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章 收官四 田忌賽馬
如果大漢八年的夏天能有谷歌地球。人們會驚訝的發現,燕北的長城沿線,夏季本應鬱鬱蔥蔥的樹木,全都光禿禿的沒有了枝葉,任憑土地‘裸’‘露’在外,而土地則從黑黃的土‘色’變成了血腥的紅褐‘色’,長城北側,居庸關、古北口外綿延數十里,形成了一道恐怖的血線!
忽必烈說的沒錯,‘蒙’古帝國的國祚就是比不兒罕山還要高的屍山,比斡難河還要深的血海!他們滅國無數、肆意屠戮!
但戰爭‘女’神是公平的,一代天驕也必須付出血和生命的代價,現在的燕北長城,火槍火炮迴環轟打,手榴彈雨點般落下,樹木的枝葉全被撕裂、粉碎,以致於大地都沒有了綠‘色’的外套,光禿禿的‘裸’‘露’着;對於進攻者而言,長城之下早已成爲可怕的絞‘肉’機,無數草原驕子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片黑黃的土地上。用他們的鮮血,澆灌了希望佔領的中原漢地。
饒是戰局如此慘烈,忽必烈的信心也沒有分毫動搖,怯薛親衛團團簇擁,無數民族在他、‘蒙’古大汗的腳下屈膝俯首,成吉思汗的蘇錄定戰旗就在他身前高高飛揚,忽必烈就像至高無上的神祗一樣站在居庸關關城四里外的山丘,他揚鞭遙指關城,彷彿斬關落鎖而入,只在頃刻之間。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進攻居庸關的戰事已進行了半個月,忽必烈麾下的驕兵悍將,卻在這座關城前不得寸進!
大漢帝國的金底蒼龍旗,還在城頭迎着晨風獵獵飛揚!
居庸關城頭,骷髏軍軍長錢小‘毛’把指揮部直接擺在了關城上,漢軍既有火炮可以即遠,又有千里鏡一覽無餘,鯨油大燈徹夜照明,不必擔心偷襲,那麼指揮部前置就非常合適:一則方便就近指揮作戰,二則‘激’勵前線官兵士氣。
關外‘蒙’古軍的陣勢確實嚇人,忽必烈分漠北諸王麾下控弦之士十萬攻古北口,黃金彪的震天軍已是終日苦戰,可居庸關方向之敵則是漠北諸王兵力加上忽必烈從哈喇和林、上都路、應昌府調集的大軍,合計二十萬!
忽必烈大軍攻勢如山崩地裂,旌旗蔽天、長刀勝雪。往往一聲鳴鏑響過,鋪天蓋地的箭雨就讓城頭上平白長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箭桿,箭頭鑽進夯土的長城(明長城用磚砌,之前歷代長城多用夯土),箭尾猶在嗡嗡顫動,羽箭之密集,甚至屢屢有後面的箭矢劈開了前面的箭桿。
以骷髏軍四萬餘王者之師,抵擋五倍於己的虎狼之旅,便是憑雄關、用重炮,也談何容易?
“軍長、軍長,”骷髏軍第一師第一團的團長宋德雄跪倒在錢小‘毛’的身前,專屬於軍人的堅毅面龐上已是涕淚‘交’流:“求求您,給咱們第一團留點種子吧!這可是天下第一團,皇上興兵海東的老底子啊!”
雖然陳吊眼的第一軍佔了部隊番號的頭把‘交’椅,但大漢帝國的軍人們都知道,骷髏、斷刃、毒蛇、震天、金剛五個軍纔是皇帝起家最初組建的漢軍五營老底子,而骷髏軍第一團則是成軍歷史最爲悠久的英雄部隊,單單這位團長,就是當年漢軍最早的士兵,練兵時和皇上一塊跑過步的——要知道,皇上也就親自跑過三五次啊!
‘蒙’古軍的攻勢實在太猛。簡直就是不計傷亡、不計生死,這不僅僅是爲了成吉思汗蘇錄定戰旗的尊嚴,也不僅僅爲了功名富貴。
所有的‘蒙’古武士都知道,要是不能攻克漢地,丟失了中原漢地的忽必烈不可能再給發度過白災的賑濟物資了,那麼下一個冬天,下一場白災,部族中就會有許許多多的老人、孩子挨餓受凍,甚至像野草一樣卑微的死去!
他們踏着屍山血海,飛蛾撲火般涌向長城,他們踩着戰死者的屍體前進,他們彎弓搭箭,鋒利的箭矢瞄準了漢軍士兵的咽喉,承受巨大損失的同時,也把巨大的損失帶給了漢軍。
“弟兄們浴血死戰,我的警衛連都派上了長城,要是再這麼拼下去,第一團就剩不下幾個老兵了呀!”
宋德雄苦苦哀求着,他甚至抱住了錢小‘毛’的大‘腿’,並不是貪生怕死,八年征戰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相比第一軍中父老妻兒全家被屠的淮揚子弟,相比金剛軍中錦田山、南少林、興化大屠殺的倖存者,相比四川第二軍中經歷了成都之屠、重慶之屠、瀘州之屠的釣魚城老兵,他自認爲已幸運得太多,就算戰死沙場,也別無遺憾。
不過他要,也必須爲第一團這支英雄部隊着想,老兵是部隊的靈魂。第一團中很有幾個連長、營長是皇上建軍時的老兵,這是整個骷髏軍引以爲榮的驕傲,要是第一團被拼光,就算保留編制、補充兵員,也已經失去了靈魂,不再是當年的那支英雄部隊了!
