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猶豫,大步走了進去。
冉笑和池森分開,她擡手抹去淚水,一眼看到來人,她有些不敢置信發怔,“莫寒……”
靳莫寒站在她的面前,面無表情道:“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什麼……”
冉笑的話還沒有說完,池森忽然擋在她的面前,目光盯向靳莫寒,“是我先來找她的。”
“那又怎麼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她。”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靳先生,先來後到懂不懂?”池森一點都沒有讓步的意思,他示意一眼門外,“麻煩你先去外面等一下。”
“不行!”靳莫寒張口就拒絕了,他閃身一下抓住了冉笑的手臂,目光凜冽地對上她,“我問你,昨天你跟我大哥在房間裡還說了什麼沒有?有沒有發生其他事?”
冉笑被他抓住,她微微擡眸,目光不由得怔怔地看着他,“莫寒,你相信我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靳莫寒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想要問她,“昨天大哥喝了那杯水之後,你爲什麼不馬上呼救?爲什麼不立刻報警?”
問題一個一個被拋出來,靳莫寒問的這些問題,比警察問的還深入,也確實都是疑點所在。
他不相信冉笑會用自己的藥去謀害大哥,這種明顯而又愚蠢的行爲,聰明如她又怎麼可能會做?再說,就算是她做了,她爲什麼不逃?而是還留在了現場?
這裡有很多漏洞,可是冉笑如果不說的話,那就沒人知道當時房間裡的情形了。
她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冉笑的眼淚忍不住滾下來,她望着靳莫寒,那抹心痛的感覺卻怎麼都無法隱去,她道:“對不起!莫寒,對不起,我救不了大哥,救不了他……”
靳莫寒眼圈立即紅了,“所以,你救他了是不是?”
冉笑點點頭,她深吸一口氣,有些哽咽地說:“大哥當時已經快不行了,我想去找你們,可他不要我去……”
“然後呢?你就眼睜睜看着大哥……”靳莫寒說不下去,他語氣有些氣怒起來,“他不讓你去找別人,你就不找了嗎?!”
冉笑伸手捂住了口鼻,“對不起,莫寒……”
靳莫寒頓時彷彿失去了力量一樣,他雙手放開了她,神情一點一點地冷下來,“冉笑,你爲什麼……連讓我找一個不遷怒你的理由都做不到?”
如果當時冉笑不顧一切地呼救了,也許大哥還有一絲機會搶救回來。
可是冉笑現在卻告訴他——
她當時沒有那麼做!
他的聲音比他的人還要冷,他的目光也變得格外冷冽,“大哥走的時候,還有沒有說別的?”
冉笑極力地壓抑着自己痛哭出來,可是那淚水,還有一絲嗚咽卻是怎麼都忍不住,她輕輕地搖着頭。
她知道,做了這個選擇,她將會面臨着什麼。
可是她已經答應過大哥,她不能說……
靳莫寒最終什麼話也沒再說,他目光冷若冰霜般落在她的臉上——
轉身。
大步離去。
冉笑望着他的背影,壓抑着許久的哭聲忍不住溢出來。
池森心疼地抱住她,輕拍着她的後背,“好了好了,不哭。歡言,不要哭。”
“阿森,我好難受……”冉笑痛哭出來,她靠在池森的懷中,這個時候,她僅能找到這麼一點點安慰了。
池森一直哄了她很久,他從未見過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久過,哪怕是那一年她找不到弟弟時,她也倔犟地沒有哭,只是一直找一直找罷了。
而如今,她哭成了淚人。
池森明白,因爲她心底太在意這件事,太在乎靳莫寒,所以他剛纔的那句話以及那個眼神,深深地傷害到她了。
他心底難受到不行,可是看到她哭成這樣,他除了溫聲安慰,哄着勸着,他什麼都做不了。
等到冉笑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一些,池森慎重地問:“歡言,你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了嗎?”
