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論:第一性的重要】
生氣歸生氣,生完氣,兵還得練,仗還得打。
於是,當天晚上,李廣來到太守府拜訪楊川,進門第一句話便是:“長寧侯,能不能給我麾下的八千老卒搞一批皮甲、彎刀和馬槊?”
楊川家正在吃飯,霍去病、曹襄二人自然也在蹭飯吃,看見李廣進來,他二人拱拱手,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坐在楊川身邊侍奉的劉滿卻不幹了。
看見這個滿頭騷亂白髮的老將軍,她就莫名的很生氣,忍不住開口:“李廣,你不是能得很麼?怎的,連八千兵馬的兵械糧秣都解決不了?”
李廣昨日當衆辱罵過劉滿,這二人相見,自然都沒什麼好臉色。
李廣也終於搞清楚,在楊川身邊的那小婦人原來是滿月公主劉滿,只好忍氣吞聲的拱手道:“末將不識公主殿下,多有冒犯。”
劉滿還想說話,可側頭看見楊川面色不善,瞬間笑意嫣然:“哎呀,不知者不爲怪,本宮在跟李將軍開玩笑呢。”
李廣:“謝過公主殿下。”
楊川擺擺手,溫言笑道:“李將軍還沒吃晚飯吧?來來來,入席,那個誰,霍光,給李老將軍加一副碗筷,再添幾碗過油肉拌麪。”
李廣告一聲罪,也不客氣,坐下來便開始埋頭大吃,轉眼間,三大碗過油肉拌麪下肚,又將桌上的幾碟肉菜風捲殘雲,這才擡頭、拱手:“長寧侯,飯吃完了,能不能想辦法搞一些兵械糧秣?”
楊川笑問:“兵械糧秣倒是有一些,不過,你說的皮甲卻沒有。”
李廣瞪大了眼:“長寧侯,羽林軍是皇帝親衛,一個個的身披鐵甲戰衣,兵械鋒銳,這本來就該如此。
可是。
我麾下招募的八千老卒,那也是大漢的兵卒,而且,每一個都是實打實的良家子,身經百戰,九死一生……”
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讓楊川都有些動容,笑道:“李將軍,本侯給你備下了一萬鐵甲,兵械戰車等,也與羽林軍相若,就是不知那八千老卒,可還能扛住五六十斤重的鐵甲否?”
李廣愣住了。
一萬,鐵甲。
就算他在雁門郡太守任上,麾下郡兵三萬餘,加上持節統領的一萬邊軍,能身披鐵甲的精銳鐵騎,卻也不過區區三千。
而且,就那三千甲兵,身上所穿鐵甲,也多爲北軍退換下來的‘殘湯剩飯’,邊軍卻已然當成了寶貝,恨不得供起來,日夜磕頭上香……
“一萬鐵甲,跟羽林軍的配置一樣,”就在李廣一愣神的工夫,楊川笑道:“而且,兵械戰車,也是全新的,不比北軍步卒的裝備差,若是放在漠北戰場,自然不足爲道。
然而,咱們這一次要打的是右賢王。
敵人不同,就要採用不同的戰法,本侯與去病、曹襄三人反覆商議、斟酌,覺得想要一次打垮右賢王,光有羽林軍的縱橫開闔還不夠,還得有一支打不爛、拖不垮、惹不起的重裝步卒。
所以,李將軍。”
楊川沉吟兩聲,似乎略微有些擔心的問道:“你那八千老卒,能不能擔當重任?五六十斤重的鐵甲,加上裡面的羊毛氈衣,再加上貼身的絲甲,還要能拖得動五十幾斤重的巨盾,同時,還要能舞動二十幾斤重的鉤鐮槍、馬槊、長矛,且還要能拉動黃楊木硬弓……”
聽着楊川的一番話,老將李廣都聽傻眼了。
這一次,是真的傻眼了。
他在戰場上廝殺幾十年,真正算得上漢帝國身經百戰的老將、名將,不僅與匈奴人打過,跟羌人、氐人打過,還跟裝備精良的諸侯國軍隊打過,怎能不知道兵械裝備對於一支部隊的重要性?
可以這麼說,同樣一支兵馬,裝備不同,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就譬如漢帝國最能打的北軍,爲什麼能追着匈奴人往死裡打?