“求求軍長,我可以帶着警衛員頂上去,但您還是向北平陸總司令發軍報,請他把第一軍調來增援吧!咱們第一團,從皇上建軍就有老兵,已經不多了呀!”
男兒有淚不輕彈,宋德雄從來沒有哭過,但他現在已是淚如雨下,慘,太慘了,第一團的士兵守在居庸關水陸雙關的正面,直接面對忽必烈的鐵騎勁旅,給敵人造成了極大的殺傷,自身減員也極其嚴重,‘蒙’古武士冒着密集如雨的炮火拼死衝鋒,幾次都登上了城牆,又被第一團的白刃突擊趕了下去,可倒下的漢軍士兵也越來越多。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
宋德雄很清楚,要是‘蒙’古武士們再一次登上城牆,第一團這支光榮的部隊,就會面臨取消番號的局面了!
轟!大炮的鳴響,讓整個關城抖了抖,彷彿地震突然來臨。
房樑上的灰塵落下,錢小‘毛’拂了拂肩頭的蛛網,面‘色’沉毅如鐵:“現在調第一軍上來,又成了添油戰術,兩個軍八萬人,要對抗居庸關外的二十萬鐵騎。依然力有不逮。不行,現在非但我不能申請援兵,就是陸猛陸總司令也斷斷不會同意!”
慈不掌兵!
經歷宋末‘蒙’元南侵的大屠殺,中原大地滿目瘡痍,大漢帝國百廢待興,便是有各殖民地的貿易收入,控制利潤豐厚的海上絲綢之路,再以炸‘藥’、深井、鋼筋水泥等先進技術採掘海外金銀礦,楚風也有捉襟見肘的感覺。
海上‘交’通線是大漢帝國的生命線,非但財富來源於海上,就是北上伐元的戰爭,閩廣、江南、荊湖的物資也主要由海路北運,那麼維持一支強大的海軍就成爲必然選擇;同時,大漢要保持軍隊的‘精’銳,要不允許劫掠百姓,就必須付給士兵較高的軍餉,這樣算起來,陸軍建設八個主力軍三十餘萬作戰部隊,已是現階段大漢國力的極限。
倒是忽必烈,自二十年前和阿里不哥爭奪汗位開始,就在劉秉中、元好問等漢地文人的幫助下,從漢地敲骨吸髓的劫掠物資,運到漠北各大營養兵,或者作爲白災賑濟物資,結好漠北諸王,二十年的經營,讓他在貧瘠的‘蒙’古草原上養出了數十萬大軍,加上被大汗寶座和漢地財富吸引回到草原上的四大汗國‘精’兵,忽必烈手中的底牌空前絕後的達到了八十萬之多,接近楚風的三倍!
北元三路進兵、大漢也兵分三路,既然整體上兵力少於對手,楚風就只能進一步減少某些局部戰場的兵力,以換取另一個局部的相對優勢。
實際上,楚風是逆用田忌賽馬,孫臏原話是“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輸掉第一場,而贏得第二三場的勝利,但大漢兵力的劣勢之大,即使在一個戰場上主動求敗,另外兩處戰場也難以取得局部優勢,只能是“以漢之上駟敵元下駟,漢中駟敵元上駟,漢下駟敵元中駟”,以第二三場的敗勢,換取第一場的優勢!
敗中求勝的關鍵,就在漢軍中駟和下駟嚴防死守,而上駟能迅速而致命的擊潰元之下駟!
此戰之關鍵,在哪邊先破,若漢之中、下駟先頂不住,元勝,若漢之上駟能搶先一步擊潰元之下駟,便滿盤皆活!
東面行營下屬的燕北和遼東兩個分戰場,便是漢之之中、下駟,而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的上駟,乃是楚風御駕親征的西面行營四個軍!
然而,談何容易?錢小‘毛’知道,皇上和陸總司令約定三月之期,目前纔剛剛過去二十天而已,要是在這個時候就動用留在北平的第一軍——東面行營的戰略預備隊,那麼接下來的兩個多月還怎麼打?
“頂住,至少再給我頂一個月!”錢小‘毛’的話猶如一瓢涼水澆下,宋德雄已是面如死灰,他不畏懼戰死沙場,但他不希望自己成爲第一團這支英雄部隊開銷番號之前的最後一任團長。
不料錢小‘毛’話鋒一轉:“我的軍屬警衛團配屬給你,由你統一指揮,必要時,軍部的炊事兵、通信兵、後勤輜重兵也給你頂上去——除了工程兵中的工程師、軍屬醫院的‘女’兵,整個軍部連我本人在內,逢危急關頭都配屬給你指揮!”
錢小‘毛’用手指頭戳了戳宋德雄的‘胸’脯,嚴厲的問道:“有沒有信心守住?”
“軍長放心!”宋德雄立正、舉拳於‘胸’:“當我戰死之後,您可以踩着我的屍體站上堞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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