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夏只覺身體一麻,一股激痛瞬間流過全身,接着他就覺得整個人都沒有知覺了,他的四肢、手指全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上下,就連眼皮、舌頭都動不了,只有大腦還在運轉。眼看着五色石繼續不知疲倦地吸收能量,他覺得比起之前經歷的,這種沒有知覺的感覺反而是一種享受,起碼在最初的痛擊過後,他就感覺不到疼了。
只是,看着其他人驚恐的眼神,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定發生了什麼糟糕的變化,可是他無法轉動脖子,他看不到。無所謂了,只要人還活着,什麼損傷都能修復,只要他能活下去!
五色石終於將金能量吸收完畢,叢夏瞬間從那種僵硬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劇痛馬上襲來,他有種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滲血的錯覺,同時,鼻子裡聞到了一股焦臭味兒,他低下僵硬的脖子一看,自己四肢的皮膚已經碳化了,黑乎乎的焦裂了一片,看上去極其可怖。叢夏覺得姚潛江說的很對,他變了很多,至少他現在沒有暈過去,無論是因爲疼的還是嚇的。
這四年來遭遇過的所有疼痛,都比不上今天一天的多,經歷過這些還活着,叢夏終於有了自己是非人類的真實感,不過,這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兒,至少用這種方式來證明,是任何人都不願意承受的。
與此同時,叢夏體會到了一股前所有爲的使命感。一直以來,有很多人說如果能夠結束這場災難,那麼一定是依靠他和五色石的力量,他被科學院塑造成救世主之一,被迫委以重任。可他當了二十多年平凡人的心一直難以轉換過來,潛意識裡,他一直在拒絕承擔這麼重的責任,可是現實逼迫他不斷地抗爭在所有戰鬥的最前線,他就在這種矛盾中時而迷茫、時而清醒,而今天經歷的一切,讓他格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使命,也讓他格外堅定自己必須堅持到最後。
叢夏用能量修復着炭化的皮膚,細胞再生的過程同樣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叢夏已經不敢去看成天壁的眼睛,如果兩個人的位置調換一下,他看到成天壁受重傷……那心情他實在是不願意想象。
這一次,他沒能完全修復四肢,因爲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能量核和五色石之間的融合已經出現了裂縫,隨着時間的推移,五色石對他的保護能量會越來越弱,他的危險性就越大,他不敢再浪費時間,要求姚潛江和吳悠馬上進行最後一次的能量攻擊。
姚潛江站在他面前,不忍地閉上了眼睛,遲遲動不了手,叢夏的樣子,已經相當狼狽,能不能受得住這最後一擊,誰也沒有把握。
叢夏顫聲道:“郡王,別浪費時間了,我能撐得住。”
吳悠一把抓起姚潛江的手,果決道:“我來操控能量。”
叢夏握緊了五色石,咬緊牙關,看着那冒着寒氣的水能量從倆人身體裡迸發出來,眨眼間就衝向了自己。
徹骨的寒氣瞬間侵襲叢夏全身,他這輩子從來沒試過這樣的寒冷,好像身體的血液都被凍成了冰,皮膚像被億萬根細針刺穿一般,泛起無邊地痛。他的身體覆上了一層薄冰,頭髮、睫毛上沾滿白霜,五色石對他的保護每況愈下,到了這最後的一次攻擊,防護作用不如最初時的一半,叢夏的身體承擔了難以想象的能量重荷,整個人都處於垂死的邊緣。
此時,大部分得人都不能動彈,成天壁最先恢復了一點體力,他想從地上爬起來,從支撐不起身體,他嘶啞地叫了一聲,“叢夏……”
叢夏死死咬着嘴脣,他的皮膚出現多處皸裂,血絲一滲出皮膚,就被凍成了冰,衆人眼睜睜地看着叢夏蒼白的皮膚出現道道觸目驚心地血痕,就像有把隱形的刀在他身上劈砍一般,一道、一道、又一道,直到他滿身傷口。
成天壁無力地吼道:“停下!”
此時的姚潛江和吳悠已經停不下來,五色石開始自主地吸收他們的能量。
叢夏雖然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但是意識還在,他以最快地速度修復着自己要害處的傷,他知道自己現在命懸一線,五色石的吸收至少還要一兩分鐘才能結束,而他現在每支撐一秒鐘,都需要極大的能量消耗,他的能量核和五色石的聯繫越來越微弱了,一旦那股聯繫斷裂,他會被瞬間凍成冰雕,他一定要撐住,只要能保住內臟和大腦,他就有機會活下來!
叢夏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獨,因爲這是他一個人的戰鬥,但他也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英勇,他承受的痛苦越多,他就越是想活下來。他想起柳豐羽的話,他有那麼多重要的人等着他,他要和成天壁一起回去!