冉笑雙眼紅腫,她抽噎了下,抹去淚水,眼中閃着一抹頑強和堅定:“我沒有殺害大哥,這件事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是我知道,是有人在陷害我。”
“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冉笑搖搖頭,“雖然我不知道,但是現場的證據,僅靠那一杯含了我所服用的藥物的水就來斷我的罪,也沒那麼簡單。”
經過一夜沉思,冉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一場硬仗要打。
“阿森,這件事是我的事,你來這裡真的太危險了,尚慧子如果帶人找來,你會有大麻煩的。我不想牽累你,你快回R國吧。”
池森淡淡搖頭,“沒有什麼事,有你重要。”
冉笑聽到這句話,說不感動是假的。她眼眶中有淚光閃爍,“阿森,我估計靳家會起訴我謀殺罪,這不是小事,我不想把你攙和進來。”
“謀殺?”池森冷笑一聲,“靳莫寒到底是不相信你,他要是相信……”
他的話說一半,看到冉笑神情,不由得又閉了嘴。過了一會,他道:“你放心,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律師來幫你打這場官司。”
冉笑沒說話。
事到如今,她只能想辦法自救。
她目光清冷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她在心底默默地說:大哥,你一路走好!
……
靳莫遠離世的事在江城引起很大影響,即使是新聞壓下來了,但是其他小道消息還源源不斷,有關於冉笑謀殺一罪,也幾乎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靳家給警方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他們要求立刻起訴冉笑,請求法庭定她的罪。
顧景曜來到警局探望冉笑,姐弟倆說了好一會話,顧景曜當然不相信自己的姐姐會殺人,可他找不到其他證據。冉笑的手機現在被警方作爲證物保存了,手機內的那條短信很顯然是被人刪掉的,目前警方的技術人員在嘗試修復。
顧景曜聽說後,立刻找到了商易軒。
他說:“商警官,給我試試。”
商易軒望着他,他知道他就是冉笑一直尋找的親弟弟,“你會?”
顧景曜伸出手,“試試就知道了。”
商易軒示意一旁的小劉把冉笑的手機給他。
顧景曜拿着手機點開,沒過多久,他面露一抹輕鬆,“好了。”
他把手機遞過去,果然出來一條信息。
“冉小姐,去505房間,有人要見你。”
看到這條短信,上面顯示的是一串手機號碼,商易軒不由得激動地道:“快!立刻去查這個號碼,看看都有哪些人用過!”
“是。”小劉應聲出去了。
商易軒最近幾天都在忙着這個案子,他一直不相信冉笑會殺人,也是苦於沒什麼證據,這件事他也是頂着上頭的壓力在扛着,如果再查不出來,他也沒辦法再幫冉笑拖下去,到時候只能把她移交法庭。
現在有了這條信息,他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商易軒打量着顧景曜,“你會玩電腦?”他說的“玩”,當然不是普通人的玩。
“會一點。”
商易軒現在一直頭疼監控視頻裡出現的那個黑色人影,他們反覆看了好多遍,確認了再確認,可是卻找不到任何辦法去定這個人。
聽到顧景曜這樣說,他不由得朝他勾勾手指。
“來,你來看看這段視頻,能不能有辦法看清楚這個人。”
顧景曜連忙坐過去,商易軒打開那段視頻,當出現了那個人之後,他伸手按住暫停,“你看,這就是事發當時那段時間的監控錄像,走廊上除了你姐,靳莫遠以及那個送水的服務員之外,只有這一個人影出現過。憑我的直覺,這一定不是那麼巧合的。”
顧景曜一直想找機會看監控沒監控,現在看到了,他不由得眼神一亮,“好,我試試。”
他的手指落在鍵盤上,很快敲打着。
視頻上的人只出現了幾秒的畫面,且還是背面。
只有一個側影,他從樓梯上下去的那一幕,能大約看到他的半張臉。
顧景曜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個圖像還原到最清晰的樣子,他有些失望地撐着額頭,“商警官,對方戴了黑色口罩,帽子,把自己保護的非常好,很難確定面貌……”
商易軒也看到了,他伸手一拍脖子,重重嘆口氣。
顧景曜凝眉沉思幾秒,他很快再次操作起電腦,一邊說道:“商警官,你這電腦裡應該有當時的所有監控視頻吧?酒店外面的有沒有?這個人既然出現後,不可能沒有一點漏洞,我再找找。”
“沒用,我們早就讓人找了。要是能找到,也不會現在還沒有下結論。”
顧景曜沒說話,他不相信事情沒有漏洞。
商易軒也沒阻止他,顧景曜很快把周圍的監控視頻都翻了一遍,然而再也沒有找到那個黑色人影。
很顯然,那個人肯定變裝了。
安全樓梯那邊沒有監控視頻,他進去之後再換裝,然後去三樓宴會廳,只要混進去,那裡人多,誰會在意到他?
