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幾天,日子和時間平常的像是山間的流水,平靜,安寧,恬淡,普通卻暗藏溝壑。
早上,蘇青卿醒來了以後,高姐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
“小姐,高先生打電話來,說請您起了炕以後,給他回個電話,他說,怎麼樣念着往日的情分,您也要救他一命。”
蘇青卿盯着眼前的杯子,輕輕的拿着青花瓷手柄的匙子攪拌着還有些微燙的牛奶,她的面上還有着惺鬆的睏倦,像是夜裡半沒有睡好的樣子。
“知道了。”
吃過了早餐,蘇青卿回了一趟家,因爲媽媽要她回去一趟。
蘇青卿極規矩的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對着母親的吞吞吐吐,她什麼樣也不肯說,就是盧臘梅已經問得急了,蘇青卿的臉上始終是掛着極輕淡的顏色,似乎是沒怎麼樣聽進去她母親的話。
“你這孩子怎麼樣就這麼讓人操心,你看你哥現在都要訂婚了,昨天見她們家的人,讓你一起去,你怎麼樣說也不過來,讓你哥接你去都不行,是不是現在我管不了你了,還是你覺得你哥丟了你的人了?”
“媽,我沒有那個意思。”
蘇青卿這時才擡起頭,她看着母親。
“昨天他們家請的是你和我爸,我去不去都無所謂,而且,以後還有機會。”
其實,真正的原因蘇青卿沒有告訴母親,在從香港回來以後,她就一直足不出戶,本來前兩天大哥和她提起來的時候,蘇青卿是答應了大哥,要一起去的,可是,後來訂的竟是樑惟成時常出沒的那間順義的會所,所以,她纔沒有去。
這樣的解釋,她是不想說的,至於爲什麼要和樑惟成分手,她蘇青卿就連大哥都不肯告訴,自然不會對自己的父母說。不過昨天晚上,蘇建琅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告訴了她,晚上吃飯回來以後,蘇建樺就給他打了電話,他把從樑玲瓏那裡得到了的情報如實的都說了。
“那又是爲什麼啊?你這個孩子怎麼就不能讓我省心呢。先前你爸你哥怎麼樣的勸,你都不肯聽,非得要和他在一起,現在又是前一天說要結婚了,連報紙上都鬧得沸沸揚揚的,恨不得咱們的老街坊都打來電話問怎麼回事,你到好,半天不到,就分手了,你……你要氣死我了,一個女孩子要自重,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你讓我和你爸的臉往哪兒放啊?”
蘇青卿雙手絞在一處,低下頭,任母親怎麼說怎麼問,也都不肯說話,咬着脣的忍着。
在家裡吃過了午飯以後,蘇青卿走出了家門。母親還是希望她能和樑惟成複合,一遍一遍的跟她說着,可是,蘇青卿這時對樑惟成縱使心裡有愛,也是冷了心了,那些話,也只當是耳邊風,聽或是不聽,都沒有區別。
蘇青卿不怎麼樣喜歡逛街,可是,現在時間一下子空得不能再空,似乎是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打車到了金源,她在裡面轉了兩個小時,收穫的也不過僅僅是兩套連衣裙罷了,其它的什麼也沒有買。
似乎是真的沒有什麼心思,看着腕上的表,已經到了下午三四點的時間了,蘇青卿算了一下時間,終於又打了個車到了梁氏大樓不遠的路口。
她走進了一間茶館,坐在裡間的位置,在這個位置看過去,恰好能夠看到梁氏大樓的前面,而此時秋後的陽光正好,灑在地上,暖暖的亮色,看在眼裡,便是一片明媚的光景。
蘇青卿點了一壺雨前龍井,這時茶館裡的琴師撥弄着古琴,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曲子,只是恍惚的聽着,便叫人心性沉靜。
順着窗子再望出去,蘇青卿看到了一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賓利幾乎就是在她的眼前駛過去,能夠看到後座坐着人,但是那個人的面目完全被車窗玻璃上的貼膜擋住了,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所以,蘇青卿淡淡的看着那車從她的祖母裡駛離,數着她的心跳,蘇青卿發現除了心底裡沉沉的酸楚,不是夢裡的那片荒涼情形。原來,在面對他的時候,遠比在夢裡那固執的混沌的思念,要輕鬆上許多。
蘇青卿坐在位置上,直到她的心慢慢的平復了下來以後,纔打給了高曉鬆。
“喂,姑奶奶,你可算是回話了。”
蘇青卿聽高曉鬆的聲音,這時候感覺異常的親切,她笑了笑,雖然是有些勉強,卻是自從和樑惟成分開後,第一次真的笑了出來。
“我就在對面的小茶館,你要是不忙,就下來吧。”
今天蘇青卿穿了
一件黑色的暗花連衣裙,上半身罩着一件薄款的麻質小外套,兩件衣服的剪裁定和樣式都極是簡潔。
只是在手上掛着的那串沉香的手串上有南紅瑪瑙的兩顆珠子,纔有一些顏色,以至於她的身上不至於過於清冷。
過了一會兒以後,蘇青卿看到了高曉鬆,他沒有穿外套,一件方格的英倫風的襯衣,兩個襯口都是敞着的,原本領子上的領帶也不見了蹤跡,整個人看起來輕鬆自在,高曉鬆笑吟吟的向蘇青卿走了過來,到了她身邊後,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怎麼,終於爬出來了?”
