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談一筆生意,謀三家狗大戶
“你是說,匈奴人的大單于伊稚斜,派遣使者來到鹿鼎城,封我爲北海王了?”
聽到阿石、阿土、阿鐵幾個少年講說,這大半年來鹿鼎城的一些事情,楊川都覺得腦漿子不太夠用了。
匈奴人的統治方式粗暴簡單,存在很大的漏洞,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是,這事情都沒搞清楚,隨隨便便就封賞一個萬戶王的做法,咋就聽着很不靠譜呢?
看來,匈奴人內部出現內訌,弄不好會發生大事。
“伊稚斜,左賢王,右賢王,漢帝國,衛青……龍城之戰,河南地之戰,朔方大戰……”
楊川在地上畫着圈圈,心裡頭暗暗推演、盤算,差不多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去歲一場大戰,衛青不僅打掉了伊稚斜最精銳的騎兵五萬人,還順手奔襲高闕,將右賢王給打趴下,遠遁西域,讓本來就處於衰弱期的匈奴人雪上加霜。
與此同時,伊稚斜大單于處心積慮的,並非收拾局面,休養生息,積攢足夠的人口、牛羊和馬匹,而是調集更多的人馬,準備再與漢軍大幹一場。
匈奴左賢王是他的兒子,自然聽從調遣。
可是,右賢王是前任大單于的兄弟,也是他伊稚斜的弟弟,對於伊稚斜當上大單于心下不服氣;如今,高闕一戰,更是被衛青打出了心理陰影,就更加不願意幫助伊稚斜的瘋狂之舉。
整日想着與衛青‘決一死戰’的伊稚斜,自然就沒有精力和興趣去整頓其他部落的事情,在聽說丁零王被人打死,帳下的幾十個大小部落盡數散去,其中,有好幾萬人去了北海。
於是,便乾脆派幾名使者,隨手封了一個‘北海王’,並讓北海王派兵過來攻打漢地……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鹿鼎城迅速崛起的機會。
然而,一想到伊稚斜那個瘋子,可能會在三四個月內,發動一場又一場針對漢地的大戰,朔方郡說不定會是首當其衝,成爲‘第三次河南地之戰’的主戰場……
楊川的心情登時便不好了。
一百多萬畝新開墾的良田,在一場大戰後,還能剩下什麼?
屁都剩不下。
楊川陪着幾個半大小子吃完飯,便讓他們回去了;讓鹿鼎城的在混亂中猥瑣發育起來,這是他下的很重要的一步棋,可以說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
阿石、阿土走了,阿鐵卻留下來了。
“公子,瓷器燒製的手藝,我們基本掌握了,”當晚,楊川與阿鐵在一間密室裡見面,阿鐵將一卷羊皮遞過來,“只要有合適的黏土和礦石,一個月後,便能燒製出第一批瓷器。”
楊川接過那一卷羊皮,卻沒有立即去看,而是沉吟着說道:“燒製瓷器的事情,回頭我給你派幾百個人去做就是了。”
“阿鐵,現在有一個緊急任務要交給你。”
阿鐵眼前一亮,咧嘴笑道:“真的?公子,要殺誰?”
楊川笑罵一句,道:“別整天想着切菜、剁肉、顛勺,咱們現在還有幾件更重要的事情。”
阿鐵的臉色登時便拉胯下來,嘟囔着說道:“爲什麼阿木、阿刀、阿酒他們天天有肉吃,我們幾個只能挖礦吃土……”
楊川伸手揉一揉這少年亂蓬蓬的頭髮,溫言道:“放心,以後吃肉喝酒的事情還很多,眼下,伱要想辦法給咱們去挖礦。”
阿鐵:“挖礦?”
楊川點頭:“對,我知道有一個煤礦,還有一個鐵礦,另外還有兩處銅礦,最近咱們都要想辦法採挖、冶煉,而且,那一處煤礦與鐵礦的距離很近,咱們想辦法用煤炭鍊鐵……”
朔方郡的地下礦藏豐富,楊川一到朔方,就曾想過要組織人手秘密採挖、冶煉,可是,手頭又沒有可靠人手,便只能暫時擱置下來。
阿鐵來了,有些事情就可以開工了。
“這是那幾處煤礦、鐵礦、銅礦和硫磺礦的分佈圖,你帶一隊人,先去勘探一番,先周邊環境、道路情況和開採方式等弄明白,咱們也好提前有所準備。”
楊川將幾卷羊皮地圖塞給阿鐵,笑道:“不過,既然你回來了,燒製瓷器的生意也不能耽擱……”
……
二十幾日後,楊川召見了郭解。
這位關中游俠兒一身布衣,腳穿一雙破損嚴重的草鞋,上面沾滿了泥巴、草屑等,就跟那些屯田的農夫沒什麼兩樣。
唯一的區別,便是郭解的眼睛很亮,很清澈,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絲微不可查的寧靜。
“郭解見過長寧侯。”郭解躬身施禮。
楊川瞅着農夫模樣的郭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郭大俠看上去精氣神不錯,給你的那塊田地,都種植了一些什麼莊稼?”