由此可見,那個人多麼謹慎和小心。
也可以斷定,他絕對是“老手”。連遮蔽攝像頭都會。
顧景曜忽然想到一點:“這個人既然這麼熟悉這裡監控的位置,那他絕對事先做過調查的,只要我們再查看之前的監控視頻,肯定也能找出來一些……”
商易軒擺擺手,“行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你都能想到的,我們警方會想不到嗎?最近一週的監控視頻我早就看過了,沒有任何疑點。”
顧景曜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其實這個案子最關鍵的是那杯水。目前除了檢測出含有冉笑服用的那種藥物之外,查不到別的。
比如,那杯水中的所含藥量是多少?
因爲被靳莫遠幾乎都喝下去了,所以只有靠屍檢纔有可能檢測出來。
但是靳家人一聽到要給靳莫遠做屍檢,全都一個個激烈地反對起來。
他們一個勁地認定是冉笑所爲,拒不接受讓靳莫遠屍檢。
警方也很無奈。
其實弄清楚水杯中藥量的多少這一點非常關鍵和重要。
精神類的藥物如果用量不當,很有可能就會從治療量變成中毒量,輕則精神混亂,胡言亂語,情緒極度分化,大哭大笑大鬧,誘導病情發作等等,重則昏迷不醒,四肢抽搐,甚至呼吸衰竭,咯血,死亡等。
可是靳家不同意屍檢,那這個結果就無從得知。
也就無法判定冉笑是否有罪,就算有罪,罪責輕重也分不出。
是巧合?還是蓄意爲之?
按照冉笑的說法,這一切都是巧合,也是有人故意引她去那個房間,而那杯水,很顯然原本是準備給她喝的,只不過在巧合之下,被靳莫遠喝掉了,纔會導致悲劇的發生。
但是這個說法,靳家人當然不會相信。
他們認定是冉笑故意爲之,這一切都是她說的藉口罷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通過靳莫遠的死亡來推測——當時那杯水中藥物劑量至少達到了一個比平時服用量更多一些的結論。因爲那個藥的常用量,就算加上靳莫遠服用的藥混合在一起,也不至於會那麼快就中毒死亡。
現在只能從圍繞冉笑周邊的人開始調查。
知道冉笑有這個病的人並且在服藥的人也不少,她的朋友們幾乎都知道,她的藥是從R國買的,只不過這種藥也不是她一個人吃。經過一調查才發現,目前江城服用這個藥物的人數近萬人,而這些人購買這個藥物的渠道也不同,若是要一個一個調查起來,耗時費力不說,還不一定有結果。
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肯定不容易那麼找到。
……
下午,小劉拿出調查的結果遞給商易軒,“頭兒,那個號碼已經查出來了,只是是臨時號,已經註冊過了,這是用過的人員名單。”
商易軒接了過去,掃了一眼,“這些人全都去調查一遍。從最近的開始查。”
“是,知道了。”
“另外,你跟我去一趟靳家。”
小劉疑惑道:“去靳家做什麼?”
