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中,一雙鋥亮的皮鞋突然映入她的眼簾……
接着,一個高大的黑影將她縮成一團的身影全部籠罩,像毀了她所有的希望一樣又擋住了她所有的光亮。
極緩極緩地,她擡頭,強忍着滿心的痛楚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他揹着光,英俊的面容透着一絲不真實的朦朧感,可那雙平靜淡漠的眼神,卻猶如一盆寒徹入骨的冰水,向她當頭澆下。
她傷心,她難過,可他呢,無動於衷!
其實,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可是他的好,全部給了岺紫迪……所以啊,這世上真的沒有絕對的好人或壞人,端看個人體會吧。
他在岺紫迪那裡,是好男人,在她聞菀汀這裡,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對!就是混蛋!
愛上這樣一個混蛋,她不後悔,可是苦苦愛了五年卻依舊看不到絲毫的希望,她累了,不想繼續了……
像他這樣含蓄內斂的男人,居然會不顧禮義廉恥那樣去親自己的親侄女,想必他愛岺紫迪愛得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那樣濃烈絕望的愛,她又怎能超越得了呢?所以,放棄是唯一的出路,她已別無選擇。
昏暗的光線中,兩人默默對視,男人本是淡漠無情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而女人那雙曾波光瀲灩的美眸,已然黯淡無光。
錢濬微不可見地擰了擰眉頭,他雙手揣在褲袋裡,居高臨下地看着渾身散發着悲傷氣息的小女人,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更加煩躁,前所未有的糟糕。
像是看出她內心所想,又似是介意她把他想得那麼不堪,鬼使神差的,他淡淡冒出一句,“九兒剛剛告訴我,她不是我們錢家的孩子,所以她並不是我的侄女!”
聞菀汀有瞬間的怔愣,續而冷冷一笑,“恭喜!”
原來他們不是親人啊,難怪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呵呵!守了那麼多年終於如願以償,的確很值得恭喜不是嗎!
她一聲“恭喜”,道盡心酸和苦痛,也將自己和他都狠狠嘲諷了一通。
聽出她言辭間的尖銳,錢濬微不可見地擰了擰眉,在這樣緊繃壓抑的氣氛下,似乎說什麼都不太對。
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見她只是冷冷看着他卻沒有先開口的打算,他只能問:“找我有事?”
“嗯!有事!”聞菀汀脣角隱隱勾着一抹冷笑,看着他點頭道。
“什麼事?”聞言,錢濬眼底劃過一絲驚訝,下意識地追問。
極輕極輕地扇動了下眼瞼,收起眼底的悲傷和脆弱,冷清的聲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疏離和冷漠,說:“我是特地來請求錢先生的!”
請求?
錢濬眼底的驚訝未退,疑惑又起,微擰着眉深深看着她冷若冰霜的小臉,一時間有些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
尤其她冷冷一聲“錢先生”,讓他聽在耳朵里居然有種說不出來感覺,像是有什麼堵在他的心裡一般,無比膈應,令他非常不爽。
“錢先生,請您高擡貴手,停止您自以爲是的善舉,停止對我的羞辱!”她微微仰起小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羞辱?
錢濬狠狠擰眉,這下不是驚訝而是震驚了,不懂自己做了什麼會得到她如此嚴厲的控訴。於是那本是一直縈繞在他心裡的愧疚感瞬時消散了大半,聲音也冷了下來,“你在說什麼?”
“每月五萬塊對於錢少爺您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於我來說,卻比五萬個巴掌還來得難堪!”聞菀汀冷笑着揚聲道,沒心思拐彎抹角。
每月五萬……
她知道了?
錢濬臉色微微一變,深深看着眼前冷笑連連的小女人,啞了好半晌才誠心誠意地解釋,“我沒有惡意。”
他只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報答她補償她,如果能用錢分擔他內心的愧疚,他求之不得,所以當她的繼母暗示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還主動由三萬升至五萬。誠如她所說,每月五萬塊對他而言真的是微不足道。
“嗯,您覺得您很大方,您習慣施捨,可是錢先生,您的這番善意我消受不起!”
