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時間還早，沐小言擰着東西，糾結了半天也沒能把號碼撥出去。
容清歌這個時候應該還沒醒吧，而且就算江南世家那邊有什麼動靜，也沒這麼快傳到她的耳朵裡。
還是算了。
醫院的另一頭，普通的黑色轎車裡，男人抽着煙，昏厥的空間裡到處瀰漫着菸草的味道，他難受的嗆出聲，犀利的目光緊盯着那抹恍惚的身影，直到漸漸消失在他深邃的眸子裡。
指間的煙一根接着一根，墨少辰開了車窗，兩手緊緊攥住方向盤，手背暴出的青筋足以說明他此時的怒氣。
是的，在看到沐小言的第一時間，他真的很想下車直接把那個女人直接掐死算了。
可真的掐死了，他又能怎麼辦？
隨後黑色汽車急速駛出醫院。
他想的一點沒錯，沐小言是爲了顧浩南。
這是——背叛。
呲。
車輪劃過地面的聲音在冬天的早晨顯得異常刺耳，前方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墨少辰的身體由於慣性往前傾，他頭昏腦漲，還沒下車就聽到了一陣哭訴聲。
媽的，走路不看的嗎，橫衝直撞的，他都還沒有罵人呢！
“哎呦，撞人了，撞人了！”
墨少辰推開車門下去，一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抱着腿坐在他車身旁邊。
“哎呦，要死人了，死了，痛啊……天哪，流血了。”男人只是一個勁的叫，也沒徹底看清車主。
在他心裡，只有使勁的叫喚纔會引起更多的關注，一大早的，還沒有到上班的高峰期，比較好處理這事，交通也不是太擁擠，來來往往的人羣都是趕早去買菜的老太太和老頭子，他們看到這事兒肯定會給他一個公道。
墨少辰站在冷風中，他理了理身上的黑色大衣，將男人渾身上下打量個遍。
這一看就是故意要錢的，他壓根沒有撞到他，怎麼可能流這麼多的血。
呵。
要是換做平時，墨少辰碰到這種事情也就給點錢打發了，畢竟他的時間緊迫，哪裡有閒心陪這些人玩兒。
可是人都不願意做傻子，尤其是今天他心情差點極點，體內的火氣正愁沒地方發泄。
“哎呦，撞人了，撞人了，要死了……大家快來看啊……”男人叫得那叫一個慘烈，無非就是想讓墨少辰心慌，給點錢打發。
很快，周圍來了三三兩兩的人，提着菜籃，應該是附近的市民。
“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了，好疼……”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有見，大夥也不會真的去摻和，也最多看看熱鬧而已。
不少人對墨少辰指指點點起來，畢竟地上有一灘血漬，在民衆眼裡是墨少辰真撞了人。
面對受傷男人的叫喚和衆人的議論，墨少辰緩步走過去，他個子高，站在人羣中間即使不說話，那氣勢立刻就把所有人給震懾住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朝他看來。
那真是很優質的一個男人，不說外表，光是眉宇間的那份氣質就能令人望而生畏。
霎時，所有人都噤聲了，並且主動的讓開了一條道。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男子抱着腿大呼，就差流幾滴淚了。
一道黑影罩過來，男子擡起頭，這纔看清楚墨少辰。
不知何時，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似乎叫的沒那麼厲害了，反而有點害怕。
墨少辰蹲下身，目光落在他血流不止的腿上，“說吧，想怎麼樣？”
男子看了他一眼，隨後很快別開目光，似乎害怕和墨少辰對視，良久才戰戰兢兢的指責，“你，你撞了人，還想怎樣。”
“那帶你去醫院？”墨少辰挑眉。
那男子一聽，頓時來了勁，“哼，你們這些人，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會兒說的好聽，帶我去醫院，誰知道你會什麼時候跑。”
墨少辰眯眼，邪肆的冷笑了下，“那你的意思？”
“給錢，我自己……我自己去醫院。”
這話一聽，衆人一鬨而散。
去，一看就知道是個訛錢的，這種事現在就見多了，不過大多也是車主倒黴，畢竟誰都不想惹麻煩事，給點錢便打發了。
“你的腿不是受傷了麼，怎麼去醫院？”
“我，我打電話讓我的家人過來，你把錢給我。”
“你覺得給多少錢合適？”墨少辰起身，他單手撐在車身上，冷眼掃着地上的男人。
男子眼眸一轉，開口道，“起碼得兩千。”
他不敢多要，這男人看上去不是那麼好惹的，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兩千？”
砰。
隨着話落的聲音，金屬製的打火機發出碰撞的刺激聲，驚得地上的男子一陣心慌。
墨少辰狠狠吸了口煙，只聽男人見到的重複，“對，兩千。”
兩千塊？
他買件衣服也不夠，不過，兩千塊想把他當傻子，他就不幹了。
墨少辰扔了手裡的煙，隨即動作極快的將地上的男子強拽起身，那男子似是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還沒喊出聲，墨少辰的拳頭已經砸在了他的臉上。
