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崖壁上,懸空寺中,小和尚推着輪椅緩緩從寺中走出來(漢明大黃袍418章)。他看了一看輪椅中枯瘦的老和尚,道:“師父,我們去哪兒?”
“南北,上山。”
“哦,哦。”小和尚的個頭不高,比輪椅高不了多少。
“停。”
“師父,怎麼了?”
真看出老和尚身上還有什麼肉一般,那隻枯手伸出來,觸摸着那枯黃的岩層,道:“南北啊,等等你要好好看着。”
“看什麼呀,師父。”棧道有些窄,僅僅一人見寬,往外邊邁一步,就是懸崖。不過小和尚下山上山的,挑水做飯都習慣了,也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他更加好奇的是,老和尚說的話。
巖壁開始有了一絲顫動,緊接着,簌簌地,岩層開始脫落下來。小和尚瞳孔一縮,想要推着老和尚往寺廟中退去。“師父快跑,山要塌了。”
“別動,看着就行。”老和尚聲音有些虛弱。
這道裂縫,開始脫落。慢慢的,如同日出一般,山間迸發出金光。小和尚機智地拿腦袋頂着輪椅,雙手遮着眼睛,嚷嚷道:“師父,睜不開眼睛了。”
金光逐漸暗下來。過來一會兒,他纔在老和尚的提醒下,睜開眼睛。棧道上,沿途望去,一塊塊石碑,浮雕在山沿上。
小和尚收回眼神,一愣,問道:“師父,讓我看着石碑嗎?”老和尚身上的袈裟,蒙上了一層石灰,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去吧。能看多少就看多少。”
“哦。”小和尚撿了兩塊石頭,墊在輪椅後邊,免得自己一鬆手,這輪椅就掉下去。可是,問題又來了,碑在前,他還在輪椅後邊。怎麼過去啊。這棧道又容不下他繞過去的寬度。“哎呀,師父,南北過不去啊。”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道:“笨吶。你不會將爲師推到前邊。然後自己再回過來看嗎?”
“對哦,南北太笨啦。”小和尚朝前邊走了五六步,又用兩塊石子卡在輪子下,嘻嘻笑着:“這樣,師父退下來。南北還可以幫師父頂着,真好。”
老和尚波動着手中的佛珠,搖頭又是嘆了一口氣,“快看吧。”
“哦。”
小和尚往後退了幾步,離石碑很近。
“南北啊,你要仔細看,要不就沒本事。沒有本事,就永遠也不要想着那些不是你應得的東西。”
笨笨的南北又問道:“師父呀,什麼又是不應得的?”他的臉色更加恭敬了。
“不應得的就是憑你的本事,連想都不用去想的東西。”老和尚呵斥得很嚴肅。
“那如果那東西對南北又很重要呢?”這是他第一次反問老和尚。
老和尚背對着小和尚。一愣,繼而嘆了一口氣,有些頹廢地看了看遠處只留下紅霞的天際,道:“那就永遠藏在心底,等有本事了再去。”
晚風輕吹,小和尚坐下來。他準備去感受一下碑文。那些東西,對他來說,有些重要。這是他師父告訴他的。
“秋意初來,吾觀葉落,青青然而黃之。此意淒涼。吾觀之而有感,遂刻碑而錄之。”
南北站起來,有些難過道:“師父啊,我不想一塊一塊慢慢看。能不能看完它們。”
“隨你吧。”
小和尚推着輪椅,慢慢朝前邊走去。
“有朝一日,吾定會如鴻鵠一般,翀而上雲霄,遂錄之。”
“與友會於瀚海,撫今追昔。已是百年,人生又能有幾個百年。”
……
“浮生若夢啊,已逾二百年。證道大圓滿,路漫漫,何其難!”
“佛光重現,吾觀之。一抔黃土,朝聞道,夕可死也!夕可死也!”
小和尚看到了碑,心情有些壓抑。
“師父呀,南北不想看了。”
“爲什麼。”
“不知道,有些難過。”
“難過就哭出來,繼續看!”
這上邊記錄的,可能就是記錄着某位大能證道時候的心境吧。南北能夠從石碑中,感受到那位的壯志凌雲,。而就在之後,那刻錄下來的文字便出現了一絲心境上的變化,開始有些嘆惋、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石碑,便是這位前輩證道的歷程。
雖然短短的幾句話,但南北得出,兩百多年的證道,最後卻是哀婉悽慘的下場。不知爲何,南北落淚了,像是老友相見,已是陰陽相隔般,落淚了。
還有最後的一塊石碑,南北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開了。他在等待,等待自己跨出那一步。他想看看,最後一塊碑,老者留下的究竟是一個遺憾,還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結局。但是有不想看,怕最後還是一個悲慘的結局,心裡受不了。
這是老者留給後人的一個謎,也是他自己最後的歸宿。只是南北在想,這碑文爲什麼要留下來給人看呢?
他又用石頭將輪椅抵住,自個兒轉過頭,又重新回到了第一塊石碑前,然後再一次緩緩往上看着。
“秋意初來,吾觀葉落,青青然而黃之。此意淒涼,吾觀之而有感,遂刻碑而錄之。”
“有朝一日,吾定會如鴻鵠一般,翀而上雲霄,遂錄之。”
“與友會於瀚海,撫今追昔,已是百年,人生又能有幾個百年。”
……
“浮生若夢啊,已逾二百年。證道大圓滿,路漫漫,何其難!”
“佛光重現,吾觀之。一抔黃土,朝聞道,夕可死也!夕可死也!”
南北最後停在那邊,仔細地看着最後的一句話,可能老者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面對那神秘的佛光,而發出最後的感慨和寄寓吧。
南北徘徊猶豫在最後一座碑前,有些猶豫不決,彷彿跨出那一步,是有多困難似的。他忽然想起老和尚對他說的那番話。若是得不到,就別去想,藏在心裡。
他坐下來,然而過不了多久,又往回走着。天漸漸暗下來,他還是不敢最看最後的那一塊石碑。天色漸漸暗下來,南北輕聲喊了幾下師父,然而,老和尚彷彿入定一般,並沒有搭理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