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須兒言語懇切,須卜骨都侯聽到這話,當場粗墨眉一挑,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營寨中的漢軍只有五千人,上面要他們堅守十天後,纔會派來援軍。至於那些‘伏兵’,全是漢人使的詭詐伎倆,用樹枝拖在馬尾上,往回奔跑,揚起煙塵,爲的就是讓單于您以爲他們寨中有伏兵,不敢冒進。”
烏須兒不敢作瞞,將自己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
多疑的須卜骨都侯哪會這樣輕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詞,面色陰沉的指着烏須兒大罵起來:“你當本王是傻子,還是以爲本王好騙?你竟敢勾結漢人,想引我前去中計。哼哼,來啊,給我將此人拖下去斬了!”
帳外的士卒聽得命令,迅速走進,左右架起烏須兒的雙臂,作勢就往外拖。
“單于,被漢人所俘,乃是小人終生之恥。本想一死了之,可蒼狼神讓我聽到了漢人計劃,所以才苟且偷生至今。就是爲了將這一情報,傳到您的耳中啊!”
烏須兒大叫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掙開兩名士卒束縛,跪在地上,身手扯開上衣,露出滿是鞭打的累累傷痕,“單于,您若還是不信,小人願意以死證明,我絕沒勾結漢軍!”
說着,烏須兒就欲奪刀自刎。
他肯定不會真的想死,好不容易纔逃出昇天,現在不過只是想在單于面前做做樣子。
果然,須卜骨都侯見他願以死自證清白,再加上身上的鞭笞傷痕,已經是完全相信了他,趕忙命令道:“攔下他!”
兩名心腹近衛輕鬆卸去烏須兒的手中刀,再度將他反押起來。
須卜骨都侯擺了擺手,示意兩名近衛鬆開烏須兒,暫行出去。
此時,又有斥探來報,漢軍似乎撤離了營寨。
烏須兒聽得這話,仿似沉冤昭雪一般,神情激動:“單于,漢軍肯定是發現小人逃脫,知道軍情泄露,也抵擋不住您的大軍,故而想要趁夜悄悄開溜啊!”
須卜骨都侯腦中一番思索,當即下令:“傳本單于將令,令左都尉扶密雍率五千騎即刻去漢營搦戰,查探虛實。如果漢軍撤走,讓他立刻差人迅速回報!”
心腹士卒得令,立馬下去通傳。
須卜骨都侯吩咐完這裡,又看向帳內跪着的烏須兒,收斂方纔的怒罵語氣,好言說道:“剛纔是本單于錯冤了你,你乾的不錯,本單于擢升你爲百人將,如何?”
“謝單于恩典!”從鬼門關走上一圈的烏須兒擦去額上冷汗,有些不解的問向須卜骨都侯:“單于,既然知道漢軍撤走,爲何不直接大軍碾壓過去,還要再探。”
須卜骨都侯當然有他自己的思慮,即便斥候來報,他也仍舊有所懷疑,他怕高順是故意而爲。
漢人有句話說得很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小半時辰不到,前去搦戰的左都尉差人來報,營寨裡的確沒了漢軍蹤影,按照退走的車痕蹄印來看,應該是往廣衍城的方向去了。
須卜骨都侯得知此事,心中大定,當即下令集合麾下一萬精銳將士,隨他連夜追殺漢軍。
“單于,現在天色已晚,將士們視力受阻,不如明日再追。”麾下一名將軍出言建議。
這時候的須卜骨都侯已經是鐵了心要去,堂堂匈奴單于,連番被人戲耍於鼓掌,這是他所不能忍的。
高順作爲統軍將領,手下陷陣營又全是步卒,縱使跑了一兩個時辰,也跑不了多遠。
只要想追,半個時辰不到,就肯定能夠追上。
今天,就是陷陣營從史上除名的日子!
須卜骨都侯眼中寒意凜冽,他要去親眼見證陷陣營的全軍覆沒。
…………
烏雲遮月,遼闊的原野上一片寧靜。
偶有微風吹過,原野上尺深的草葉隨風左右搖擺。
陡然間,陣陣蹄聲如雷,從遠處響起,馬踏而過。
“單于,前方有大量火把!”先遣士卒來報。
須卜骨都侯看去,果然,在快到視野盡頭的方向,有許許多多的零星火光。
追擊了半個多時辰,終於讓我逮到你們了!
須卜骨都侯冷笑,拔出腰間彎刀,朝着身後將士大呼起來:“衆兒郎,隨本單于去滅了他們!”
喝!
一萬匈奴騎卒大聲呼吼,拍馬追擊。
聽得蹄聲,那邊火把的移動速度明顯加快了起來。
想走?晚了。
須卜骨都侯心中嗤笑,越發篤定了這是高順的漢軍隊伍,領着上萬騎卒一路狂衝直進。
漢軍步卒自然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不過小半柱香的功夫,須卜骨都侯就已經望見了前方的漢軍。
不過這時候的陷陣營已經排開陣型,躲在陷陣營後方的則是兩千弓弩手,隨手都可以拉弓上箭。
位居中間的高順虎吼一聲:“陷陣營!”
“在!”將士們齊聲大吼。
“可敢同本將軍殺敵!”
“殺!殺!殺!”
前方的殺聲咆哮,氣勢倒是不小,不過這在須卜骨都侯看來,更像是臨死前的垂死掙扎,他振臂高呼,同樣激勵着身後將士:“兒郎們,一個漢人頭顱,一百錢。高順頭顱,錢十萬!”
匈奴騎卒們聽到這話後,俱是雙眼放光,一萬騎卒對四五千步卒,估計兩個來回衝鋒,就差不多可以滅了他們。
隨着新單于的下令衝鋒,一萬匈奴騎卒拔出腰間彎刀,胯下戰馬越發疾馳如飛,整個匈奴騎軍像是撒開的大網,在原野上鋪張開來。
想一口將前方的漢軍,吞進肚內。
這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此時的雙方相距已經不足半里,士卒們眼中戰意激增。匈奴騎卒飛馳而來,漢軍將士則是在高順的命令下,將手中火把奮力往前拋出。
數百隻火把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落地的瞬間,轟!
熊熊的火焰瞬間綻放,拔地而起,點亮了整個夜空。
漢軍近在咫尺,卻因燃起的火勢太大,不得不勒馬停留。
勒住馬繩的須卜骨都侯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他嗅了嗅空氣中燃燒的味道,滿臉戾氣,咬牙切齒。
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