商易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當然是去調查了。”
小劉揉揉自己的後腦勺,“哦。”
上了車後,小劉忍不住好奇地道:“頭兒,這件事怎麼見你這麼上心啊?”
“你小子再廢話一句試試?我對哪件案子不上心了?”
“可這件不一樣啊。”小劉一邊開車,一邊道:“頭兒,你是不是對那個女嫌疑人有好感啊?”
商易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斜瞪了他一眼,“好好開你的車!”
到了靳家後,靳家衆人幾乎都在家裡。
傭人把他們邀請進去坐下,商易軒一臉誠懇地道:“靳老爺子,靳董事長,靳夫人,我今天來這裡,還是希望你們能同意讓靳大少屍檢,他的死因直接會影響另一個人的一輩子,我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清楚。再說,我想你們也不想讓靳大少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
靳家衆人提到這件事,一個個臉色還很難看,憤怒難掩。
靳國威一臉沉冷地道:“商警官,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們是不會同意的!莫遠的追悼會明天就會舉行,追悼會後,我們都希望他能早日下葬,入土爲安。”
商易軒不由得着急起來,“靳老爺子,這件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若是……”
“夠了!”靳國威打斷他,“我不想再聽到什麼屍檢之類的詞。莫遠人都不在了,你們還要讓他不得安寧嗎?”
“可是要想還原事情的真相,靳大少體內的藥物含量至關重要!”
這時,高遠茹忍不住插話道:“就算檢測出來了又怎麼樣?你們能把我兒子的命還回來嗎?”
“……”商易軒蹙了蹙眉,“靳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情也要講究證據,如果這件事冉小姐是無辜的……”
“我呸!她無辜什麼了?要不是她,還能有誰?難不成是我們自己家裡人麼?”
商易軒也沒料到靳家人一個個這麼強勢,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如果家人堅決不同意屍檢,那他們是沒有權利去做檢查的。
這樣一來,冉笑很有可能要爲靳莫遠的離世負刑責了。
就在商易軒站起身準備要走的時候,靳莫寒這時候進了家門,他目光冷漠地對上他,淡淡開口:“我同意屍檢。”
“什麼?”
“莫寒!”
靳家衆人大驚地望着他,靳莫寒目光看也不看他們,他又重複一句:“我同意屍檢,大哥不能枉死!”
“你可知道,這是對你大哥的大不敬!”靳致承氣得臉頰抖動着。
高遠茹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維護那個小賤人嗎?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想着那個女人?!莫遠他平時待你不薄吧?他可一直對你掏心掏肺的啊。你……究竟是什麼黑心黑肺的狗東西,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靳國威跺了跺腳,一臉沉怒地道:“都給我住嘴!我是一家之主,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誰都不準再說了!”
他的目光凌厲地掃了一眼靳莫寒,“你跟我過來!”
其餘人都沒再說什麼,只不過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商易軒也帶着小劉離開了。
靳莫寒跟着靳國威去了樓上的書房。
樓下,靳致承彷彿全身失去力量一樣坐在沙發上,靳莫語扶着高遠茹坐下,白司靜安靜地坐在一旁。
她的雙手忍不住悄悄捏緊,身體有些不自覺地發抖。
事情如果繼續調查下去,那很有可能就會調查到她身上去,到那時候,她就算渾身長滿了嘴也肯定解釋不清了。
既然現在這盆水已經潑在了冉笑身上,那就只能潑到底了。
傭人有些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輕聲詢問道:“先生,夫人,大少奶奶,四小姐,廚房煮了一點粥和小菜,你們這兩天都滴水未進的……要不要吃點?”
靳莫語拍了拍高遠茹的手,她的嗓子都已經哭啞了,“爸,媽,大嫂,都過去吃點吧。”
高遠茹搖搖頭,她現在精神非常差,“莫語,你去吃吧,我吃不下。”
靳致承也搖了搖頭。
靳莫語眼淚又要流出來了,她轉身抓住白司靜的手,“大嫂?”她忽地發覺白司靜的雙手格外冰冷,不由得訝異地道:“大嫂,你這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穿少了?”
