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還得這麼叫?
葉蓁蓁一愣,下意識看向了程牧。
程牧卻沒看她,瞥了一眼有點尷尬的陶夭,淡聲問:“不是說想吃草莓嗎?拿去洗。”
陶夭:“……”
她什麼時候想吃草莓了?
不過孟琳來買了一籃子草莓,就在櫃子邊放着,外面罩了一層輕薄的保鮮膜,顯得很新鮮。
陶夭點點頭:“哦。”
她拿了籃子和一個透明飯盒去水房裡洗。
目送她出去,程牧收回視線看向葉蓁蓁,語氣不滿地說:“大嫂是專程跑來添亂的?”
他難得主動和自己說話,就算叫一聲大嫂語氣不悅,葉蓁蓁也不往心上去,連忙說:“我是覺得有些規矩還得講,樂樂和安安眼下都比她高一輩,再叫她姐姐像什麼話?”
她直接忽略了程牧先前的言外之意。
程牧擰眉,臉色變得冷了許多,越發不悅:“論起來我們程家和歐陽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提這規矩實在可笑。再者,這丫頭先前正和我鬧矛盾,我跟這哄了好些天還幫人擋了一槍才換回幾個笑臉。你倒好,一句話讓她變了臉色,這是存心不想讓我好過?”
他這話語氣很重,話裡的意思也很重。
孟樂樂看着葉蓁蓁臉色千變萬化,心裡簡直萬馬奔騰。
這臉打得不要太乾脆!
就說呢?
陶夭姐明明說兩個人分手了,好端端地又攪和到一起,剛纔一開門,空氣裡都有一股子曖昧氣息。
原來是一向高高在上的這一位纏着人家不放。
陶夭姐簡直是她的女神!
孟樂樂心裡樂開了花,一時間覺得程牧也沒那麼高不可攀了,看着他意外地問:“二哥你是因爲陶夭姐受傷的?”
“嗯。”
“你這都受傷了她還沒答應和好?”孟樂樂不可思議地說,“陶夭姐沒那麼大脾氣呀,你做什麼事情讓她記了這麼久?”
程牧蹙眉:“沒什麼事,先前隨口兇了她兩句。”
“啊?”孟樂樂表情很誇張。
程牧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沒什麼脾氣?我倒覺得她脾氣大得很,怎麼慣怎麼來。”
孟樂樂呵呵笑了一聲,不說話了。
邊上,孟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腔說:“夭夭才十九歲嘛,說起來比樂樂和安安也大不了多少,已經很懂事了。”
程牧笑了:“可不就因爲她小,平時纔多疼着點。眼下倒好,蹬鼻子上臉,管不住了。”
分明說着抱怨的話,可他眉眼間還滿是縱容。
孟琳看着他表情,失語了。
其他人也有點失語。
這人平素可難得露出一個笑臉,更別提如此這般寵溺溫柔地說話了,簡直不符合他的人設!
他這幾句話一出,病房裡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程灃無奈地笑着說:“說起來被叫了兩次爺爺我都覺得自己老了,原來在使性子。人家姑娘小你十二歲,正是合該被嬌慣的年齡,你媽那會脾氣可比她大多了。”
“我知道。”程牧止了話茬。
陶夭端着洗乾淨的草莓進來,先讓程灃和孟琳嘗。
“果然挺甜的。”孟琳多看她兩眼,笑着說,“夭夭這剪了頭髮比我們家明川都俊。”
“陶夭姐你演了什麼電視啊,神神秘秘的。”孟樂樂捏了一個草莓遞到嘴裡,非常好奇。
陶夭微笑說:“演了個電影裡的小配角,出場沒一會就掛了。”
“什麼電影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切,賣關子啊,討厭。”孟樂樂這一會放開了許多,又拿一顆草莓遞到了陶夭嘴邊。
陶夭一愣,下意識含住了。
孟樂樂卻在這一瞬突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她轉頭,對上程牧幽深的眼眸,那目光在她頓時覺得不自在的時候移開了,又落到陶夭身上了。
陶夭並未察覺,將草莓遞到了孟安安跟前,請他拿。
“謝謝姐姐。”孟安安同學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文靜又乖巧。
陶夭朝他笑一下,擡眸對上了葉蓁蓁複雜的目光。
她略一猶豫,微笑說:“挺甜的。”
葉蓁蓁聲音冷淡:“我不喜歡甜的東西,吃起來膩得慌。”
她說話帶着一絲難以剋制的情緒,邊上一衆人剛剛朝她看過去,就瞧見陶夭手腕一回,有些慚愧地接腔:“不知道葉姨的喜好,抱歉。”
“噗。”孟樂樂聞言頓時噴笑。
葉蓁蓁臉色又一次變得精彩紛呈難以描繪。
她叫自己什麼?
