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續領兵圍堵劉辯,爲的就是先將劉辯挾持,等候公孫瓚前來發落。
可不知爲何,當劉辯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讓他爲管青尋匹戰馬時,他卻是毫不悖逆的向一旁的兵士喊了聲:“分出兩匹戰馬,請殿下、管姑娘騎乘!”
燕雲鐵騎的戰馬並不像劉辯軍騎兵的戰馬那樣配備着馬鐙,沒有馬鐙,上馬很是麻煩。在一名薊州騎兵的攙扶下,劉辯緊抓着繮繩很是費了番力氣,纔算是爬上了馬背。
騎上戰馬,他扭頭朝一旁剛剛被薊州兵扶上馬背的管青看了一眼。
滿臉血漬,再加上腳踝受傷,管青給人一種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感覺。跨坐在馬背上,她微微眯縫着眼睛,好似非常疲累。
“管姑娘!”待到管青騎着的戰馬從身旁走過,劉辯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輕輕一捏,對她說道:“本王曉得你奔跑了一整日,又未進食,已是十分疲累。再撐上片刻,待到返回公孫將軍駐地,吃些飯食再好生歇息!”
“諾!”手被劉辯牽着,管青擡眼看了看劉辯,輕聲應了,與他一同,在一羣燕雲鐵騎的簇擁下,跟着公孫續向村外行去。
簇擁着劉辯、管青的這羣騎兵與早先劉辯見過的白馬義從和尋常薊州騎兵都有所不同。他們身上穿着的衣甲,盡是精鐵打製的鱗片甲。
甲片很是厚重,隨着戰馬走動,甲葉會輕輕扇動,發出一陣“嘩嘩”的輕響。不僅兵甲精良,整支隊伍的精神面貌,也是要比尋常薊州騎兵神氣了許多。
雖然有戰馬騎乘,可劉辯卻沒產生半點趁機逃離的念頭。他很清楚,此刻簇擁在他身旁的,是一羣以精銳著稱的燕雲鐵騎,身邊的管青腳踝又受了重傷,即便他能趁公孫續等人不備逃離出隊伍,想要帶着管青成功甩開這羣馬背上的精銳,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陽已經完全落到地平線以下,除了西方的天邊還殘留着一片橘色的光暈,整個天空已被蒙上了一層灰黃色的黯淡。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公孫續,不時會回過頭朝身後不遠正被一羣騎兵簇擁着的劉辯和管青看上一眼。
接連看了多次,見劉辯並無逃走的跡象,公孫續放心了許多,策馬前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跟着隊伍走了大約一柱香的光景,一片行軍帳篷出現在劉辯的視野之中。
見了那片行軍帳篷,跟在公孫續身後的一名騎兵加快了速度,先一步策馬向軍營奔去。
心知已然到了公孫續的軍營,劉辯扭頭向身旁的管青點了下頭,管青輕輕嘆了一聲,微微仰起頭,望着半空中那片閃爍的星光,臉上現出了一抹落寞。
“公孫將軍!”離軍營越來越近,劉辯向走在最前面的公孫續喊了一嗓子。
聽到劉辯的喊聲,公孫續勒住戰馬,扭過頭望着劉辯,向他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軍營之中可有熱水?”劉辯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滿了血漬的衣衫,隨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管青,這纔對公孫續說道:“本王與管姑娘身上滿是血漬,很是不爽利,想要些熱水擦拭身子。”
“你先去命人燒些熱水!”劉辯的話音才落,公孫續就對一旁的一名騎兵吩咐了一句,隨後向劉辯說道:“回殿下話,軍營中熱水倒是燒得一些,只是沒有大桶,擦洗身子想來不是很爽利……恐怕是要委屈殿下與管姑娘了!”
“有熱水就行!”劉辯很是大度的朝公孫續擺了擺手,對他說道:“行軍在外,本王也不徵求那些,倒是勞煩公孫將軍了!”
“殿下吩咐,末將無不遵從!”公孫續雙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應了一句,隨後揮了下手,向騎兵們喊道:“返回軍營!”
與公孫續帶領的這支騎兵一同朝軍營方向奔去,對公孫續的恭謹,劉辯心內不免感到暗暗有些好笑。
先前爲了離開渤海郡,劉辯領軍在重合大鬧一場,不僅繳了守城渤海軍的兵械,還命典韋放火燒了城內軍營;後來於濟水岸邊,他又率軍與公孫瓚對峙,救下管亥兄妹及百餘名黃巾殘兵。公孫瓚父子,此時恐怕對他早已是恨之入骨。之所以在圍住他之後,公孫續還能對他如此恭謹,恐怕只是因他還有着利用價值。
進了軍營,公孫續剛翻身跳下馬背,就向跑上來迎接的薊州兵說道:“準備一頂帳篷,備好熱水,請殿下與管姑娘清洗身子。另外再拿兩套乾爽衣物前來,要全新的絲綢深衣,莫要拿那些麻布衣衫前來搪塞!”
“諾!”兩名前來迎接公孫續的兵士應了一聲,先是朝後退了兩步,隨後轉身向一片營帳跑去,爲劉辯與管青準備洗澡的熱水和乾爽衣物去了。
“殿下!”待到兩名兵士領命離開,公孫續走到剛下了戰馬的劉辯身前,微微躬着身子抱拳說道:“此處臨近兗州,多有黃巾出沒。雖說我軍足以保護殿下與管姑娘,二位所配長劍還請隨身攜帶,以防賊人突襲!”