大將軍的指揮是關鍵。
可是,裝備上的壓制,也是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原因,要知道,北軍的鐵甲,在戰場上正面對撞時,匈奴人的狼牙箭根本就沒用,除非直接射在臉上,否則,簡直就是在撓癢癢。
羽林軍的騎兵裝備他見識過。
一個字:真特孃的眼饞……
……
讓李廣帶領一支重裝步車兵,這是楊川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對於這位史上有名的‘大漢麋鹿侯’,他這也算是給操碎了心,思前想後,總覺得讓李廣帶領步騎兵深入河西走廊和西域,簡直太爲難人了,要知道,論地理和天氣的複雜多變,河西走廊和西域廣袤無垠的戈壁、沙漠、草原、雪山和星羅遍佈的湖泊海子,就連楊川都有些歎爲觀止,沒有羅盤、指南針等‘高科技’支持,說不定都會麋鹿。
何況李廣。
故而,他反覆思量、斟酌和推演之後,便決定下來,乾脆打造一支穩紮穩打、並不需要長途奔襲的重裝步車部隊,就讓李廣的這一支兵馬吸引匈奴人的火力,從而給霍去病的三千精銳鐵騎創造機會。
當然,以區區一萬兵馬,扛下匈奴人幾十萬騎兵的‘圍追堵截’,其難度可想而知。
楊川自有楊川的打算。
人數不夠,裝備來湊。
他就不信,在一支真正意義的重裝步車部隊面前,匈奴的那些窮逼還能掀起幾朵浪花?
酒足飯飽,楊川便領着李廣去‘領裝備’了。
在距離臨洮新城七八里處的一片軍寨裡,李廣終於見識到,什麼纔是羽林軍的底蘊,也終於明白過來,去歲在朔方郡的一戰中,人家北軍、羽林軍能以區區二三千人,將七八萬匈奴人攆着打、往死裡打,自身的損耗卻並不是很大。
在那一戰中,北軍與匈奴的戰損比約莫爲‘一漢打五胡’。
羽林軍則更加恐怖,竟能做到‘一漢打十胡’的戰損比,而且,尤其令他豔羨的是羽林軍的每一次出擊,對匈奴騎兵可都是毀滅性打擊……
身爲將軍,誰不愛頂階裝備?
在這座外面看來毫不起眼、但防守極爲嚴密的軍寨裡,到處堆放的,可不都是頂階裝備?
“這是改良後的鐵甲,重四十二斤六兩,水力重錘冷鍛鐵片三百六十五,另有護甲鐵板四塊,護住上半身重要部位。”
“這是頭盔,重九斤三兩,可抵擋穿甲箭,亦可作爲鐵鍋,在行軍途中自行烤制軍糧。”
“這是黃楊木大弓,每一名弓箭手,配備穿甲箭兩百支,平常羽箭兩百支。”
“這是步兵弩,四人一組操控,可有效滅殺一百三十步外騎兵,連人帶馬,可以一次射穿。”
“這是改良後的馬槊,這是步兵長刀,這是……”
“……”
對於這些精良至極的兵械,楊川如數家珍,就十分的熟稔,領着李廣幾人一路走一路看,最後來到一座巨大的地下倉庫裡,裡面同樣堆滿了甲衣、兵刃等。
“李將軍,本侯大致算過一賬,你麾下如今有八千老卒,可以考慮分門別類一下,”楊川突然想起一事,隨口道:“就譬如,戰車三百輛,既可以同時運輸糧秣兵械,亦可在平坦原野上就地紮營,作爲防禦工事,便可訓練兩千車兵;
對於一支重裝步車兵來說,防禦一定要硬,故而,得有三千的盾甲兵,至少要能扛住匈奴騎兵的七八次衝鋒……”
軍陣對戰之事,尤其是打防禦戰,李廣無疑纔是漢帝國最爲頂尖的高手之一,所以,不等楊川把話說完,老將便開始目光湛湛,十分憨厚的笑了起來:“長寧侯,如何打好這一仗,我心中有數了。”
楊川點頭,笑道:“本侯這是在孔夫子門前賣論語,關……咳咳,韓……咳咳,反正,就是有些太過好爲人師了。”
李廣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長寧侯說的原話,應該是孔夫子門前賣論語,李廣面前談射箭。”
楊川:“……”
這就嘚瑟上了?怪不得打仗幾十年還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將一應兵械糧秣交付給李廣,楊川這位郡太守的任務算是基本完成,剩下的,便是想盡一切辦法,將籌集到的糧草,源源不斷的送到前線,這些都是後話。
在回城之前,他突然喊住笑得合不攏腿的李廣:“李將軍,本侯還有一事相商。”
李廣樂顛顛跑過來說道:“長寧侯請講。”
楊川遲疑一兩個呼吸,突然問道:“此番你招募的戰馬有多少?”
