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織毛衣的手段很高明,或許是年輕人的審美觀不同,同樣是織出來的毛衣,雲琅織出來的毛衣要比雲婆婆織的受歡迎。
尤其是複雜的麻花辮子花色的毛衣,雲琅織出來的能賣到兩百塊,雲婆婆織的只能賣八十。
好毛線織成的毛衣,孤兒院裡的弟弟妹妹們是沒有資格穿的,婆婆把雲琅織的毛衣賣掉之後,纔有錢給弟弟妹妹們買十塊錢一件的毛衣。
沒有發財就來到了這個世界,是雲琅最大的遺憾……
蘇稚雙手託着下巴蹲在雲琅面前已經很久了,她發現雲琅沉浸在編織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她非常的奇怪,僅僅用四根小棍,那些毛線就會變成一片整齊的料子,雖然很疏鬆,看看厚度就知道應該很保暖。
毛線在手底下變成了料子,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雲琅的下巴上卻掛着眼淚。
這讓蘇稚非常的心疼。
這個聰慧的男子應該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搞不懂他爲什麼會流淚,流露出來的表情讓人心酸。
所有關於貧窮的記憶,是雲琅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他生怕自己忘掉,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拿出來曬曬。
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心有生命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在這個過程中,仇人的面孔逐漸淡去,包括那個要強拆孤兒院的傢伙,也忘記了自己想要阻止強拆,衝上去跟那個人撕打,然後身上被踩上無數只腳的感覺。
如果在那個世界有現在的能力,雲琅並不介意將他碎屍萬段,哪怕用來做活體解剖他也能下去手。
世上最可惡的就是喜歡欺負沒有還手之力的人的傢伙,他們喜歡在這些絕對的弱者身上尋找高高在上的感覺,從而滿足自己近乎於變態的榮耀心。
雲琅喜歡讓長虹貫日的聶政,喜歡讓蒼鷹撲擊在宮殿上要離,也喜歡讓彗星襲月的專諸。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這些人都成了雲琅的偶像,如果當時不是因爲年幼體弱,無法勝任任務的要求,他一定會成爲這羣人中的一個。
激烈,激烈,儘量想的激烈一些,只有激烈的事情才能永遠存在腦海中,這是一種不錯的保存記憶的方式。
我們可能記不住自己拯救過的人,卻一定會記得自己特意傷害過的人,這是一個真理。
雲琅一氣不停地編織了兩個時辰的毛衣,蘇稚就蹲在他前面看了足足兩個時辰。
“什麼時候來的?”雲琅摩挲着食指外側發紅的皮膚問蘇稚。
蘇稚愣了一下,想從地上起來雙腿痠麻,站立不穩,一下子就撲到雲琅懷裡去了。
小丫頭在這兩年中發育的很好,溫香軟玉抱滿懷,不等雲琅心中起旖念,一顆蛋頭就再一次出現在窗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雲琅心中一驚,連忙把蘇稚推開,原本面孔紅紅的蘇稚被雲琅推開後,大眼睛裡就蓄滿了淚水。
“她沒有站穩——”雲琅訕訕的向蛋頭解釋。
“沒事,老夫知道,丫頭蹲的時間太長,雙腿痠軟是應有之事……”
蘇稚憤怒的轉過頭,瞅着蛋頭怒道:“你就不能不看嗎?”
蛋頭寡廉鮮恥的道:“老夫在皇宮其中有一項職責就是不要讓宮裡的妃子雙腿痠軟,然後隨意的倒進某一個男子的懷裡。”
沒有蛋頭那麼無恥的蘇稚只好匆匆的跑了。
蛋頭的手在窗戶上輕輕按一下,就竄進了屋子,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道:“是老夫弄錯了,是那個丫頭想要睡你,不是你想要睡那個丫頭。”
雲琅嘆口氣道:“您還是說我想要睡丫頭比較好,這樣,被別人聽到了,不損丫頭的名聲。”
“嗯,嗯,嗯就這麼說,人啊,在任何時候都需要有一些約束的,長久得不到約束的人啊,他就會認爲這個世界對他沒有約束,遲早會闖出大禍來的。
喜歡丫頭呢,回到長安去喜歡,哪怕是大被同眠也不關老夫的事情,在這裡不成!
