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所言甚是,我與關東叛賊早晚必有一戰。既然他們先發出進攻的聲勢,吾便藉此一戰,將他們徹底擊潰!”
呂布的聲音渾厚激昂,同時看向兒子的目光,也格外欣慰。
“主公……”王楷還欲再勸。
呂布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吾意已決,爾等不必再言。”
王楷神情一怔,嘆上口氣,只好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肚子。
武將們則是精神氣滿,尤爲振奮。
關中,長安城。
諸侯聯盟討伐呂布的消息,很快鬧得天下皆知。
這個消息傳至長安城中,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喧鬧的市集中,百姓們道聽途說,不免也四下議論起這件事來。
“聽說了嗎?先帝的皇長子如今尚在人間,聽說還號召了幾十萬大軍,要與大將軍開戰了。”一名滿臉橫肉的屠夫說了起來。
旁邊販梨的漢子嘆了口氣:“幾十萬大軍,也不知道大將軍能不能頂得住。”
“你這說的什麼話!大將軍神威蓋世,又是天下武人中的最強者,區區叛賊,怎麼可能贏得了大將軍!”正準備買梨的男人聽得兩人交談,當即插上一句,很是不滿他們看輕了大將軍。
“咱不是不支持大將軍,可畢竟叛軍人數擺在那裡,別說咱們了,估計大將軍心中也沒底呢!”賣豬肉的屠夫低聲說着。
“人多又如何?咱們關中之地也有上百萬的男兒,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我等隨時都可以入伍參軍,跟叛軍死戰到底!”
坐在對面樹下賣扁擔的漢子猛地站起身來,聽他這口氣,顯然是個暴脾氣。
“沒錯,咱們這些年受大將軍照拂,若非大將軍開倉賑濟,可能早已餓死在了路上。只要大將軍說句話,老子這條命,就豁出去了!”
一名農漢模樣的男子也停下了腳步,忿忿說了起來。
“你們以爲打仗是鬧着玩兒呢?還你們去了,你們除了拿耙鋤薅薅地,耕耕田,還能幹啥?”有人反言相譏。
漸漸地,圍在這裡討論的百姓越來越多。
從爭論的情況來看,在不少百姓心中,都對呂布有着莫大的信任。
“一羣愚夫!”
此時,一名路過的書生面露譏諷,隨後將話題扯向了另外一邊:“弘農王乃先帝長子,而當今天子,不過董賊所立,既無恩德,也無威信。照我來看,就應該主動退位,還政於弘農王,這樣也可免去一場大戰。”
百姓們聽着這話,也不吵了,好像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
然則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官兵聞訊而來,將這名書生模樣的男子逮捕。
於市集之中妄議當今天子,不出意外,砍頭是跑不掉了。
司徒府內,王允的書房。
近些時日,老司徒王允一直稱病在家,多日未上朝會。
此時的王允正坐於書案前,左手撫着花白的鬍鬚,目露深思之色,瀏覽着手中書信,哪裡有半點生病的模樣。
這封信是從關外寄來,署名人處寫着‘老朋友’三個字。
信中的開頭,先對王允進行了一番誇讚,說他是大漢之肱股,歷經三朝之元老,德高望重,受萬民敬仰。
希望他能夠以大局爲重,看清當下局勢,呂布敗亡不過早晚,若是王允能從長安響應,想辦法切斷呂布後路,亦是大功一件。
所以也希望王允能夠作爲內應,監視朝廷的一舉一動,爲匡扶漢室盡一份綿薄之力。
等到將呂布徹底除去,信中允諾,仍舊保他三公之位。
王允看完信簡,褶皺起眉頭,他知道這是何人所寫。
自從當年曹操刺董失敗之後,暗地裡,王允一直和曹操有書信往來。王允也很看好曹操,他覺得這個後生,是一個可以共謀大事之人。
不過就如今的局勢而言,劉辯才剛剛起兵,雖然兵馬強壯,但能不能打贏呂布,還很難說。
不過即便如此,王允也先回信答應了下來。至於是不是真的要去冒這個險,還得看諸侯聯軍的手段如何。
萬一呂布輸了,他也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王允寫好書信,喚來兩名死士,一封送往關外,另一封命人暗中放置到侍御史徐咎的府上。
他要在長安城裡,演一出賊喊抓賊。侍御史徐咎經常在朝堂上發表抨擊呂布的言論,王允此番做法,就好比狼的倒鉤,他要將自己徹底變成呂布的忠實黨羽,然後使長安的呂布勢力放鬆警惕。
此事辦完之後,王允就只管等消息便是。
這些年,王允在朝堂上看似渾渾噩噩,毫無作爲。可實際上,他以救濟孤兒爲名,在暗中培養了大批死士。
加上放置於呂布身邊的女兒貂蟬作爲眼線,王允可以在第一時間,掌握許多外人所不知的情報和消息。
此番雙方交戰,呂布贏,他則按兵不動,呂布敗,他則釜底抽薪。
可謂是,老謀深算。
唯一讓王允覺得可惜的一點就是,呂布的正房夫人嚴薇,還有他的三個兒女,俱是不在長安。否則,若能挾持住他們,此番勝算,至少會提高九成。
與此同時,皇宮大殿裡,身着帝王常服的劉協坐在批閱奏章的文案前,手中攥握着的,是剛剛八百里加急,從洛陽傳回來的情報消息。
奏章劉協已然看完,可他緊皺的眉宇,卻始終沒有一點舒緩。
“陛下,怎麼了?”中常侍韓宣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
劉協深深吸了口氣,當他調整好心態時,帝冕旒珠簾下虛掩遮蓋的眼眸中,悄然多了一絲帝王獨有的冷漠,他的聲音也同樣冰冷:“朕的這位皇兄,當真是一點不念手足之情,看來是真的想將朕推下帝位了。”
說得好聽,入京勤王,匡扶漢室。
可誰都不是三歲孩童,劉辯若是入京,他這個昔年董卓所立的天子,還站得住腳麼?
恐怕他的那位皇兄,不僅僅只是想清君側,而是野心勃勃,更想取而代之吧!
念及此處,劉協的眼眸愈發陰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