白司靜恍惚中回過神,她搖搖頭,“沒有。莫語,你別擔心我,我只是心情不好,吃不下。”
高遠茹忽然回過神來,“小靜,你快去吃點,你現在身體可耽誤不得,一個人吃兩個人的呢。”
白司靜淡淡地道:“媽,我是真的沒胃口。”
高遠茹輕嘆一口氣,“真是難爲你了,孩子。”
“爸,媽,你們身體要緊,就算再傷心,還得顧着自己,不然的話,莫遠在那邊,也得擔心你們不是?”白司靜站起身,她伸手扶起靳致承和高遠茹,“要吃飯,大家一起去吃,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靳致承和高遠茹彷彿都受到了震動,他們一致看向她,“對,你說的對。”
幾個人一同來到餐廳坐下。
傭人把粥和小菜端上來,幾個人坐下後,雖然都沒什麼胃口,也都勉強吃了點。
……
樓上的書房。
靳國威臉色冷肅,他重重地嘆口氣說:“莫寒,事到如今,你還想護着那個女人是嗎?”
靳莫寒臉色一冷,“爺爺,我只是不想讓大哥走的不明不白。這件事,我一定要調查清楚。”
“事情的真相有那麼重要嗎?你大哥他還能回來嗎?”靳國威這幾天精神受到極大傷害,他整個人彷彿也都老了幾歲,曾經他是靳家威嚴強勢的代表,如今,他深感自己力不從心,不過是一個遲暮的老人罷了。
他語氣中的頹然和心痛讓靳莫寒微微一怔,他印象中的爺爺不是這樣……
他的目光注視着靳國威,在他的那雙老眼之中,他彷彿看到了一絲洞察秋毫的透徹,他喉間輕滾下,“爺爺,你心中也有懷疑,是不是?”
靳國威淡淡搖頭,“莫寒,那些都不再重要了。你大哥走了,如今靳家一切,爺爺只能全都指望你了,你懂爺爺的意思嗎?”
靳莫寒心中一震,他似乎看懂了靳國威的意思。
“莫寒,那個女人,從此與我們靳家再無任何瓜葛。不管她是不是陷害你大哥的真兇,出了這件事後,這個家裡,絕無可能再容下她!你和她,趁早打消了那個念頭吧!”
靳莫寒呼吸難抑,只覺得心臟痛得快要麻木了,他漆黑幽深的眸底水光輕顫,“爺爺,可是她一定不是……”
“那又怎麼樣?就算事實上不是她做的,可誰會相信?再說,這些事都有警察去調查,我們何必去操那個心?你記住一點——我們靳家不能散!如果你執意要護着那個女人,你有想過我們靳家會四分五裂嗎?”
靳國威面容嚴肅而沉冷,他的話,一字一字地落在靳莫寒的心上,“如果警察查出事情確實不是她做下的,我們靳家,絕無二話!倘若最終還是定了她的罪,我們也絕不姑息!這件事,就交給別人來決定吧!你大哥明天舉行追悼會和葬禮,這些事,你去安排。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靳莫寒脣角微動,他想說些什麼,靳國威厲眸一掃,他用力剁了剁手中的柺杖,沉下臉道:“你是不是想看着我也跟着你大哥一起去了纔好?!”
他說着,因一時情緒過於激動,竟然忍不住咳嗽起來,臉頰瞬間漲紅。
靳莫寒連忙伸出手扶住他,“爺爺?爺爺!”
靳國威緩了緩口氣,道:“我話都已經說完了,你要是再想護着那個女人,我也攔不住你。但是這靳家大門,她這輩子都甭想進來!我看你們倆能不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過一輩子!”
靳莫寒道:“爺爺,您別說了!”