葉姨?
自己哪裡看上去像她阿姨了?
偏偏先前自己提起了規矩,眼下被這麼叫一聲也完全是按着輩分來的,根本沒毛病。
葉蓁蓁氣得不想說話。
陶夭沒再看她,將盛着草莓的透明飯盒放在了桌上。
程牧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語氣隨意地說:“你不就愛吃甜的嗎?又放下?”
“吃多了怕牙酸。”陶夭無奈。
兩個人一問一答,稀鬆平常。可落在其他人眼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覺得程牧有了點菸火氣人情味兒。
程灃覺得欣慰,不動聲色地看了葉蓁蓁一眼。
大兒媳婦讓他頭疼。
先前老大和她鬧出那種事,老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他才意識到自己多年來有意疏遠迴避和兩個孩子親近實在不該,彌補起來卻有點晚了。
葉家那邊佔理不饒人,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最終,老大辦了婚禮娶了葉蓁蓁進門。葉蓁蓁進門多年也沒生個孩子,老大又因爲殘疾的事情在後來越發暴躁,現在回想,這婚姻就是一場災難。
眼下老大去了,葉蓁蓁這心思讓他始料未及。
擱一般人,對上和自己有過往的小叔子,那理該遠遠躲開以求避嫌,她倒好,一副想重續前緣的架勢。
這是想讓人戳他脊樑骨!
程灃沉着臉想着,沒一會,心裡罕見地升起了一股怒氣。
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爲衆人突然沉默的原因,陶夭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她看着程牧笑着說:“我一會要出院,過去收拾東西,之後就不過來了。”
程牧看她一眼:“去吧。”
陶夭朝其他人笑笑,出了病房門。
她一走,程灃等人也沒有多待,沒一會離開了。
出了住院部路過樓下花園的時候,程灃看了葉蓁蓁一眼,突然感慨說:“人老了,一進醫院總覺得傷感。”
葉蓁蓁微微愣一下,沒接腔。
程灃又道:“老大走了也有半年時間了。你還年輕,論起來也沒有牽掛,有些事也該爲自己打算打算了。”
他語重心長,就差明着說讓改嫁了。
葉蓁蓁又是一愣,低聲說:“爸,這也才半年時間。”
“你自己考慮。”程灃笑了一下,“爸只是覺得這世事無常,光陰似箭,蹉跎不得。”
“嗯。”葉蓁蓁情緒一瞬間低落下去。
衆人到了停車場。
她按動車鑰匙解了鎖,朝程灃說自己去街上買點東西再回。
幾個人坐三輛車來了醫院,程灃聞言應了一聲,和孟琳坐進一輛車,先出了停車場。
葉蓁蓁坐在駕駛座發呆。
程牧剛纔那些話,應該是故意講給她聽的吧?
她是他的初戀,應該也是唯一交往過的女朋友,他離家多年回來都不曾帶人,可見並沒有忘記她。
他那麼冷漠高傲的人,一旦愛了,肯定該是一輩子。
陶夭算什麼呢?
叫她姨?
說起來不過是黃毛丫頭一個,哪裡有她溫柔和軟,她當年名滿香江的時候,那丫頭還不曉得在哪裡玩泥巴呢!