墨少辰緊接着鬆開手，爲了防止自己倒下去，男子穩妥妥的站直身體，墨少辰又是一拳砸過去，厲喝道，“不是腿受傷了麼？”
“救命啊，救命……”男子見謊言穿幫，更無法反擊墨少辰一拳又一拳的攻擊，只好大聲呼救。
他們是有同夥的，他這樣死命的喊無非是想引起同夥的注意。
很快，有幾個魁梧的男子聽到動靜往這邊跑來，將墨少辰圍在了中間。
墨少辰脫了身上的黑色大衣摔在地上，他掃了眼周身的幾個男人，揚脣高傲的冷笑。
正好，他已經好久沒練過了，今天就過過癮。
而被撞的男子見這架勢早已躲到了同夥的身後，哪裡還敢要錢，如果不是喊得快，他這條命估計都要搭上了。
明顯的，這是碰瓷兒，訛錢！
也就在這個時候，警報聲由遠及近，剛纔還氣勢洶洶的幾個大漢聽到這聲音立刻就慌了，撒腿就跑。
墨少辰見狀，厲眸一凝，趕緊抓住剛纔裝作受傷的那個男子。
意欲逃跑的男子被抓，大呼道，“喂，你幹什麼，幹什麼，放開，放開！”
“放開，大爺！”
男子只差給墨少辰下跪了。
一輛警車猛然停在路邊，很快，從車裡下來幾位穿制服的警察，墨少辰將手裡的男子扔過去，“碰瓷兒團伙。”
顯然，墨少辰的這句話並不能說服民警，連帶着墨少辰一起去了警局。
他們這些小警察肯定不知道墨少辰的身份，也情有可原。
反正他今天沒什麼事，就陪着玩玩兒。
……
沐小言買了東西上樓，碰上顧承恩急匆匆的從病房裡出來，那樣子，像是要天塌地滅一般。
她手裡拿着的東西驚得掉落在地，跑過去抓着顧承恩的肩膀問，“顧叔叔怎麼了，是不是浩南的病情……”
顧承恩搖頭，魂不守舍的嘆氣，“不知道爲什麼，醫院給浩南停藥了。”
停藥？
沐小言怔愣在原地，抓住顧承恩的兩手緩緩鬆懈下來。
他們都是聰明人，這種事情除了墨家還有什麼人能幹得出來。
聽到這個事實，沐小言如遭雷擊。
她怎麼就沒想到墨少辰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報復到顧浩南身上呢。
顧浩南病的那麼重，如果中途停藥不說之前的治療會功虧一簣，更會加速要了他的命啊。
良久，顧承恩吶吶開口道，“小言啊，我看你以後還是別來了，墨少辰這個人心狠手辣，他是恨透了我和浩南，你別怪顧叔叔狠心，他，我們惹不起。”
沐小言狠狠的閉了下眼，“你先彆着急，我去問清楚情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完，她轉身進了電梯。
墨少辰，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警局。
墨少辰進去之前就給局長打了電話，這會兒像是大爺似的被人伺候着。
駱向卿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來，局長辦公室裡，墨少辰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內，左手纏着紗布。
爲了方便兩人的談話，局長只好先避嫌的離開，把空間特意留給了墨少辰。
“三哥，天哪，這，這是怎麼弄的啊。”駱向卿一來就看到了墨少辰紗布上的血，只差沒跳起來。
墨少辰皺眉，沒好氣的道，“這是別人的血。”
他覺得髒，便用紗布包着，畢竟他好久沒揍過人了，剛纔這手也有點傷痛。
駱向卿這才鬆了口氣，當即問，“哪個不識好歹的傢伙，竟然敢惹你？”
墨少辰卻是問，“有消息了麼？”
“三哥，您真是料事如神，程婭姝坐不住了。”駱向卿神神秘秘的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這個是最新消息。”
墨少辰翻閱手裡的東西，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也沒給出個答覆，駱向卿有點坐不住了，“三哥，我們該怎麼辦？”
“這個程婭姝真是沒腦子，就憑這個東西就想糊弄墨雲楚。”墨少辰點了點文件上的資料，漠然出聲。
聽這口氣，墨少辰似乎並不怎麼在乎程婭姝的做法。
“三哥，我都急死了，你還在這兒……”
“她既然想玩兒，我們就陪着。”墨少辰把手裡的資料丟給他，“做的更逼真一點。”
“三哥！”
駱向卿不明白，更確切的說是不理解墨少辰的做法。
男人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吩咐道，“趕緊去辦，一定要讓讓墨雲楚相信，知道麼？”
“三哥！”
“如果辦不好，以後別跟着我了。”
駱向卿捏着手裡的資料，“……”
他還能怎麼辦，自然三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剛恢復寧靜的辦公室被電話鈴聲打斷，墨少辰劃開手機，那頭女人聲音透着濃濃的疲憊，“少辰。”
這次，墨少辰直接道，“等Jayson的病症稍微緩解，你直接帶他回國吧。”
沈念薇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這麼快，興奮之餘，她還是小心的試探問，“可以嗎，你安排好了麼，沐小言……你妻子她答應了嗎，會不會很爲難？”