叢夏的能量核再次爆發出龐大的能量,侵蝕他身體的寒冰被那股能量逼退了一些,寒武能量和水能量在叢夏身上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爭鬥,叢夏在承受巨大疼痛的同時,瘋狂地修補自己的身體,抗拒水能量的攻擊,水能量被五色石快速吸收着,這場拉鋸戰持續了一分多鐘,叢夏身上已經找不到完好的皮膚,極寒的低溫將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
成天壁眼裡滿是絕望,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的眼淚,在低溫的影響下凍結在了臉上。
寒冰終於衝破皮膚的抵擋,眼看就要入侵內臟,叢夏知道自己快完了。
一切就在這時候結束嗎?他不甘心啊,他想活下去,所有爲了這一刻流血拼命的變異人也想活下去,他們渴望在災難結束後重建家園,渴望能重新獲得安全和溫飽,即使他們不容於寒武意識,他們也是這個星球的一份子,即使他們只是遠古神衆棋局裡的棄子,他們也不想束手就擒。
他們沒有被放棄,他們也從來沒放棄自己,他叢夏,不能在這一刻功虧一簣!
叢夏模糊的雙眼,彷彿看到傀儡玉發出了微光,他知道五色石正在吸收姚潛江和吳悠體內的基因源能量,而傀儡玉感受到它缺失的那一塊兒了,這是最後時刻了,他要撐下去,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五色石再次發出劇烈的強光,叢夏的視線裡什麼都看不到了,整個世界彷彿都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因爲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痛苦、溫度、光線,什麼都沒有了,他大概真的……死了吧……
天壁……
叢夏緩緩睜開眼睛,他一時無法適應頭頂的光線,恍然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大腦裡一片空白。突然,成天壁疲倦的臉出現在他視線裡,成天壁說着什麼,他卻聽不見,但從口型可以看出是在叫他的名字,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發現自己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除了眼珠子能動,其他的肢體好像都消失了,他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甚至感覺不到身子底下墊着什麼東西,他就像只剩下靈魂一般,身體“消失”了。
他急了。自己還活着嗎?還是隻剩下一縷孤魂,飄回了成天壁身邊?看着成天壁焦急的神色,他拼命想說話,卻就是發不出聲音。
成天壁被推開了,他看到了黛奎琳明豔動人的臉,黛奎琳掌心聚起綠色的木能量,覆蓋在了他耳朵和喉嚨上。
叢夏感覺一股冰涼的液體流過耳朵和咽喉,耳朵和喉嚨跟被刀生生刮過一般痛,但隨着那木能量的修復,那種痛楚在逐漸減輕,漸漸地,他能聽到外界的動靜了,喉嚨裡發出了一個音節,他也能感覺到聲帶的震動了。
黛奎琳拍了拍他的臉,“你不用急着說話,你現在全身到處是傷,我修復能力沒有你好,花了一天時間只保住了你的內臟,等你恢復過來了,你自己修復身體吧。你現在不能動是因爲打了麻藥,不然你會疼死的。”
叢夏愣了兩秒,眼眶突然一熱,用沙啞得不像人類的動靜說:“天……天壁。”
成天壁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髮,眼神中滿是隱痛。
“天壁……成功了嗎?”
成天壁手指微微一頓,俯□,冰涼的嘴脣貼了貼他的額頭,啞聲道:“叢夏,你活下來了。”
叢夏急道:“能量,吸收……成功了嗎?”
“我不知道,你要自己驗證,但是對我來說,你活下來就是成功。”
叢夏難受地看着成天壁。
成天壁眼圈有些溼潤,“無論五色石有沒有把基因源能量吸收出來,這都是你最後一次做這件事了,知道嗎?”
叢夏想點頭,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他勉強眨了眨眼睛,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成天壁扭過了臉去。
帳篷的簾子被一把掀開了,從震中領着一大批人走了進來,全都是叢夏熟悉的面孔。
從震中撲到他牀邊,顫聲道:“小夏,你醒了。”
“二叔,怎麼樣?”
“我們無法確定,但應該是成功了,我們原來一直檢測不到任何能量的五色石,現在撒發出跟傀儡玉及其相似的很強烈的寒武能量,你恢復好了之後,只要把這股能量注入傀儡玉中,我們就能知道能不能封印它了。”
叢夏呼出口氣,感覺心裡懸着的大石頭還是沒有放下,但經歷了這一場生死劫,他總覺得他們離勝利的曙光不遠了。
鄧逍嚷嚷道:“叢哥什麼時候能好啊?這包得跟木乃伊似的。”
黛奎琳推開他,“別急,人活着就好辦。叢夏,我修復速度不夠快,你現在能支配能量嗎?”
叢夏感覺了一下,“能,但是很弱。”
黛奎琳撒了一把叢夏自己製作的蓄能玉符在他旁邊,“這些給你,你慢慢吸收,配合我修復四肢。”
叢夏緩緩吸收起蓄能玉符內的能量,同時,黛奎琳也將木能量注入他體內,當叢夏把能量流通過全身時,他才發現自己受傷有多嚴重,除了內臟還算完好外,其他地方都是傷,四肢全廢了,難怪黛奎琳無法治好他,這麼重的傷,就是自己也要修復好久。
衆人不再跟他說話,只是靜靜守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肢體和皮膚緩慢地再生……
作者有話要說:老千參加婚禮在高鐵上碼出這章,由小夥伴天天代發!忍不住想說一句:業界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