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一大早,啓康就衝進七景的寢宮,撲在她的牀側。用力將她從瞌睡中搖醒……自從成親,她的自制力就被嚴重挑釁。想要像以前那樣,早起練功,簡直就成了不可完成的任務。
她是真不明白,爲什麼這種事,會比練功還累。明明她多是躺着的……咳,簡直不科學!
“母后,快起啦。”今天是啓康的休息日,這是七景好不容易,從樂辰那裡給他爭取來的,一個月就一天的休息日。在這一天裡,他可以選擇是練功、學習,還是玩樂。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會被樂辰哄着努力,可前兩天,卻偶爾讓七景答應了他,要陪他去外面玩。
小傢伙雖然纔出去一回,卻是將外面的花花世界記得一清二楚,嚮往之心日濃。七景好不容易答應他,自然記得清楚。
“啓康,不要吵你母后。”她才睜開眼,樂辰便大步走了進來。順便將啓康拎了起來。沒錯,就是拎。像拎小雞崽似的。七景每次看,嘴角都要忍不住狠狠的抽一抽。說過他多少回,也不改。偏小傢伙自己還挺樂意。
“爲什麼?”
“你母后需要休息。”樂辰本來準備抱碰上小傢伙出門,可看到七景已經睜開眼,便又停了下來。
“爲什麼要休息?”
“因爲你母后累了。”
“爲什麼累?”
每一個小孩都會有一段時間,化身爲十萬個爲什麼,把大人逼瘋。七景紅着耳尖,瞪了樂辰一眼,對着啓康道:“因爲母后給啓康準備了禮物。”
“禮物,我的?”小傢伙被成功的轉移話題,“在哪,我要看。”
七景打了哈欠,“在偏殿,院子裡,你到那裡就能看到。”
小傢伙立刻從樂辰懷裡跳下,往偏殿跑去。
有宮人跟着,樂辰便也就這麼放他過去,他則靠到她身邊。手從被子裡伸進去,覆在她腰上,輕輕揉着:“很累?”
七景瞪他,耳尖更紅了:“啓康大了,以後說話,別沒遮沒攔的。”推開他的手,“我要起身,今天答應啓康,要帶他出去玩的。”
“我覺得,可以給他蓋皇子府,讓他搬出宮去了。”樂辰有些無奈,還有些不滿:“他該學着獨立了。”
七景直接白了他一眼,根本半點不答理他。將人推開,徑直進了浴間。再出來時,已經着裝洗漱完畢。
因爲要出門,所以一切從簡。最樸素的衣服,沒有半點飾品。
樂辰也已換了衣服,跟她身上的風格一樣:“我陪你去。”
七景驚訝:“不是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我們母子的話,不會有問題的。”
“就是因爲這件事,所以纔要出宮。”
七景瞭然:“行,那我們就一起。啓康會高興的。”
樂辰輕笑,他可一點不覺得小傢伙會高興。他絕不承認,他從小就已經着意,不讓啓康太過黏着七景了,可大概真是母子天性,小傢伙對七景的依賴,超過他的想象。而且,總是跟他搶人。
他給他安排那麼多的功課,也未能阻擋他一分一毫。或許,還起了反作用。他覺得他看不透他的兒子,明明他跟七景陪他的時間差不多,甚至在他的刻意操作下,比七景還要多一些,但他就是對他有敵意,更親近七景。
“母后,謝謝你。”啓康小炮彈一樣衝過來。撲到她的懷裡,墊着腳尖要她抱。
七景立刻彎將他抱起。啓康立刻在她臉上叭噠兩下,兩邊臉上各留下一攤口水:“母后,我喜歡禮物。”
“啓康喜歡,那就太好了。”七景輕輕回親他一下。下一瞬,啓康就被他臉已經開始泛黑的父皇,給拎走了:“那麼喜歡,就繼續去玩。你母后還沒吃早飯……”
“我陪母后一起吃。”啓康瞬間又抱上七景的腿:“對了,母后,那個叫什麼?”
“那個叫旋轉木馬。”
“我喜歡,可是它爲什麼轉?它要吃草嗎?而且,它的腳不落地,也不會跑……”
“……”
一家三口平時出宮,也不過就是逛逛街,看看熱鬧。但因爲跟宮裡完全不同,便是七景看着,也覺得新鮮。
啓康被樂辰抱着,七景跟着他們。
出了宮門,小傢伙就很自覺的改口喊:娘和爹。只叮囑他一回,就再未出過錯。小傢伙很聰明,不到兩歲,卻不比五六歲的小孩差。
而且,他有精神力。還未修煉,卻潛力巨大,更兼具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這邊。”路過一個當鋪,樂辰停下,帶着七景,轉進了當鋪裡。
一進當鋪,掌櫃的就迎了出來。樂辰拿了個玉牌出來,那人眼睛一閃,連忙把人讓到裡面。到了內室無人,掌櫃的直接跪下行禮:“主子。”
樂辰帶着七景坐到上座,啓康被他放在腿上:“把西南那邊的消息,給我拿過來。”
樂辰手裡,有三套收集信息的系統。明面上的,從地方到京城,一層層的摺子往上遞,這是最明面上的。這消息從下往上,該知道的,就全都知道了。
第二套是暗衛。雖說是暗衛,可其實百官都知道,皇上有這麼一組暗衛。這是慣例,就像當年的龍禁衛。皇帝手裡要是沒有些底牌,又要怎麼掌控這些勢力?