蘇青卿笑着,並不答話,親自給高曉鬆倒了杯茶水,把杯子推到了高曉鬆的面前。
“你早上不是打給了我,讓我救你一命,我過來看看,你是不還活着。”
“行,你狠。”
高曉鬆掃了蘇青卿一眼,神色複雜,低頭喝了那杯茶水。
“爲了我,讓你回來,我自己都知道我的分量不夠,但是,青青這是我的機會,我不想失掉了,可是,你知道,除了你,我,他不信別人的。”
“是嗎?”
蘇青卿淡淡的笑,她用手指勾過了自己眼前汝窯的茶杯的杯沿。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和他分手嗎?”
她不再繼續說,明顯是因爲有些話,只需要意會就可以。
“也許,他並不像是如你所想的那樣,信任我。”
“青青,或許你該考慮清楚。”
高曉鬆勸解着她,他把每一個字咬得都極慎重的樣子。
“如果,錯過了他,你不怕以後你自己會後悔嗎?”
蘇青卿不做任何的表態,她靜靜的聽着耳邊古琴時斷時續的聲色,直到她的心緒再次平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太難,我不是神。但是,至少我明白的是,無論我以後怎麼樣,我都相信我會找到一個比他更加珍惜我的感情的人。”
她的心思已經太過明瞭,高曉鬆被蘇青卿幾乎是篤定的話,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你找我來?”
“幫我個忙,這是人事部那邊要的東西,你幫我交還給他們,其它的都在我的抽屜裡,其它的私人物品,你替我都丟了就行了。”
蘇青卿這時候擡頭看向了玻璃窗外的梁氏大樓,看着那棟灰色的大樓,蘇青卿遲疑了片刻。
“梁氏的大樓,我已經不打算再進去了。”
高曉鬆聽了以後,再沒有什麼安慰或是替樑惟恐成挽回的話了,他看了看蘇青卿推過來的紙袋,雖然爲難,但是還是接了過去。
“好了,以後有機會,給我打電話,我請你吃飯。”
蘇青卿說得輕鬆,可是,高曉鬆看着蘇青卿清淡如常的臉,他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甚至,他當着蘇青卿的面就嘆了氣。
“你不知道現在公司裡一片愁雲慘霧,以前就算是他怎麼樣也都不會……”
“行了,曉鬆,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要說了。”
蘇青卿打斷了高曉鬆還沒有說完了的話,她試圖笑着對高曉鬆說道。
“你也知道比我漂亮的,比我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太多,所以,過一陣子就好了。”
“是嗎?”
高曉鬆對蘇青卿的話不作反駁,既然現在她什麼也聽不進去,那他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兩個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氣氛幾近尷尬,過了一會兒,蘇青卿才幽幽的對高曉鬆說了一句。
“保重。”“好的,那就保重。”
高曉鬆沒有把樑惟恐成的意思告訴蘇青卿,這是他們兩個人間的糾葛,別人是插不上手的,而且現在老闆還在端着架子,等蘇青卿回頭,可是,蘇青卿今天的話明顯是真的想要放下了,哪裡還有什麼回頭的意思。
上樓的時候,高明曉鬆摸索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剛剛在和蘇青卿聊天的時候,他錄下了一段話,也不知爲什麼,只是,高曉鬆覺得如果錯過了樑惟成的話,蘇青卿只怕這一生再也不會找到一個她這麼愛的男人了,而且他和樑惟成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是這麼上心的,高曉鬆這幾天總想着,他或許能幫上什麼。
可是,蘇青卿今天的話,他要怎麼告訴樑惟成?
