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意志降下。
恐怖的意志力量直接將蕭九歌所有的神識防禦摧毀,下一刻,他便失去了自我,喪失了自主,一雙眼睛,呆呆地盯着蒼穹,七輪磨盤緩緩轉動,他的目光變得渺遠,變得空洞。
章曉詠遠在十里之外,穿透虛空,看到蕭九歌毫無神采的眼神,心底輕聲一嘆,小七世輪迴劫,終究還是降下了。
第一世,蕭九歌在戰亂中出生,父爲奴,母爲娼,妻爲妓,子爲閹,女爲乞,困苦一生,悲苦一生,但他卻總是十分高興,十分喜悅,他的內心悲痛至極,但他的情緒卻永遠是喜,是快樂,是高興。
內心的感覺與情緒截然相反,痛苦不堪。
直至死去時,他還在高興,笑着,笑着,雖淚流滿面,但仍在笑着,一個人死在街頭。
第一個磨盤上極致奪目的光芒消失,變成普通的石頭,停止了轉動。
章曉詠望着蕭九歌眼中的淚,衣衫上的血,搖了搖頭,七世輪迴,這纔是第一世,後六世又該如何?
再看時,蕭九歌的表情則哀傷極了。
又是一種困苦,內心的真實感覺與情緒反應無比衝突。
九世同堂,心想事成,家族和諧,父慈子孝,其樂融融,他的內心是喜悅的,是高興的,但是他的情緒卻極度哀傷,莫名的哀傷。
這是天地意志的局。
他是被剝奪自我意志的局中人。
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七世的劫,七情的劫。
……
……
午時。
太陽的光芒普照着大地。
但那十里之間,還如黑夜一般,黑色的閃電不時劃過蒼穹。
七輪磨盤,有六輪已經不再轉動,唯有一輪,還在慢慢轉動,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並無散發出去,只是磨盤亮着,光芒卻沒有照亮周遭的黑夜。
蕭九歌坐在大地之上,頭髮散亂,黑色長衫前方衣襟溼了大片,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
章曉詠凝望着緩緩轉動的磨盤,低語道:“小七世輪迴劫,七情最後一情爲欲,人活着,便會有慾望,又如何能堪破,既堪不破,又如何破局?”
他苦笑長嘆道:“老天啊老天,人說天地自有一線生機,可你設得局本就是死局,那一線生機又何在?”
他轉頭,望着蕭九歌狀如瘋癲的神態,一時間百感交集,那位看好的人,一個絕世天驕,心中裝着衆生的少年,就要這樣隕落了嗎?
星辰戰體若隕落,那位所談之事,又該如何?
他轉身望着遠處飛速而來的修者,密密麻麻,恐怖也有數十人,殺氣籠罩,分明是衝着蕭九歌來的。
錚!
一聲強烈的錚鳴聲傳出,如鳳鳴,如龍吟。
一把飛刀出現在手中,刀柄之上的紅綠絲綢靜靜地隨風搖曳,恐怖的氣息席捲而出,迎着那數十人而去。
“你是誰?”
數十人皆是一線境,齊齊止步,領頭之人更是地始境,雖然氣息不穩定,似乎用非常法門進入的地始境,但地始境便是地始境。
他站在那裡,一個人,便擋住了章曉詠的氣息。
若不是章曉詠的所有氣息凝聚在手中那把飛刀之上,鋒利至極,勉強抵住了那地始境的氣息,一個照面,章曉詠便會被直接震傷。
章曉詠開口道:“你又是誰?”
他本想拖延時間,但那地始境的修者根本不給他機會,一掌便拍了過來,赤紅色的大手掌,五指張開,竟然直接向着章曉詠抓了過去。
這是地始境對之下境界的絕對藐視。
身爲地始境便有這個信心。
章曉詠腳踏迷蹤步,身影幾次消失,幾次出現,都沒有能逃脫那一掌之握,周圍一切氣機全都被封死,被鎖定,他出不去。
“呵呵,劉老親自出手,一個一線境修者竟然想從他老人家手裡逃脫出去,你們說這可笑不可笑啊?”後方有人不屑地冷笑出聲。
其餘之人,聞聽此言,皆是哈哈大笑,嘲諷之心,不屑一顧。
“古人說一重境,一重天,天與地之間到底有多高,天與地之間到底有多遠,這便是一線境與地始境之間的差別。”
有人再言,跟着便是一些高談闊論,各種嘲諷聲和拍馬聲不絕於耳。
章曉詠皺眉,斜眼瞥了一下蕭九歌,心裡不斷盤算,現在蕭九歌正在天地劫難之中,任誰有滔天之能,也不敢擅自進入天地劫難,但是,一旦天地劫難過去,蕭九歌又如何辦?
他倒不擔心自己,面對一線境的修者,他若手段盡出,幾種保命的元兵用上,雖然會深受重傷,大耗元氣,但離開還是能做到的,但蕭九歌該如何辦?
“你看,他還在掙扎,跟一個跳蚤一般,在那裡跳來跳去,可惜,無論怎樣跳,都是在劉老的一掌之間。”有人起鬨。
聲音很大,陰陽怪氣。
章曉詠冷笑道:“如此心態,這一生便只能止步一線境了。”
話畢,他手中的飛刀出手了。
飛刀,最爲普通的飛刀,離開手掌的那一刻。
下一刻,便插在了劉老的手掌心,鮮血緩緩滲出。
赤紅色的手掌消失不見,章曉詠頓時覺得四周壓力猛然減輕了許多,踉踉蹌蹌退了幾步,嘶啞着嗓音道:“老小子不錯,竟然還有幾分實力。”
這一刻,所有人禁言,偷偷地看着劉老,大氣也敢出一下。
好好的馬屁,忽然拍在了馬蹄子上,誰不心驚膽戰?
劉老穿着褐色長衫,一雙陰損的眼睛此時有些迷茫,又充滿着貪婪,盯着自己受傷的手,仔細看着,他的目光,集中在那一柄普普通通的飛刀之上。
他豁然擡頭,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家的飛刀,只要你交出這門大術的修煉之法,我可以留你一命。”
章曉詠指了指蕭九歌,笑道:“這句話,你應該講給他聽!”
劉老驚訝道:“難道這李家的這門絕世的攻殺大術竟然是他傳給你的?”
章曉詠搖頭晃腦地道:“非也,非也,他會給你講個故事。”
劉老皺眉道:“然後?”
章曉詠捧腹大笑道:“然後,他會告訴你,給你也是白給,就你這種德性是永遠也不可能練成這門大術的,你這種人,就叫做老而不死是爲賊!”
劉老陰損的雙眼冒着殺人的怒火,溝壑縱橫的臉上陰雲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