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也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表。
她點點頭，“這是我爸媽留給我的。車禍中，表損壞了，後來叔叔又幫我找人修了，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是有些奇怪，不過我捨不得丟掉。”
“你爸媽出車禍了？”容顏有些驚訝，不過也很快就理解了，難怪之前提到家裡人的時候，雲初的表情那麼難看。
“恩。”雲初點頭，“出了車禍，他們都走了，就留下我一個。”
“你……也出車禍了？”容衍更加驚訝了。
雲初倒是笑了起來，“是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三個人同時出車禍的，他們當場就走了，就我，活下來了。雖然躺了很長時間，腦子也受到了損傷，不過終究還是活下來了。”
容衍的臉色微微一變，“那你……”
大概是容衍的臉色太過嚴肅，雲初不由得笑了起來，“別用這種目光看我。雖然我的腦子是受傷了，不過後果就只是失憶了而已，我沒因爲腦子受傷變成神經病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容衍有些說不出話來，或者說是，他有些震驚到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他總以爲……總以爲雲初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被家裡人寵愛呵護着長大的大小姐，她的性格實在是太像了，太開朗了，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一絲陰霾。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雲初竟然經歷過這種家人都去世的傷悲。
等等，他好像是忽略了什麼？
容衍忽然瞪大眼睛看着雲初，“你說你……失憶過？”
“恩？哦，是的。大腦受損，我像是植物人一樣在牀上躺了兩年多吧，具體的時間我也不記得了，沒去數，反正至少有兩年的時間，我毫無知覺地躺在牀上。醒來之後，我的世界……一片空白，恩，就像是嬰兒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這……”容衍完全無法想象。
一個人忽然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忽然之間大腦變得一片空白，那種感覺，有多恐懼……
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根本不可能想象出來那種感覺的，只要代入自己深入地想一想，容衍就覺得不寒而慄。
“那你現在……”容衍的聲音很低，語氣也小心翼翼的，“你現在……找回記憶了嗎？”
雲初又笑了起來，她這會兒是真的覺得容衍很天真，天真得可愛。
“哪那麼容易啊。”雲初笑了起來，“怎麼說呢，我大腦受損的方式跟別人也不一樣，我失去記憶的方式跟別人也不同。別人大腦受傷或者是其他意外失去記憶，通常來說還有找回的可能。但是我的記憶，基本上這輩子都找不回來了。”
“爲什麼！”容衍一臉的不可思議，“爲什麼不可能找回記憶？那麼多失憶的人，忽然有一天就記得什麼事情了，忽然有一天就恢復了，你怎麼就能斷定自己不可能找回記憶？”
雲初搖了搖頭，“這個很難解釋，只能說我失憶的方式跟別人有所不同，別人失憶通常是因爲大腦受損，大腦裡負責記憶的海馬體受損，亦或者是記憶區域和大腦其他區域之間的傳達出現了問題，這些問題或許是能修復的，或許在某一天會忽然又好了，可是我的不同。我的大腦，儲存記憶的所有區域，都已經被破壞掉了，就好像是大腦的硬盤一樣，別人失憶只相當於是硬盤出了問題沒辦法讀取，而我的……是硬盤被徹底清洗了。一點兒東西都沒有留下，所以，沒有恢復記憶的可能。”
雲初用很淡然的態度說出這些話。
可是容衍的心卻揪着疼。
他是真沒想到，雲初竟然……竟然還有這些坎坷。
“那你……”
雲初笑了笑，“我剛醒來的時候就只有基本的會話能力，我開口說的就是中文，不過我剛醒來的時候說話完全是詞不達意，所以叔叔就像是教導嬰兒一樣先叫我說話……好在有語言基礎在，我能夠學會流利地表達，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簡單！”容衍不以爲然地撇嘴，“我可不覺得簡單。語言要學習，其他的什麼都要學習。一個大人，大腦完全一片空白，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如果真的像是嬰兒的智商一樣，那倒是好了。可是你當時已經不是嬰兒了，甚至不是小孩子了，大腦的發育已經成熟，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你也會思考的。會思考，就會有恐懼，大腦越是一片空白，恐懼就會越發深刻……”
容衍說的都對。
雲初笑了起來，“很好地描繪出了我當時的心境。”
“可是你……”
“上菜了，等着急了吧。”一個穿着乾淨的廚師服的年輕人端着菜過來了，“容少今天有口福了，今天你們的菜都是宏哥掌勺做的。”
“是嗎？”容衍挑眉，眼神之中帶着詢問之色。
那個年輕人卻只是笑了笑，就轉身回去了廚房，繼續上菜。
容衍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過也沒多說什麼，直接給雲初夾菜。
“蒜薹炒魷魚，我最喜歡吃的。”容衍拿公筷給雲初夾菜，“你嚐嚐。說來吧，也是奇怪，蒜薹和魷魚都是很普通的食材，這道菜也是家常菜，可是經過宏哥的手，那味道會讓你相當難忘，宏哥做出來的，就是跟別人做出來的不一樣，要好吃得多！”
雲初夾起一塊魷魚放入口中。
魷魚是幹魷魚泡發的，泡發的程度，恰到好處，再軟則太軟，再硬則太硬，這個程度剛剛好，爽滑彈牙，而且魷魚的香味也恰到好處。
蒜薹也炒軟了，吃起來除了魷魚的香味之外，還有蒜薹獨有的那種甜香。這道菜的口味偏香辣，吃着的確是很過癮。
雲初才吃了兩口，另外一道菜就也上了。
洋蔥炒猴腦菇。
猴腦菇是一種菌類，吃起來的口感類似木耳，形狀像是猴腦，也有說像是核桃仁的，營養價值很高。
這道菜就稍微清淡了一點，沒有那麼辣，不過也是放了辣椒的。
“嘗一下，這道我也挺喜歡的。補腦。”容衍輕咳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