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蘇穎棠的意思,洛甫艱難地將被自己架在身上的紅袖挪到了蘇穎棠身邊的位置上,輕巧地放下,幫昏迷中的紅袖調整好趴着的自己,自己纔在一旁的位置上落座,喘着大氣拼命地呼吸。
扳過紅袖的臉來,蘇穎棠仔細地察看了她的面色一番,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最後才抓起她的手來把脈。
“姐姐,紅袖姐姐怎樣了?”望着蘇穎棠進行一系列的動作,稍稍恢復過來的洛甫湊近一點兒向她問道。
“沒什麼事,只是昏過去而已。”事情似乎真如自己所料的,紅袖是被迷暈的,但這件事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單純的洛甫,知多了也能是瞎操心,也阻礙了她的行動。於是蘇穎棠裝作無事地敘述了紅袖的狀況。
“哦,那樣就好。”看蘇穎棠的臉上帶着輕鬆的笑意,洛甫心裡覺得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紅袖一會兒也醒來了,就沒有再深究紅袖爲什麼無緣無故暈倒。
“好了,很晚了,小甫你先把紅袖扶回房間再回去休息吧!你的身子…”吩咐着,一想到剛剛洛甫氣喘吁吁的無力的模樣,蘇穎棠的視線在他的身上由上至下快速地掃了一遍,略有所思道:“過幾日我得幫你補補了…”
話語一出,落入洛甫的耳中聽起來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曖昧,頓時就令他白皙的雙頰染上了兩抹淡淡的桃紅。
蘇穎棠也不明白他害羞個什麼勁兒,明明她說的話很正常呀!可只見洛甫羞紅着一張臉無言低頭,默默地將紅袖給扶走了…小媳婦的含羞樣兒卻無聲地映入了蘇穎棠的腦海,令她額上黑線立現。
她到底是撿了一個什麼寶?…無奈地嘆息一句,蘇穎棠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在蘇芷靈的房內等待她醒來。
不一會兒,內室的永兒慌忙地跑了出來,臉上掛着欣喜萬分的表情,眸中盡是激動,來到蘇穎棠的身邊。
“醒了!四小姐!三小姐醒了!”抓着蘇穎棠的手臂,永兒激動地不停晃動起來,簡直比平白無故拿了一大堆黃金還要開心。
“好,你別激動呀!”不過是醒了就讓永兒這單純的孩子興奮成這樣,蘇穎棠失笑,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說她少根筋。
然,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保持純真孩童的心態,也不失爲永兒的一種幸福。
交代了幾句讓永兒放心,看她疲憊的樣子許是擔心得精神衰竭了,黑眼圈十分明顯,蘇穎棠看着都心疼,便讓她去休息。
送走後她起身就進到內室,視線掃向躺在牀上的人兒,只見她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整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雖是醒了,但毫無生氣,不僅令蘇穎棠感到一絲絲的害怕。
顫顫巍巍地走近,蘇穎棠蹲了下來,望着蘇芷靈,卻換不來她一刻的注視,就好像感覺不到旁人的存在一樣。
“三姐…感覺好點兒了嗎?”蘇穎棠最忍受不了的,是沉默,看着她沒
有任何的求生意志,這和活死人有什麼區別?她必須找出原因。
此話一出,讓死一般沉寂的房內燃起了點點的生氣,原本看起來好似沒有知覺的蘇芷靈聽到蘇穎棠的聲音,身子顫動了一下,眼睛稍稍睜大,總算表現出人該有的情緒來。
“三姐,你爲什麼…要尋死呢?昨天,不是好好的嗎?”循序漸進的,蘇穎棠更深一步地往下問。
“棠兒…棉琛說他不愛我了…棉琛說不要我了,因爲我背叛了他…可我沒有…沒有…爲什麼他要恨我?爲什麼要說那些絕情的話?我愛他…可是…我沒辦法陪他一輩子…是我的錯嗎?還是上天在懲罰我?不能讓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我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淚水猶如暴雨梨花,一滴接着一滴不斷地從蘇芷靈的眼角落下,滑過側面的臉頰,落在身下的牀單上,浸溼一大片。
沙啞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從她的口中發出,那絕望而帶着控訴的話語清晰落入蘇穎棠的耳中,狠狠地敲擊着她的心臟。
從蘇芷靈激動的話語裡,蘇穎棠也大概瞭解了情況,算是大致上明白是個什麼情況了。
有人先把紅袖引來迷暈,之後帶着俞棉琛來件蘇芷靈,說了一些令她非常受傷的話,最終導致她產生了尋思的念頭……
