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現在不缺戰馬,自從幾年前開始與西域諸國展開大量交易以來,良種戰馬的引進,就是最先的重中之重。
在關中、漢中地區的廣闊山區平原上,分佈着許多蓄養基地。大批的戰馬在這些地方繁育成長,不斷的供應到軍中,成爲漢軍將士們的坐騎。
除此之外,漢軍幾次對匈奴作戰的大勝,在取得廣闊地域的同時,繳獲的馬匹成千上萬不可勝數。剔除掉一些羸弱不堪騎乘的,由商人們買賣,其餘的大多數便都也成了軍中戰馬。
因此,大漢騎兵的數量得到很大擴充。除了黑鷹軍、赤火軍和邊關的幾支騎兵隊伍之外,內地駐軍中也裝備起來了數量不少的騎戰之士。
長安城周圍的幾座大營駐軍,自然是得到了優先發展。包括細柳營、北大營、南門大營這些,都基本上戰馬齊備,再也不是從前半步半騎混合的狀態了。
北大營數萬駐軍,主將李璇璣隨軍出征有些日子了。留守軍本來以爲沒有他們的什麼份了,卻忽然就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虎符調令,命令集結兩萬能戰之士,迅速北上朔方,歸李璇璣將軍統一指揮,作爲右路軍,協助大將軍衛青親自率領的黑鷹軍,共同展開對匈奴的漠北戰役。
北大營留守將軍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兵力星夜行軍,在指定的時間趕到塞上,面見後軍將軍李璇璣交割差事。
李璇璣大喜,這助力來的正是時候。他早已經接到了長安傳來的密報,知道妹妹李婉玉在皇帝陛下面前求得這個機會,就是要讓自己在對匈奴的最後決戰中立下功勳的,如此良機,自然不容錯過。
李璇璣所部萬人在西域戰事中負責轉運押送輜重,雖然沒有直接參加幾次戰鬥,但他相信等到戰爭結束論功行賞,卻少不了他們的。不過,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終究還是有些美中不足。
現在好了,馬上就要奔襲匈奴漠北老巢,自己手握精兵三萬,匈奴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還怕沒有立大功的機會嗎?
改任右路將軍之後的李璇璣躊躇滿志,帶着三萬漢軍一路向北幾十裡來到龍城大營,見到了在此坐鎮的元召。
既然太子沒有露面,那就以軍務倥傯爲藉口,不去拜見了,省的彆扭。李家與元召宿怨已深,卻也不必假裝那些客套,見面之後,直接公事公辦。
“元侯,末將這次奉旨北上,除了與諸路漢軍一起平滅匈奴之外,還有一個重要使命,乃是皇帝陛下親自交代的,望元侯休得推脫,速辦爲宜。”
李璇璣面容嚴肅,直視元召的眼睛,他身材高大,生的十分雄壯,無形中就會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不得不說,李家的基因確實不錯,姐弟三人只看外表都是人中龍鳳。
元召神色平靜的看着這位濃眉大眼的將軍,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這讓旁邊的東方朔不由得心中一跳,他認識元召日久,對其瞭解越深,就越知道他的不按常理出牌之處。元召與李家兄弟的過節他也知道,深怕他一時意氣在軍中與李璇璣鬧將起來,恐生不測。當即連使眼色,示意元召注意。
元召只當裝作沒有看見。他用手指了指中軍大帳門口,登時變下臉來,厲聲喝道。
“我元召受天子欽命,以大漢尚書令身份出長安,節制諸軍對匈奴作戰,至今三四月來,衆將都聽從調度,卻從未見你李璇璣來中軍報道過。今日驀然至此,言辭不知所謂。難道軍中的規矩,你都不知道嗎?哼!”
話既出口,中軍大帳之中的氣氛立即冷了下來。李璇璣臉色一僵,擡眼冷冷的看着元召。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但既然拿出這樣的身份來相壓,他也就不客氣了。
“元召!你待怎樣?我受天子欽命……。”
“出去!唱名來見,否則按軍法從事。隨軍司馬何在?!”
李璇璣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元召打斷了。站在正當中的這個身影從來在軍中都是和藹的樣子,但他一旦抖起威風,相信全軍沒有人不凜然變色。
在旁邊伺候的軍中司馬心中大跳,不敢怠慢,連忙疾步上前躬身施禮,聽候吩咐。
“大軍之中不尊號令、藐視上司者,當以何罪論處?”