他痛苦地別開眼。
很多事,他心底明白,可他根本不願意去面對。
冉笑絕不可能殺害大哥,他堅信這一點。
但是——
意外呢?巧合呢?無心之過呢?
當時什麼情況都有可能,他親自跑去找冉笑,就是想弄明白,可是她除了一句“對不起”,竟然什麼都不說。
這三個字,她可知道,究竟傷他有多深?
他以爲她至少在他面前會辯解什麼,可她竟會問他一句相不相信她?
在她心底,他是那麼愚蠢可笑的人嗎?
他連最基本的分辨都不會?竟然那麼不值得她相信?
……
警局內。
商易軒回來後見了冉笑,他把靳家人的態度告訴了她,冉笑聽後,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她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冉笑淡淡擡眸,一臉清冷地道:“商警官,謝謝你,這件事他們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其實我也不太同意。大哥人都已經走了,再屍檢……確實對他太殘忍,給他留下最後的尊重吧。”
商易軒皺起眉,臉色凝重道:“可你要知道,明天靳家就會爲靳莫遠開追悼會和葬禮,葬禮過後,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
冉笑一臉平靜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相信清者自清,我沒做過的事,無論怎麼栽贓陷害,總會有破綻。”
商易軒伸手拍着後頸,滿臉無奈。
過了會,冉笑試探地問:“明天……我能去參加大哥的追悼會嗎?”
商易軒倏地擡頭,“你瘋了?”他驚覺自己失言,“哦不是,我的意思是……這個時候你如果去的話,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冉笑只是追問:“我能去嗎?我想送大哥最後一程。”
商易軒搖搖頭,“抱歉,按照程序,你還得暫時扣押。”
冉笑臉上也沒顯出太多失望,她又問:“我還要被扣押多久?”
“看案件調查的情況來斷,一般來說,最多不超過兩到三個月。另外,如果靳家起訴你,很快這件案子就會被移交到法院,到時候,你就是被告人,受法院那邊監管。”
冉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商易軒看她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她好像也不需要,其他的,更加無從說起。
“我看靳家的樣子,應該很快就會向法院提交起訴了,儘快找個好律師吧。”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商警官。”
商易軒擺擺手,起身離開了。
……
第二天,殯儀館內,靳莫遠安靜地“睡”在水晶棺裡,四周圍滿了鮮花,他的面容安靜而祥和,看起來就跟睡着了一樣。
靳家衆人以及親朋好友基本都當場了,現場卻顯得很低調肅靜。
靳莫遠生前最喜愛安靜,他不愛熱鬧喧囂。
瞻仰遺容的時候,高遠茹早就忍不住,撲在水晶棺上大哭,嘴裡不住地喊着“莫遠”,靳莫語在一旁也滿臉淚水地攙扶着她,其餘人,一個個全都難掩悲痛。
白司靜靜靜地望着冰棺內睡着的男人,她的眼淚悄然無聲地滑落。
莫遠,對不起……
請你原諒我!我沒有想害你,對不起!
……
葬禮結束過後,高遠茹昏厥了過去,所有人大驚,連忙把她送去了靜澤醫院。
經過搶救,雖是無事,但是因爲傷心過重,憂思成疾。
醫院的走廊上,靳家人都沒走,白家人也在。
這一次的事,誰都沒想到會發生的這麼突然,盛如真望着自己這兩天消瘦不少的女兒,心疼地抱住她,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她悄悄地問:“小靜,現在莫遠人走了,你要不要回家來住幾天?”
新婚當天就成寡婦,這種事,怎麼就落到了她女兒頭上?
真是造孽啊。
白司靜淡淡搖頭,她輕聲安慰道:“媽,我沒事。我不用回家去住,不管莫遠有沒有跟我結婚,我都是他妻子了,靳家就是我的家。”
盛如真聽了這話,忍不住心酸難受,“小靜,你可想清楚了?”