這件事看起來雖然小,也無關大礙,老夫就是想用這件事來提醒你時時守規矩。
只要你守住這件事了,其餘的事情也就會做的非常有規矩,小處看大,是必然之事!“
雲琅嘆息一聲道:“您看啊,霍去病統領着大軍,說不定會自立爲王,曹襄統管着受降城的糧秣,說不定會貪污,謝寧整日裡在荒原上奔馳,說不定會裡通外國,趙破奴整日裡神神秘秘的說不定是在密謀造反。
這麼些可疑之人您不去看管,整日裡盯着我這個待在屋子的織毛衣的人做什麼?”
蛋頭大笑道:“霍家的小子從本性上來說就是一個將軍,自立爲王?不可能,他要是能堅持下去,雖說異性者不得封王,等他年紀達到我這個歲數,陛下說不定會封王給他。
曹小子連自家的錢財多少都沒數,他豈能從自己部下的牙縫裡摳錢?
謝家小子身爲斥候統領,他不往外跑,誰跑?
趙破奴那個半野人,現在乾的就是老夫的活計,時刻幫你盯着受降城裡的動靜,城裡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會下辣手幹髒活。
這些孩子都是規矩的好孩子,不用看,老夫也會在奏報上大肆的誇獎一番。
倒是你,把自己鎖在屋子裡,心卻在天外晃盪,天知道你的心裡想着什麼事情,而你對另外幾個人的影響實在是太大。
只要你不出事,那些好孩子就出不了事。”
雲琅頹然的倒在牀上,哀嘆一聲道:“真是豈有此理啊!!”
蛋頭哈哈一笑,有從窗戶裡跳出去了,從外面拎着一包竹簡走了進來,堆在雲琅的桌子上,拍拍那些竹簡道:“這裡有長平公主給你們的帛書,還有謝長川等人寫給你們的密信,剛剛到的,打開瞅瞅!”
雲琅痛苦的呻吟一聲,瞅着那個大包袱道:“既然是看信,您是不是出去一會,我再看?”
蛋頭笑道:“老夫就是一個隱形人,當年陛下與阿嬌新婚之夜,就是老夫站在牀邊伺候,人家依舊敦倫的不亦樂乎。
你看你的,就當老夫不存在!”
蛋頭的話說的非常無厘頭,話裡的意思卻堅定不移,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他也要看信。
惹不起這個隨時隨地能拿皇帝皇后開玩笑的人,雲琅首先打開了謝長川給他的信。
“看這個,謝長川的信有什麼好看的,裡裡外外不過是軍伍上的那點事,以後再看,老夫對長平公主的信好奇的緊!”
“這麼說,謝帥的信您已經看過了?”
“廢話,他的信是竹簡,又沒有上火漆,打開就能看,倒是長平的帛書被封的死死的還用了火漆印信,不好隨意打開,你打開,我看看!”
雲琅雙手抱着腦袋道:“我真是想不通,您的好奇心這麼大,是怎麼在皇宮裡活到這樣的高壽的?”
何愁有大笑道:“有兩種人在皇宮裡能活長久,一種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另外一種就是什麼都知道的。
老夫屬於那種什麼都知道的,明白嗎?
趕快看信,長平那丫頭的光身子我看了都不止一次了,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比瘋子可怕的只有淫猥的瘋子……
雲琅打開了帛書,長平的諄諄教導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信裡面除過有一些關於何愁有來邊地的消息,剩下的就是告誡雲琅莫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好好地爲國效力,等到回家的時候就能光宗耀祖。
還說家裡有她看着,就不會出事,也不會有人敢惦記雲氏的家產,如果雲氏的家產少了一分一毫,將來回去之後可以唯她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