“三姐,你別激動呀!棉琛不會不愛你的!他可能只是誤會了!我們去找他問清楚,問清楚好不好?”對眼淚束手無策的蘇穎棠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蘇芷靈,一雙手在半空中胡亂飛舞着,不知所措。
“他不愛我了……他說他恨我……他不愛我了……”可蘇芷靈卻好似沒有聽見蘇穎棠的話,一雙佈滿驚恐和絕望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上方,視線由始至終都沒有觸及到蘇穎棠,再一次將她當做了空氣。
“三姐……”快瀕臨放棄的蘇穎棠望見她這副模樣,眼中的淡而弱的光芒逐漸渙散,變得黯淡下來。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蘇穎棠無可否認,若不是她的自以爲是,讓蘇芷靈去承認南宮瑾煜認錯的人是她,那麼,就不會有後來的事,蘇芷靈就不會毀容,她不會因爲俞棉琛的一句話,而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中……
種種的一切,都是因爲她……
低垂眼眸,蘇穎棠再無顏面去面對蘇芷靈,稍顯蒼白的嘴脣輕啓,挪揄出了將滿心的愧疚融匯成的三個字:“對不起……”
“爲什麼……爲什麼不愛我了……”然,蘇芷靈仍舊沒有聽見,只是不斷地重複呢喃,把蘇穎棠的話完全忽略了。
剛從鬼門關回來的蘇芷靈全身無力,即便想要再去尋死,怕是也不大可能,但以防萬一,蘇穎棠還是決定在她的身邊守着她,以免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漫漫長夜的今日,註定是個無眠的日子,一直到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從半掩的窗戶的縫隙中灑落進來,正正落在了趴在牀邊沉沉地睡去的蘇穎棠的側臉上。
觸及
肌膚的溫度不斷升高,溫暖的感覺喚醒了幾乎一夜未眠的蘇穎棠,艱難地揉開眼睛,最初是朦朧的視線,隨即,眼前的一切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睜眼,蘇穎棠的視線必定是停留在蘇芷靈的身上,與昨夜每次昏昏沉沉醒來時一樣,蘇芷靈保持在了一個動作上,空洞的雙眼依舊睜着,即便已經表露出了憔悴,卻仍然沒有合上。
躺着的姿勢和昨晚一模一樣,根本沒有挪動半分,這不禁讓蘇穎棠擔心她會受不了,可她就好像一個沒有感知能力的行屍走肉,不論是肉體還是心靈上,都無法再體會痛的感覺了……
或許,是因爲痛到了極致吧……
就這麼定定地注視着牀上的人兒,學着一動不動,可能只有這樣,蘇穎棠才能去體會蘇芷靈受到的苦,彌補自己的過錯,減輕自己心中的愧疚。
時間飛快地流逝着,很快,破曉將至,朝陽衝破厚厚的雲層,把耀眼而溫暖的光芒帶給了大地。
“小姐,我把早點端進來了。”
內室外,傳來了久違的紅袖的聲音,她端着兩份早點進來,小心地擺放在桌子上,聽永兒說昨夜蘇穎棠就沒從三小姐的房內出來,便想着應該是在這裡邊,於是衝着內室喊了一句。
可迴應她的卻只是一片安靜,紅袖開始懷疑,難道沒有人在裡邊?
懷揣着這樣的疑惑,紅袖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白粥,邁着輕盈的步子,不發出任何聲音地走進了內室,正好看到的,是蘇穎棠呆呆地看着牀上的蘇芷靈,牽着她的手一動不動地跪坐在牀邊的地上,面色蒼白而憔悴。
“小姐!”受到驚嚇的紅袖心口一怔,也顧不得手中的白粥是否會灑出來,大步流星地快速來到了蘇穎棠的面前,隨意地將碗放到一旁的地上,攙扶着瘦弱的她,害怕蘇穎棠下一秒便會倒在她的面前。
她以前受的苦太多了,老爺每次不在家,夫人都不給蘇穎棠吃飽,小小年紀就總是餓着,纔會導致身體又瘦又虛,一點點的苦痛都會令她難受,紅袖真的很心疼,卻無能爲力。
“啊……紅袖醒來啦……”耳邊恍惚地聽到有人喚自己,又感覺到自己手臂上似乎有一股力量抓緊,蘇穎棠身體稍稍一怔,機械地轉過頭,略顯癡呆的眼眸怔怔地看着紅袖擔憂的表情,久久,才虛弱無力地擠出一句話來。
“嗯,我醒了,小姐不用擔心了……對不起,都是紅袖,纔會讓三小姐……”餘光瞥見牀上呈現出半死不活狀態的蘇芷靈,紅袖心裡一陣內疚,若不是她失職,怎會發生這種事?還要讓蘇穎棠疲憊一夜去照顧,害了她的身體……
“沒事了,不管你的事,別自責。來,把粥給我,我喂三姐吃。”拍拍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蘇穎棠慘淡一笑,想要安慰紅袖,但笑出來卻是令人一陣心酸。
紅袖眼眶一紅,鼻子吸了吸,差點兒就落下淚來,好在她頑強地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