“嗯。”
母女倆的對話其實已經落進了靳家人耳中,靳國威,靳致承等人,全都一臉動容。
靳莫語一下子抱住了白司靜,她哭着道:“大嫂。”
白司靜輕輕拍着她的背,眸光無意中一擡,剛好與靳莫寒的視線相撞。
靳莫寒目光冷冽,瞥了一眼後,很快又別開。
白司靜悄悄掩下眸光……
……
靳莫遠的葬禮過後,靳家也正式提出對冉笑的控告,檢察院那邊很快受理了這件案子,按照司法程序,冉笑交由檢察院那邊監管。
由於目前證據還不足,雙方也都在蒐集證據和資料,冉笑暫時由池森帶着律師去爲她爭取到了取保候審的機會。
元旦過後,新的一年開始了。
冉笑被關了許多天後,終於回到了家裡。
顧景曜在家裡準備了豐盛的一頓,他站在家門口,當冉笑進門時,他迎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冉笑緊緊擁住他,姐弟倆都有些喜極而泣。
“好了好了,回來就好了。”顧景曜連連拍着她的後背。
冉笑點點頭。
“走吧,看我爲你準備的飯菜。”顧景曜摟着她,帶着她一起進了屋子。
後面,池森,以及跟來的律師也都被一起邀請了。
顧景曜帶着冉笑去洗手,然後他們幾個人一起坐下來。
冉笑望着家裡的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不過才短短几天,她卻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來,謝謝森哥,謝謝袁律師的幫忙,我顧景曜以此杯酒,敬你們兩位!”顧景曜端起酒杯,說下這一番話。
這幾天,他的日子也很難熬。
他沒辦法幫到姐姐,若不是有池森在,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辦了。就連請律師,他也請不到鼎鼎大名的袁律師。
池森和袁律師很快回禮。
幾個人邊吃邊聊,不由得就說到了這次的案件。
袁律師是專業的,他已經仔細研究過整個案件的過程還有各項證據,冉笑問道:“袁律師,依你看,我這個案件,勝算的機率有多大?”
袁律師四十出頭,有豐富的從業經歷,他所承辦的也都是大案,要案。因爲他曾欠過池森一個人情,這一次纔會答應池森的請求,出面替冉笑打這場官司。
他微微一笑,說:“冉小姐,官司不是我說機率多大就一定能贏的,法院最終相信的只有證據。以現有的證據來看,你的罪名很大可能是不成立的。”
冉笑和顧景曜不由得面露驚喜,池森也微微調下眉。
“首先,那條短信就是最好的證明,說明是你受人指使纔去了那個房間。其次,那杯水,按照服務員的口供,那杯水是一位先生送給你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那杯水原本是爲你準備的,而靳莫遠,他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意外地喝下了那杯水,最終導致他的死亡。另外,那條被刪掉的短信,是怎麼刪的?對方又是怎麼接近你的手機,這一點如果再能查出來,那就更好了。還有那個監控視頻裡的黑影,這個人找出來,這個案件,基本就沒什麼問題了。”
經袁律師這樣一說,冉笑等人卻不覺得輕鬆。
如果那個人能那麼容易找出來,警察以及靳家和武皇庭等他們等人也不會到今天還沒有消息出來。
看着他們一個個愁容滿面的樣子,袁律師輕輕勾脣,道:“冉小姐,出事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那名女服務員?”
冉笑搖搖頭。
“她的筆錄是警方做的吧?當時她錄筆錄時是什麼情況,你並不知道?”
冉笑點點頭,“是。”
那個時候她都已經被帶去了警局,她怎麼可能知道?