她一聲聲的“錢少爺”,一聲聲的“您”,加上小臉上那飽含譏諷的冷笑,全都讓錢濬莫名的惱火。
不知爲何,她這副冷漠疏離的模樣讓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收緊,悶悶的……難受。
“我只是想報答——”
“我捨命相救的不是你!自然欠我的也不是你!所以請停止你的自以爲是吧!”
他剛一開口,她就勃然喝道,尖銳的字眼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嗖嗖地朝他身上射去,毫不留情。
向來沉穩內斂的男人,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一絲不悅,心裡滿滿都是被冤枉的委屈和惱怒。
然而她卻像是沒有看到他陰沉的臉色一般,噙着譏諷的冷笑自顧自地繼續說:“我知道岺紫迪在你心中有多重要,所以你不用一再強調,我更清楚你爲了替她報恩願意付出‘一切’,只是……”她微微停頓,緩緩擡眸極冷極冷地看着他的眼睛,“夠了!”
刻意咬重“一切”二字,暗諷這些年彼此之間那些瘋狂又荒唐的糾纏。
錢濬還來不及爲她別具深意的“一切”二字惱羞成怒,緊接着就被她最後“夠了”二字驚得心臟狠狠一抽。
這個“夠了”,是表示終於要結束的意思嗎?
如果是,那他應該高興的吧,更該覺得鬆了口氣的吧,可是爲什麼……他卻悶得像是踹不過氣來了呢?
他不自覺地狠狠擰眉,深沉如墨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冷漠又落寞的美麗小臉,突然覺得,有什麼他不曾在意的東西,居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重要起來……
“你受夠了我,同樣的,我也受夠了你!”聞菀汀微微支起小臉,與他對視,冰冷得沒有一絲情感的聲音裡飽含着一種讓錢濬心驚膽顫的堅定。
她說,我也受夠了你……
錢濬好想爲自己辯解,好想說我不是受夠了你,而是怕耽誤了你,怕自己不能給你想要的,怕你傷心失望,怕你……最終會恨我。
可是這些埋藏在心裡的話,他說不出口。也許就這樣徹底斷了,也沒什麼不好。
什麼都給不了的話,就別再耽誤了人家吧……錢濬很灑脫地想着。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可眼前的男人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聞菀汀心涼如水,脣角若有似無地勾勒出一抹苦笑,終於深深體會到什麼叫痛徹心扉。
好吧,是時候結束了……
她微垂着眼瞼,爲自己逝去的愛情默哀了幾秒,然後她緩緩擡頭看着他,說:“這些年你給我家的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我沒要你還!”錢濬擰着眉頭,不待她說完就忍無可忍地阻斷她的話,急切的語氣隱隱帶着點氣急敗壞的意味。
“不要我還?呵!”她挑眉冷笑,眼底盡是悲傷和難堪,“怎麼?錢少爺您是不是也認爲每月給我家裡五萬塊是我這些年陪你睡的報酬?”
陪你睡……多麼難聽的字眼。
還有,什麼叫“也”認爲……?
錢濬臉色一沉,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眼底泛着一抹難以掩飾的擔憂和焦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情急中,他伸手想去拉她。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上她的那瞬,她手臂一揚,動作生硬地避開了他的大手,拒絕他的碰觸。
“我很好!非常好!”她噙着笑,甜美又滿不在乎地笑看着他,說:“不就是跟我爸斷絕父女關係而已嘛,我一個人也會活得很好,沒什麼大不了的!”
錢濬的手僵在半空,還沒從難得的尷尬中回過神來,就聽見她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着和家裡斷絕關係的事,頓時怔住了。
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報答她,她就這麼反感他的善意嗎?
“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你,錢少爺,你的‘沒有惡意’已經讓我落到如斯地步,所以請求您高擡貴手,別再用您的錢來羞辱我了!”用盡最後的驕傲挺直背脊,她冷漠又疏離地笑看着他,然後對他深深一鞠躬,“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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