葉蓁蓁胡思亂想了好一會,突然又下了車。
——
病房裡。
程牧難得清靜,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下午兩點多。
徐東消失大半天了。
他隨意地將手機撂在桌上,在飯盒裡捏了一顆草莓,送進嘴裡,眸光有點深沉,情緒莫測。
病房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他擡眸:“進。”
葉蓁蓁抿着脣進了來。
程牧一愣,下意識蹙緊眉頭,陰沉沉看了她一眼。
葉蓁蓁委屈地喚:“阿牧。”
程牧冷聲:“出去。”
“我不!”葉蓁蓁看着他的冷臉,情緒有些激動地問,“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當年那件事我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是你哥強迫我的。我心裡的人一直都是你,你別對我這麼冷淡好不好?我受不了。”
程牧擡手在眉心裡按了兩下,面無表情地朝門外看了一眼。
葉蓁蓁意識到他想喚保鏢,連忙轉身抵住門,哀求說:“你別這樣,要怎麼才能原諒我,我都依你。”
程牧氣笑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問:“你哪來的自信?”
“我知道你愛我。”葉蓁蓁咬緊了脣,看着他一字一頓說,“那一次你分明想要的。因爲我害怕才剋制了自己。要不是因爲愛我,你怎麼會因爲顧及我的身體,同意將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
程牧:“?”
他完全沒有印象。
葉蓁蓁提醒他:“就在高考前那幾天,你喝醉了。”
程牧蹙着眉回想了一下,依稀有了點印象。
他醉酒在外面會所裡,不知道誰通知了葉蓁蓁,葉蓁蓁趕來的時候將他往起扶,撲在了他身上。
有了他唯一主動的一個吻。
事實上,兩個人在一起也沒親過幾次。
葉蓁蓁性子矜持,又一向有淑女的名聲在外,跟了他之後自然以女朋友自居,又勸他別打架又勸他少抽菸,跟個八婆似的。她主動親了自己一兩次,蜻蜓點水的吻落在他下巴上,沒什麼感覺。
人在酒精的驅動下可能比較亢奮,具體怎麼回事他忘了,只記得葉蓁蓁突然哭出聲,說了兩個字:“不要。”
他連她衣服都沒扯開,這句話後也清醒許多。
他那會有些煩躁地揮開了哭哭啼啼的她。
葉蓁蓁流着淚說了一通話。大抵就是她年紀還小,家裡管得嚴,這種事對女生傷害很大,她怕,將第一次留到新婚夜好不好,給她點時間,她完完全全都是屬於他的。
他抽着煙沒答話。
突然就覺得女人也就那麼回事。
一身戲,矯揉造作的可以,讓人生厭。
厭煩感突如其來,他也懶得搭理她,直接走了。
這以後葉蓁蓁找他他也沒理,基本是分手的意思,可他那會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分手都懶得說,因而她名義上仍是他女朋友。
再後來就是老大要了她。
那一日很特殊,他直到今天都記着,那一天是他和程敏的生日,同時,也是他母親的忌日。
他因爲這個,離開了香江,將程家一切留給了老大。
再後來……
程牧驟然收回思緒,好笑地說:“你因爲這個覺得我愛你?難爲你記了這麼些年,現在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爲那一點酒精作用,你脫光了求我上我也懶得看一眼,懂嗎?”
葉蓁蓁怔怔地看着他:“我不相信。”
程牧收回視線:“能滾嗎?”
葉蓁蓁哽咽着說:“你是因爲我背叛了你,故意說這種話讓我難過是不是?阿牧我……”
她說話間到了他眼前。
程牧擡眼皮看着她,想了想,一字一頓又道:“我就說這一次,你聽好了。當年是因爲一時無聊應下你,自己想想,我有主動親近過你?眼下老大去了,你給自己留點臉面,湊合點也能找個人改嫁了。今天這種事再有下一次,程家你也別待了。”
他語調和以往說話比起來,算得上溫和了。
可就是這種溫和,讓葉蓁蓁一直以來的自信突然間就土崩瓦解了,她看着程牧,慢慢地咬緊脣。
程牧淡淡說:“你可以走了。”
話落,他聽見房間門傳來一聲輕響,擡眸看去。
陶夭一隻手按着門把手,視線卻沒和他對上,程牧餘光裡,葉蓁蓁身上的雪紡裙落到了地上。
------題外話------
正常一更。
求月票!
小可愛們看見我的星星眼了嗎?/(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