兒,咳嗽着,駝着身體痛苦地背入房間陰暗的一邊。
一家之主的決定,就是定了性的事情,那位抱着孩子的母親,眼淚唰唰地落了下來,摟過自己的小女兒纖弱發抖的小身子,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的兒啊……”
自告奮勇的男孩,心中複雜到了極點,張了幾次嘴,卻在“怪物”姐姐的影子下”寒顫了回來,躲避着妹妹的目光,痛苦地握緊了小拳頭,內疚不堪。
而他的哥哥,一直垂着頭,不吭一聲,轉身出去,用力地幹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二天,村落裡的人都起了大早,有的人家壓根就一夜未睡。
灰色的天空中,佈滿了濃濃的致命灰塵,暗淡無光,壓抑着天地萬物。
黑焦的土地上,一羣舊歲左右的小孩,在大人的牽攙下,聚集到一起,約莫十幾個,其中絕大多數是女孩,和村外的一處山溝中掩埋的餓死的屍堆一樣,這裡的人不約而同的保男孩而放棄女孩。
“都齊了?”一個稍微強壯一點中年男人,數了數人數問道。
“還差老餘家的小四,這會也應讒送來了。”中年男人身邊的大媽不倫不類地穿着一件廢墟中撿回來的爛衣服,冷得有點哆嗦,回頭張望道。
“今年冬天太冷,村裡過冬的糧食眼看就要見底,如果不去死亡禁地,只怕今年要餓死很多……”那個中年男人望着越來越冰寒的天空,道。
“村長,老餘家的來了。”不倫不類的大媽,跺着腳,指着一側道。
兩人說話間,昨晚那個滿臉皺紋的父親,一臉麻木地牽着小女兒的小手,眼神中卻流露出心痛如刀絞,幾年前,他已經承受過一次這樣的沉重的打擊。
小女孩與其他被選中的小孩很熟悉,雖然心裡還是極度的害怕,但是有這麼多人在一起,彷彿害怕也輕了一些,默默不語地低着頭走入隊伍中。
“行,既然到齊了,準備出發吧,死亡禁地最安全的入口就兩個,莫不要被別人搶了先。”中年村長也不多說什麼,面對那些父母,他知道說什麼都沒什麼用。
絕大多數都是女孩的隊伍,在中年人的帶領下,排成一列,其他年輕力壯的人,準備好繩索,跟在後面。
當她們路過村口的時候,一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穿着全村最好的衣服,其實也就是一件陽光時代路攤上十幾塊錢的衣服,驕傲地站在那裡,臉色寫滿了神氣,小女孩們投向他的目光帶滿了羨慕和自卑,因爲他是一個覺醒者!
“爸爸,妹妹能活着回來嗎?”昨晚自告奮勇的小男孩,扯着自己父親破爛衣服的一角,難過萬分道。
那位父親用手抹了一下溼潤的老臉,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誰都知道死亡禁區意味着什麼——食物與死亡並存!
沒人也沒有怪物可以活着從裡面走出來,除了年紀極小的小孩,能夠在短時間內進入禁區,但出來的時候,要麼已經老死了,要麼就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摸樣,同樣也活不了多久,就像生命被偷走了一般!
但是那裡有食物,有堆積如山的怪物屍體,還是封存冰鎮的,只要能弄出來一點點,就足夠他們度過整個寒冷的冬天。
爲了食物,爲了活下去,人們想了一個極爲殘酷的辦法,用繩子栓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讓她推着鉤繩衝進去,以最快地速度勾住裡面的怪物,能勾多少是多事,然後在外面的大人再合力將她和與怪物屍體全部拉出來。
有時候鉤繩被卡住了,又或者怪物屍體被什麼堵住了,各種想不到的情況,使得時間耽誤長了,等大人們努力最終拉出來的時候,小孩已經老死了。
只有那些順順當當,運氣極好的小孩,才能活着被拉出來,但是無一例外,全部都變成了老態小孩的怪物摸樣,只有幾年活頭。
斷峰下的這個倖存聚集村落,也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最近的一次,是在幾年前,一次怪物襲擊,導致食物全毀,他們就召集過一次,那一次,活着出來的,只有一半不到!
這一次,又會怎樣呢?
滿臉周圍的父親嘆着氣,剛準備回去準備過冬的柴火,只聽到村外急急地跑了幾個人影,領頭的是老王家的大兒子,後面的人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
他連忙讓兒子趕緊回去,自己走近小心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快,大媽,是二哥回來了,傷了,傷了!”老王家的大兒子急切高呼道,似乎和這今年輕人很熟悉。
那今年輕人努力地睜開眼睛,血水流入眼眶之中,使得他看起來猙獰萬分,許多村民被嚇倒了,驚慌地四處亂跑。
年輕人從懷裡掏出一張沾滿血跡的紙張,斷斷續續地用盡全力地說道:“老七,收,收好,這是我,我,用命換回來的,他,他們要追,追來了,我得馬上走,引開他,他們!”
說完,卻身不由己地昏死在地上。
巨大的蘑菇雲一般的森林中,小女孩們小心翼翼地跟着大人後面,順着偏僻的小路,膽顫心驚地越來越深入森林的深處。
約莫一個小時後,高聳入雲的蘑菇雲一樣的植物沒有了,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片死寂空曠的禁地,這裡一毛不拔,不論動物還是植物,無有敢越此雷池半步!
禁地的上方瀰漫飄散着濃濃的黑霧,站在外面,即便有再好的目力也看不穿裡面的景象,除了那些曾經進去且還活着的小孩,再沒人知道里面有些什麼。
大人們對森林深處的怪叫聲極爲忌憚,一到這裡,就連忙給小孩們栓繩子,準備鉤子,以最快的速度忙碌着。
老餘家的小女兒最後一個被綁好,在大人的催促下,雖然害怕之極,但無人可求,因爲村長故意沒讓她們的父母親戚過來,只能抱着粗大的繩子,跟在其他小孩後面”不得不鑽入濃濃的黑霧之中。
小孩們一進了黑霧範圍,立即發了瘋一樣奔跑,她們從大人的口中得知,速度越快的,就能越先出來,越先出來的活着的希望越大,雖然會變成一個怪物,但是畢竟還能活着。
老餘家的小女兒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恐怖之極的怪物,堆積如山,有的甚至比她們村子還大上幾倍!差點都嚇傻了,等她反應過來,一路上被其他小孩搶先勾住的小怪物屍體已經沒有,剩下不是太大的,就是卡着不能動的。
她只能硬着頭皮爬着屍堆,往裡面走,如何什麼也不勾的話,即便跑回去,也會被村長丟回來。
大概走了一截,她在劇烈的害怕下,認爲自己一定已經變成和姐姐一樣的怪物了,腿腳也沒了力氣,而實際上,才走了50米都不到!
這時,一個小孩勾住了被卡住的怪物屍體,外面的大人用力一拉,龐大的高高怪物屍堆立即因此而坍塌了一大片。
小孩們驚嚇着奔跑着,驚魂不定,跌滾爬逃。
老餘家的小女兒也跌了個跟頭,還未爬起來,只見一個東西咕嚕咕嚕地從屍堆的頂下滾了下來,而此刻,其他小孩都已經跑遠了。
她頓時急得哇哇大哭起來。
“唔,這是哪裡?”那個東西爛甲斑斑,像極了一個怪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口舌僵硬地發出恐怖的聲音。
小女孩一下被嚇得噎住了,靜若寒顫,渾身不停地抽搐打顫,一抖一抖,煞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