他們都知道,心裡有數,也有一套對應的手段。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端看誰的手段高……
但樂辰手裡還有一套人。這些人,卻比暗衛藏得更深一些。樂辰很難用到他們,他們平時也藏於民間,不顯山不露水。可只要一動起來,那效果也是驚人的。
樂辰組建他們這麼多年,也就只動用過一回。就是那次經濟轉移大作戰那一次。他們是主力。
而這一次,爲的是西南的事情。
事情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半個月前,西南地動。據說,山崩地裂,洪水滔天。
樂辰一直在軍中推行的應急機構,第一次全面運作起來。
下面遞了摺子上來,樂辰也看到了。摺子上寫得挺好,當時各方軍隊到災區救人,各處糧衣藥材全都往那裡運……
至於效果,自然是救人無數,控制得宜。雖然依舊有人傷亡,可被救的更多。人們不斷頌揚,皇上聖明。
然爾,就在三天前,楚王妃入宮,給七景偷偷遞了個摺子。確切的說,那是一張血書……
到了七景這裡,自然也就到了樂辰那裡。樂辰當時沒什麼反應,可暗衛那裡卻被他罰了一通。接着,便是今天出宮。
西南那裡的消息很多,樂辰看了足足半個時辰。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半個時辰裡,他一直抱着啓康,並確保啓康能將所有的消息,也看清楚。
待所有消息看完,樂辰直接笑了。顯然,這笑絕不是因爲他心情愉快。事實上,此時的他很憤怒,怒氣讓他懷裡的小啓康,都繃緊了臉色:“通知下去,運糧和醫藥過去,能救多少救多少。那些該殺的,把證據收集齊了。朕得跟他們算算總賬,另外,他們貪得那些錢財,朕要他們一分也拿不走。”
“是,主子。”掌櫃的行了一禮,悄然退下。
樂辰呼了口氣,情緒已然恢復平靜,低頭看向啓康:“啓康覺得如何?”
“父皇,什麼叫瘟疫?”才兩歲不到,小傢伙認識的字有限,但偏偏,這兩個字,他是認識的。而且,對大人的情緒十分敏感的他發現,他的父皇的怒氣,大部份來緣於這兩個字。
“那是一種疾病,一種會傳染的病。一旦一個人得了,就可能會傳染一家,一個村,一座城……每有瘟疫出現,便總要出幾座死城……”
“死?”
七景想將啓康從樂辰那裡搶過來,這人是瘋了麼?跟小小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啓康便是再聰明,又怎麼能明白這些。
“是啊,死,死亡。十室九空,遍地屍骸……而這一切,大部是人爲造成的。”大漢立國以來,第一次如此嚴重的災禍。更因爲下面的瞞報,貪官的貪婪,讓他的怒氣,幾乎不受控制。
他以爲,他做的夠多,準備的夠充份。可只是這麼一次,只是這麼一次。
七景看他這般在意,只得安慰道:“貪官污吏,歷來有之。只要人心裡還有自私,有貪婪,有慾望,便永遠都禁不絕。而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便是史上的那些名君,也不如你。何況,你及時發現,並且立刻補救。百姓會感激你……”
七景看着他,心底是有些感慨的。她還記得當初,他之所以想要當帝王,一半是形勢所逼,一半是他心中的野心。
身在皇家,身爲嫡子,卻處處被打壓,被鄙視……那種對權力的渴望,幾乎是印在骨子裡的。
後來,有機會了。他努力成爲帝王,只是爲了讓她和他,站在巔峰,再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
可現在,他終於成了帝王,他並不貪戀權柄。而是想做一個--明君。一個爲國爲民,爲天下蒼生的明君。
一步一步,他成長的如此踏實,又如此的輝煌。
“父皇,貪官污吏是什麼?”啓康的聲音,將她喚醒。她淺笑着,聽着樂辰給他講解什麼叫貪官污吏,他們有哪些危害。
直到那掌櫃的再次出現,“主子,瀚海國那裡應該有最新的消息送回來了,暗衛那邊有人進宮彙報了。”
樂辰點了點頭,轉向七景:“我們先回宮?”對於瀚海國那邊的消息,他們應該是一樣,都很想在第一時間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