袁律師轉頭看向池森,“想辦法跟警方協作,我想看看那個女服務員錄筆錄時的資料,最好是視頻。”
池森剛點頭,顧景曜開口道:“這個簡單,我馬上找給你看。”
他一說,衆人不由得愣住了。
顧景曜卻很快去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過來了,他直接放在餐桌上,手指噼裡啪啦地敲擊幾下後,他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向他們,“你們看。”
視頻內,確實是那個女服務員在警局裡錄筆錄的樣子。
顧景曜道:“那天在警局內看了商警官的電腦,我想隨時能看到這些資料,忍不住就……”他聳聳肩,表示自己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衆人都沒說什麼,專心看起了視頻。
那個女服務員的樣子很鎮定,警察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冉笑從頭看到尾後,她不由得點點頭,“沒錯,當天就是那樣。”
池森目光冷厲,脣角微抿,沒有說話。
袁律師吩咐顧景曜再播放一遍。
等到第二遍看完,袁律師淡淡地問:“你們難道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冉笑蹙起了眉,她沉思起來,這時,池森道:“她的神情太鎮定了。”
冉笑恍然明白,“對,她很鎮定。如果一般人遇到了這樣的事,她應該會很害怕纔對!”
袁律師讚許地點點頭,“沒錯。當我在研究案件的時候,我就隱約覺得奇怪,這個女服務員的話與你的供詞前後一致,連一個字的差錯都沒有,這難道不奇怪嗎?一個人就算說着同一件事,若非刻意,第二遍複述時,會一字不錯?”
袁律師的話讓他們三個人頓時恍然大悟。
這個案件過去這麼多天,彷彿每一條路都堵死了,卻沒想到突破口在看起來毫無破綻的女服務員身上。大家也似乎陷入了一個誤區,壓根沒有想到,這個女服務員其實是至關重要的一個證人。
因爲她是最後見到冉笑和靳莫遠的那個人!
池森站起身,臉色凝重道:“事不宜遲,我們要儘快找到這個女服務員!”
……
同一時刻。
皇庭頂樓。
靳莫寒坐在沙發一角,一口一口地抽着煙,他已經在這裡連續呆了兩天了,天天醉生夢死,不是喝酒就是抽菸,連這個包廂門都沒有踏出去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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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庭他們幾個人這幾天也是輪班守在這裡,就怕他會出事。
靳莫遠的死,對他們幾個的打擊都很大。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靳莫遠比他們年長几歲,小時候大家都是靠着家裡的關係纔在一起玩的,那時候他們並不懂這個社會的險惡,也不知道什麼利益關係,他們都是一羣差不多大年齡的孩子,久而久之,關係和感情不輸家裡的親兄弟姐妹。
靳莫遠一直都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尊敬愛重的大哥,他關心他們每一個人,是他們心中永遠的大哥。
這樣的大哥走了,他們也很難過,很難接受,可是事實已經是這樣了,再痛苦難受,生活都還得繼續。
上官霆和付景同勸了許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沒用。
武皇庭是恨不得把靳莫寒好好打一頓,可是打了又怎麼樣?他還是這個老樣子。
三個人一臉無奈地坐在一旁。
這時,包廂門推開了,白司澤走進來。
他的目光淡漠地落在靳莫寒身上,徑直走過去,聲音淺淡地落下來:“冉笑今天取保候審了,她回家了。”
其他三個人微微一怔。
正靠着沙發抽菸的男人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菸灰落下來,剛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卻好像不知道痛一樣。
白司澤接着道:“他們請了袁呂峰給冉笑打官司,這件事,說不定有轉機了。”
付景同驚叫起來,“我靠!袁呂峰?那個享譽國際非大案不接的大律師?他來打三嫂的這個官司?”說完之後,他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捂住嘴。
白司澤點點頭,“沒錯,就是他。”
其實他們幾個人也實在不相信冉笑會去殺了大哥,但是靳莫寒發話了,這件事他們都別再插手管,他們也就停下了手頭上的調查。
這時,房門外有人敲門,武皇庭開口道:“進來。”
來人是這裡的服務員,他道:“武總,下面來了幾個人,是……冉小姐他們。他們稱要見之前的那個女服務員。”
沙發上的靳莫寒目光一驚,不由得擡起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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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裡有關於辦案的這一塊,我不是專業人士,參考度娘意見,若有BUG之處,請大家切勿介意,就看文好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