公孫續提及長劍,劉辯本以他是要收繳兵刃,卻沒想到,他不僅沒有提出要讓劉辯與管青將長劍交出,反倒提醒二人要隨身攜帶防備賊人,這就多少有些出乎了劉辯的預料。
“多謝公孫將軍提點!”朝公孫續點了下頭,劉辯走到剛被兩名薊州兵攙下馬背的管青身旁,對管青說道:“我二人渾身血漬,若就此睡下,必不爽利。公孫將軍已然命人備辦了熱水,過會本王會親自爲管姑娘守帳,姑娘先洗!”
“殿下……”劉辯提出要親自爲管青守帳,管青又是一愣,隨後低下頭,輕聲對劉辯說道:“小女洗浴,要殿下親自守帳,如何使得……”
“使得!”劉辯朝管青使了個眼色,打斷她的話頭,對她說道:“自今日起,管姑娘便與本王同住一頂帳篷,彼此也好多個照應。”
聽聞劉辯讓她同住一頂帳篷,管青遲疑了一下。在管青看來,畢竟一男一女住在同一頂帳篷之內,還是多有不便。
可管青同時又很清楚,劉辯之所以要她同住一頂帳篷,爲的是擔心二人被公孫瓚強行分開,日後再要脫離公孫瓚的控制必定會多了許多周折。
僅僅只是略一沉吟,管青就無奈的點了點頭,對劉辯說道:“一切但憑殿下吩咐。”
從管青的話語中,劉辯聽出了幾分無奈。可眼下他也沒有別的辦法,若是與管青分開住在不同的帳篷,公孫瓚父子必定會藉機將二人徹底分開。屆時即便尋到了脫離的機會,也會因要營救管青,而增加許多危險。
“殿下,熱水想來尚需片刻,請殿下入末將營帳暫歇!”站在劉辯身後不遠處,公孫續一直等到管青允諾與劉辯住在同一頂帳篷之內,纔對劉辯說道:“殿下與管姑娘想來尚未用餐,末將這便命火頭軍熱些肉食前來。”
“有勞公孫將軍!”回頭向公孫續謝了一聲,劉辯雙手架在管青腋下,親自攙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管青,跟隨公孫續向主帳走去。
公孫續的身份不是很高,雖說可以單獨領軍出征,但軍營主帳卻不像劉辯往日行軍居住的帥帳一般巨大。
他的帳篷只是比尋常官兵住的營帳稍大了一些,帳內並無多餘的擺設,僅僅擺放了一張空蕩蕩的矮桌,算作是行軍途中的家當。
引着劉辯與管青進了主帳,公孫續扭頭向跟在身後的一名兵士說道:“吩咐火頭軍,爲殿下與管姑娘備辦些肉食。”
劉辯並未理會公孫續與跟着進入帳內的幾名薊州軍將領,進了主帳,他攙扶着腳踝高高腫脹起的管青在帳內鋪着的一張草蓆上坐下。
在劉辯的攙扶下,管青慢慢的矮下身子坐在草蓆上。不過她並沒有採取跪坐的姿勢,而是以屁股直接坐在席面上、兩隻腳盤放在身前的坐姿坐着。這種坐姿,臀部不會墊在腳上,有利於腳踝恢復。
蹲在管青身前,劉辯旁若無人的將她腫脹的腳捧起,端詳了一下,很是關切的對管青說道:“待會熱水備好,一定要用熱水好生燙燙腳,以便化開淤血,早日恢復!”
在小村內,管青的腳就已經被劉辯捧起揉搓過,傷腳被劉辯捧起這一動作,管青應是早有了心理承受力。可此時帳內卻不只是有着她和劉辯,公孫續與幾名薊州軍將領也站在一旁,而且一雙雙眼睛還都滿是愕然的瞪着她與蹲在她面前的劉辯。
無人時腳被劉辯捧着,與有人在一旁圍觀被捧着,給管青心理上帶來的壓力完全不同。
滿面羞赧的管青有心從劉辯手中抽回被捧起的傷腳,卻不知爲何,怎麼都無法下定決心真的將腳收回。
劉辯的動作,不僅使得管青滿面羞臊,就連一旁站着的公孫續與幾名薊州將領,也都是滿臉怪怪的神情。看着劉辯與管青,包括公孫續在內,幾乎每個人的眸子裡都透着好似看明白了什麼似的光彩。
蹲在管青面前,劉辯只顧着給她輕輕揉搓腫起來的腳踝,幫助她散化淤血,哪裡還會有閒情注意到公孫續等人的神情。
沒過多會,一名守着營帳的薊州兵在帳外說道:“啓稟將軍,肉食已然備辦妥當。”
“殿下!”得知肉食已經備辦妥當,自從進帳,一直與幾名薊州軍將領站在側旁、看着劉辯爲管青揉搓腳踝的公孫續輕聲提醒劉辯說道:“管姑娘的腳……”
“呃!”經公孫續這一提醒,劉辯也反應過來,身爲弘農王,他若當着前來送飯食的薊州兵面前替管青揉腳,着實有些不便,於是輕輕將管青的腳放下,站起身對公孫續說道:“公孫將軍有心了!”
待到劉辯起身,公孫續這才向帳外喊道:“將熱好的肉食送進來!”
他的喊聲剛落,一名薊州兵就掀開帳簾,先一步走進帳內,擡手將帳簾挑起站在一旁。
另幾名捧着盛滿肉食陶盆的薊州兵隨後走進帳內,走在最後的一名薊州兵甚至還抱進來一小桶飄散着濃郁香氣的酒漿。幾名薊州兵將肉食與酒漿擺放在矮桌上,朝劉辯和公孫續等人躬了躬身子,退出了大帳。公孫續這才向劉辯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他說道:“軍營之中,別無他物,肉食與水酒倒是頗有一些。還望殿下與管姑娘莫嫌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