墨少辰修長的手指劃過眉心，“嗯，都安排好了。”
“少辰，謝謝你，如果姐姐知道了，她一定會安心的。”
沈念歆？
這一刻，他對這個人好像已經模糊了。
從警察局裡出來，局長親自相送。
墨少辰老遠就看到站在警察局外的沐小言，G市的中午隱約透出少許陽光，灑在她身上，像是一個落魄的少女。
“三少，這次真的謝謝你，否則我們……”局長大人點頭哈腰，馬屁拍得叮噹響。
其實碰瓷兒是不構成犯罪的，抓到了最多教育一番。
墨少辰擡手，示意他別說話。
隨後，他往前方走去，在離沐小言兩米的地方站定。
昨天，今天。
過了一晚，他們對峙着，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沐小言看着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她想質問墨少辰，爲什麼要停掉顧浩南的藥，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可轉念一想，她現在又該用什麼身份和墨少辰說這些。
“怎麼，墨太太，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他忍了一個晚上，在事發的第一時間沒去找她並不是別的什麼原因，墨少辰清楚自己的脾性，就怕自己在氣頭上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即便早上看到她，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他也忍了。
這會兒氣也沒那麼大了，能心平氣和的說話，不是更好解決？
墨少辰要的就是一個解釋，只要她現在能回心轉意，以前的一切他可以既往不咎，就當她是糊塗了，燒壞了腦子。
沐小言抿了下乾裂的脣，她垂着頭，啞着聲音開口，“還需要解釋嗎，墨少辰，你什麼都知道了吧。”
這一晚，她同樣的不好過，眼角的烏青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是給駱向卿打電話才知道墨少辰在這兒的。
男人的手還纏着紗布，上面的血漬不多，卻足以觸動她的心。
沐小言其實很想問，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我想聽你說。”男人走過去，單手挑起她的下巴。
兩人近距離的對視，放大的容顏映入彼此的瞳孔，他聽見她說的是，“我沒什麼可說的，這就是我的選擇。”
墨少辰眯眼，手上的力道加重，罵道，“他媽的沐小言，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這麼好的老公你竟然讓給別人。”
沐小言，“……”
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就是沒想過墨少辰會是這樣的態度。
剛纔一乍看到墨少辰，他那吃人的眼神，沐小言還真以爲自己沒命了。
而後，墨少辰拽着她就往車裡拖，沐小言慌了，掙扎，“墨少辰，你幹什麼。”
“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如果換做昨晚之前說，她肯定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現在，他們都回不去了，儘管她的心裡很難過，可已經選擇了不是嗎，“墨少辰，你已經出軌了，還想讓我回家？”
是的，這便是她的選擇。
沐小言太清楚自己的個性，她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只有逼着墨少辰出軌，她纔好從這段婚姻中解脫出來，徹底斷了兩人的關係。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受不了他的背叛，哪怕那是她授意的，而他，亦是受不了她心裡還想着別的男人。
這段婚姻該怎麼繼續下去？
男人眯了下眼，擡手戳了下她的腦門，“出軌？沐小言，這不是你的意思嗎，你還怪我？”
“我不要回去。”沐小言甩開他的手。
她來，是質問他的，爲何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沐小言，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離婚和顧浩南舊情復燃？”
墨少辰拍了下她的臉，目光陰鷙，“今天我把話放在這兒，只要我沒死，你就休想！”
沐小言杵着沒說話，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根本沒有回頭路。
墨少辰，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們本就沒有多少感情，不是說沒了誰就過不下去的，沐小言不懂，墨少辰爲什麼一定要糾結於此，難道是因爲她提出分手讓他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