“啓稟元侯,按大漢軍律第三十六條第五款,輕者責以軍棍二十,重者當斬!”軍中司馬直起身子,面無表情,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
大帳內一片寂靜,在衆目睽睽之下,李璇璣用手緊緊的握住劍柄,額頭上浮起一條可怕的青筋。面對着這故意的羞辱,他很想憤然反駁,憑着自己的身份,不管鬧得多麼出格,他也不相信元召敢在軍中對自己怎麼樣。然而片刻之後,他咬了咬牙,把心頭的火氣強行壓了下去。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李璇璣鐵青着臉色,轉身走出大帳,然後重新報名而入。在不遠處等候的部將們,都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各自心頭情緒複雜,有失望,有憤怒,有同情,更有暗自打抱不平者。
元召看到這雄壯的漢子竟然能忍下這口氣,心中在小小失望的同時倒是有些驚奇,看不出來,倚仗着漱玉宮權勢的李璇璣竟然還有這樣的隱忍一面,以後卻是要小心一些。
“元侯,末將去漠北之前,還有一個皇帝陛下親自交辦的任務,那就是把已經被俘的匈奴單于羿稚邪負責押送回長安!時間緊迫,請元侯現在就把人交出來吧!”
李璇璣強壓怒火,元召這廝就是故意讓自己難堪,龍城大營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趕快完成任務走人,這筆賬留待以後再算。
聽到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且說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分列帳內的幾位將軍心頭都有些不滿。匈奴單于可是數萬大軍圍追堵截,經過一番苦戰,合力之下才把他擒獲的呢。爲此犧牲了數千漢軍將士,就連驃騎將軍都受了重傷,至今還未醒來。這麼大的功勞怎麼能轉手讓人分去一些呢!
不僅是親身參加過戰鬥過程的將軍們心中不樂意,就連東方朔、鳳九等隨着太子劉琚來的這些人,也暗自感覺到有些不平。赤火軍和雁門等前線邊軍在這次戰役中作出的辛苦和犧牲,他們有目共睹……皇帝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有些太偏袒了吧!
這樣的話雖然不會親口說出來,但每個人在心中的暗自嘀咕是免不了的。東方朔嘆了口氣,預感到今天的衝突避免不了,擡頭要看元召怎樣應對時,卻聽到他只是冷笑了一聲。
“哦?原來是爲了這樣的事啊!只不過很可惜,你來晚了一步,押送匈奴單于的人剛剛走了不久,早已經去往長安。所以,就不勞你的大駕了,還是趕快帶領着你的兵馬去漠北吧。如果趕得及,說不定還能在那兒撈些功勞……呵呵!就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了。”
李璇璣當場變色,他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指着元召大聲質問道。
“你、你這是當面撒謊!我帶領三萬大軍正從那個方向而來,哪裡見到過押送去往長安的騎兵隊伍?元召,你爲了一己私利,竟敢違抗聖旨,難道就不怕犯下欺君大罪嗎?哼!”
“我說送去長安就是送去長安了!你見沒見到關我毛事!”
“你派了多少人馬押送……?!”
“兩騎,足矣!”
“什麼?!如此重要的人物,你竟然說只派了兩個騎兵……這是騙鬼呢!”
李璇璣看着元召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態,他幾乎要出離憤怒了。既然他敢在天子聖意麪前公然欺瞞,那自己何不正好抓住這個把柄,好好的利用追究其罪!不過,還沒等他好好的盤算一番呢,卻聽到對方又淡淡的說了一句。
“忘了告訴你,兩個軍中八百里飛騎送的只是一顆腦袋,所以用不着那麼虛張聲勢的興師動衆。明白了沒有呢?李將軍!”
“元召!你說什麼?你、你殺了單于羿稚邪……?”
這位依靠裙帶關係封侯拜將的右路軍將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對方風輕雲淡的臉。在這一瞬間,他覺得這個傢伙真是吃了熊心嚥了豹子膽,這麼大的事在沒有請示皇帝之前,也敢擅自作出決定。
“對啊!我想殺,所以就殺了唄。難道你還能讓他復活嗎?”
元召隨手把一把刀插在當地,所有人鴉雀無聲,這平淡的語氣中包含了無比的霸氣!李璇璣呆立片刻,半晌無言……。
“你和他鬧的這麼僵……將來回到長安,恐怕會有些麻煩。”
一刻鐘之後,路過的隊伍沒有再停留,直接向北而去。望着逐漸隱沒在長草間的那些騎兵身影,東方朔轉過頭瞅了瞅元召,臉上憂色深重。
“其實,我很想找個藉口,在軍中就地誅殺之!不過後來我又改了主意……也許,時候還沒到。那麼,就等到該發生的事都發生的時候再說吧!”
東方朔大吃一驚,他從元召的眼中看到了濃重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