高曉鬆一時間犯了難,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他反覆的聽着蘇青卿的那句幾近決絕的話,高曉鬆忽然
覺得,蘇青卿竟然比樑惟成更加的冷情和絕然。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太難,我不是神。但是,至少我明白的是,無論我以後怎麼樣,我都相信我會找到一個比他更加珍惜我的感情的人。”
蘇青卿說話的聲音一向是不是很大,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略帶了點北京話的口音,近似乎中性,樑惟恐成在起初的時候,聽蘇青卿說話總覺得她少了江南女子的小鳥伊人的軟糯的甜人,當他站在高曉鬆的辦公室前,聽過了第三遍以後,樑惟成走了進去。
“總裁,你,怎麼樣回來了?”
高曉松明顯顯得很尷尬,擡頭看錶也不過纔不到六點的時候,這個時候,樑惟成是如何也不該回來的。
“我回來取些東西。”
樑惟成走過去,從高曉鬆的桌上拿起了他的手機,拿在手裡。這時候,手機裡的錄音還在響着,可是,高曉鬆在樑惟成的臉上看不出來一丁點的變色的模樣,一貫的如是冰封一樣的冷色。
“把你的手機卡取出來。”
樑惟成冷聲的交待,高曉鬆注意到了樑惟成眼角的冰寒,於是趕緊取出了他的手機卡,都還來不及拷貝手機裡的電話,樑惟成就已經拿走了他的那部MOTO。
“總裁,”
高曉鬆叫了一聲,樑惟成卻是頭也不回就走出了他的辦公室,高曉鬆總覺得他做錯了什麼,可是,這時候,想要挽回也沒有辦法了,他搖了搖頭,無精打采的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也許是這幾天接邊的應酬還有酒會,讓樑惟成真的是累了,在回到了辦公室後,他喝了一杯濃咖啡還是沒有提起來精神。
換過了衣服以後,他拿着剛纔從高曉鬆的辦公室裡拿出來的手機,坐在位置上,手裡按過了開機鍵後,略翻了一下就找到了那段錄音,當他聽到電話裡,蘇青卿那清冷的像是一把把冰刀一樣無情的聲音的時候,樑惟成伸手捏了捏鼻樑,在準備處理公事前,又自己蓄了杯濃咖啡,再坐回去,蘇青卿的聲音還清冷冷的響着。
也許是聽得煩了,樑惟成伸後關掉了手機,看着屏幕忽的一暗,她的聲音也就這麼沒了任何的蹤跡,樑惟恐成忽的噗哧一聲笑出來,如果蘇青卿以爲她這麼容易的就和他分開了,斷得一乾二淨了,那麼,就暫且讓她這麼以爲吧。
昨天,在一個酒會上,樑惟成遇到了紀家的人,那邊試探了他兩面句後,他只是簡單的落下了一句話。
“不過是一時生氣罷了,女人只要哄哄就好了。”
她是屬於他的,至於她假設的那個人,樑惟成根本沒有打算讓她去找什麼比他更珍惜她的男人。就是有,樑惟成也會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苗頭替她掐在幻想裡,然後任其破滅。現在,不過是她在氣頭上,樑惟成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罷了,與其糾纏不清,倒不如讓她清靜幾天,也讓他儘快處理了手裡頭關於香港那邊的事情,然後他就能空出時間哄她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其實已經近乎是凌晨的時候,樑惟恐成回到他的別墅,傭人早把一切都打點好了,可是,沒了蘇青卿以後,這個別墅忽然顯得有些冷清,雖然平時就算是她偶爾在的時候,也不過是靜靜的抱一本書,或者是在炕上,或者是沙發上,或者是是她喜歡的那間音樂房裡,現在在樑惟成的別墅裡,她的書還都放在她放的位置,傭人不敢動,他也沒有讓傭人收拾起來的意思。
省得等她回來了以後,找不到什麼書,又皺着眉毛的鬧他。
樑惟成在睡之前,就在無意間看到了在他的皮包裡的手機,拿起來,想要打開,卻發現,手機已經沒了電。
樑惟成用的手機是瑞士定製的牌子,他自然是沒有這種大從手機的充電器的。
下了樓,他找了個傭人。
“找個這個手機的充電器,給我。”
“少爺,可能是沒有。要不,我現在叫司機去給你買一個?”
樑惟成覺得有點小題大作,揮了揮手,手裡握着手機,返身向樓梯走去。
在上樓的時候,他的目光掃過手裡的手機,樑惟成這時候就站在樓梯上,,此時,樑惟恐成眼裡的祖母深不可測的黑,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機,像是就要拋掉,又像是在手裡就要捏碎,擺弄了幾下,樑惟成終於開口。
“叫司機去高曉鬆那裡取。”
擁有或者失去,原來,只在一念之間
搖擺
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