李廣伸出一隻手,叉開五根粗長手指:“五千上好戰馬。”
楊川點頭:“那就行,回頭本侯想辦法再給你招募一批人,湊個整數,兩千。”
李廣有些不解。
“皇帝傳來旨意,要本侯全力以赴的配合驃騎將軍霍去病與你李將軍,兵械糧秣是一方面,還要本侯在隴西郡就地徵調一些贅婿、商賈、囚犯等,讓他們上陣殺敵,洗清自己的罪孽。”
楊川爲難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李將軍老家是隴西郡人氏,自然知曉,這隴西郡地盤雖大,可所有在籍百姓人加起來也不過三五萬戶,就算每家每戶都出丁,也根本湊不夠那麼多的青壯年兵卒。
故而,本侯便想了一個法子,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李廣沉吟片刻,道:“此事果然甚爲棘手,你爲郡太守,本來就有招募郡兵的責任,可是你也知道,郡兵與邊軍、北軍、羽林軍完全不同,沒有皇帝和大將軍的命令,就算眼看着關外匈奴人在殘害百姓,你郡兵也無權調動去殺敵……”
二人沉默了好一陣子。
彼此之間的心意差不多都能夠猜到。
楊川想借給李廣兩千郡兵,隨同老將去作戰,可沒有皇帝的旨意,隨意調動郡兵,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輕則奪爵削官,一擼到底,重則……
誅滅九族。
楊川不想落一個如此低級的把柄給劉徹。
可問題是,就算滿打滿算的將李廣的八千老卒武裝起來,成爲一支精銳步車部隊,沒有騎兵的側翼呼應,就等若是一個光捱打不能還手的‘靶子’,遲早會被匈奴人拖垮。
“此事再議吧。”
楊川思量一陣,終於還是放棄了原本打算:“你李將軍的任務便是穩紮穩打,一路平推,至於側翼安全和機動打擊,就交給霍去病好了。”
“李將軍放心,本侯給你多備糧草便是了……”
……
回到太守府,楊川在一方池塘邊獨自坐了一會兒,想了一些問題,這纔回到後堂。
夜已深,家裡的三名小婦人卻還沒睡,聚在一起做女紅。
燈火搖曳,紅顏嬌羞。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即將開啓,此間風景卻如舊,恍惚間,楊川竟有些意外的感動,覺得自己的所有努力沒有白費。
有家,纔有國,古人誠不我欺也。
他緩步登上閣樓。
豹姐支棱着耳朵,目光幽幽的瞅着楊川,十分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張開大口便要‘喵嗚’一聲,卻被楊川伸手阻止。
楊川突然好奇心起,想聽一聽自家的三名小婦人在說什麼。
結果。
只聽得三五個呼吸,他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織娘姐姐,楊川小郎君最寵你,每個月在你房裡過夜,都要比我倆多三日,怎的,你肚皮怎麼還沒鼓起來?”
“對呀,織娘姐姐,你肚皮……”
“閉嘴!”
“閉嘴就閉嘴,有本事侍奉楊川小郎君的時候閉嘴,跟本宮在這裡發什麼母老虎的威風!”
“劉滿,你皮癢了是不是?”
“咦,織娘姐姐,你咋知道本宮今晚就是皮癢了?哎呀,癢死了,好想讓楊川小郎君將我捆綁起來,使勁弄八百……”
“……”
這就。
沒眼看,沒耳朵聽了。
人常說,三個婦人一臺戲,只不過,楊川家的這一臺戲太離譜,讓門口偷聽的楊川都覺得老臉一燙。
這個劉滿,真是皮癢了!
楊川剛要舉步進門,卻聽到織娘清淡悅耳的聲音傳來:“劉滿,你是皇帝親生女兒,身爲楊川正妻,言行舉止之間,便須有一番皇家貴胄的風度,唯有如此,咱家的門風才能正,楊氏門楣方能一步步走向名門望族。
如你這般口無遮攔,不知羞臊爲何物,動不動擺腰扭胯的耍騷,比之勾欄青樓裡的浪蹄子還不如,哪裡還有點正妻的樣子!”
楊川心中一暖:‘聽聽,還是織娘懂事。’
然後,織孃的一句話,卻又讓楊川給破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