郭解道:“種了一千多畝麥子,三百多畝大豆,一百多畝瓜果菜蔬,剩下的,都種上了棉花。”
楊川微微點頭。
漢帝國對農夫種植什麼,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尤其是關中和六郡之地,穀子、糜子、麥子、豆子和桑麻等,都有詳細比例,這兩年,在楊川的‘攪局’下,劉徹終於讓大農令修改了相關法令,不過,相對來說還是很嚴苛的,要是種植比例超過朝廷規定太多,農夫說不定還要被抓起來坐牢。
但是,在朔方郡,楊川卻頂着大農令桑弘羊的壓力,只是大致劃分了一下比例,對屯田的軍戶、農夫並不會太過限制。
“屯田過程中,若有什麼困難,你儘管開口,”楊川想了想,突然問道:“你手下那些人,如今留在朔方種田的還有多少人?”
郭解微微一愣,臉色略顯黯然,道:“很多人受不了屯田的罪,認爲累死累活的種田,收穫實在太低,還不如去當遊俠兒,如今,差不多走掉了一半;
剩下的七八百人,估計還會走掉二三百,終究能留下來的,估計不過五百人。”
他苦笑一聲,問道:“長寧侯問及此事,可有事?”
楊川點點頭,道:“春耕一茬,開荒一百二十萬畝,雖然組建了百十個屯田隊伍,卻終究還是人手嚴重不足,郭解,今日召你前來,是想跟你做一筆買賣。”
郭解臉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長寧侯想要再收購一批人牲口?”
楊川點頭,目光炯炯的瞅着郭解。
郭解沉吟幾聲,略微有些遲疑的說道:“販賣人牲口的生意,我已經放棄不做了,而且……長寧侯,如今人牲口的生意,主要有三位貴人在做,要不,我幫你販賣一些過來?”
楊川嘆一口氣,道:“我知道,眼下人牲口生意做的最大的,無非就是丞相公孫弘,堂邑侯陳須和其弟隆慮侯陳𫊸,還有一個便是劉陵,他們靠着一門生意,掙下不計其數的錢糧,如今可都是財大氣粗,不好談生意呢。”
郭解苦笑道:“昔日,我郭解與這三家都曾做過買賣,也曾是他們三家的座上賓,自從我萌生退意後,他們三家很快便與我斷了關係,另外扶植了幾位關中游俠。”
楊川笑道:“可曾後悔?”
郭解搖頭:“不悔,最近在自家的農莊上幹一些農活兒,與老弟兄們吃肉飲酒,偶爾出去打打獵什麼的,郭解覺得很愜意呢。”
楊川伸出一根大拇指,給這位曾經的‘獵奴團團長’點了一個純手工的贊,笑道:“這就對了,男兒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什麼地方掙不到錢糧,非要去做那傷天害理的獵奴生意?
郭解,本侯今日找你,便是要給你一個天大的生意,就看你能不能做起來,本侯保證,一年的收入,絕對超過十萬畝良田。”
郭解愕然問道:“長寧侯、要做獵奴團生意?”
旋即,他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抱拳笑道:“郭某失言,還望長寧侯莫怪。”
楊川哈哈大笑,朝着門外喊一聲:“那個誰,劉滿,上茶。”
很快的,劉滿端着一個松木盤子走進來,身後,娜仁託婭提着兩隻黃銅水壺,給楊川、郭解二人分別倒了一碗茶水。
不等楊川開口,郭解的目光,直接盯在案几之上的那一隻茶碗上,滿臉的震驚之色:“長寧侯,這是玉器?不對,是琉璃器……也不對,比琉璃器品質好多了。”
這是一套白瓷茶具,難得阿鐵用心,在楊川的指點下,在上釉的時候,順手鑲了一道‘黃金紋飾’,溫潤如玉,白潔無暇,比起天下的良才美玉也不遑多讓,難怪能讓郭解看直了眼。
“不是玉器,是瓷器,但比玉器更好。”
楊川笑眯眯的往茶碗裡放了一點野菊花茶,又往裡面放了兩枚焦棗、兩枚桂圓、七八粒枸杞和四塊冰糖,用一隻十分精美考究的茶碗蓋子,在蒸汽騰騰的茶碗裡颳了三五下,這才端起來,淺飲一小口。
啊,就是那種後世三炮臺的滋味兒,令人難忘。
楊川又喝了一小口,隨手將茶碗擱在案几之上,笑道:“郭解,怎麼不喝?這是我的三個學生獨創,名叫三炮臺……”
話說出口,楊川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卻又不知到底哪裡不對。
對了,三名小婦人,三炮臺。
嘖,一不小心,車速就上去了。
楊川突然把自己惹笑了,轉頭看向劉滿:“你們再去端幾件咱們家的瓷器過來,讓郭大俠看看,這玩意兒能不能換成錢糧。”
很快的,又有幾樣瓷器被小心翼翼的端上來,卻無外乎碗、碟、茶壺、酒杯等物,簡簡單單,樸樸實實,就十分的養眼。
郭解早就看呆了。
出身長安城一帶‘黑澀會老大’的郭解,經常出入豪門大戶,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像什麼玉器、琉璃器、黃金酒器,就是他自己手上,也有很多,無論是眼界還是見識,自然就很是不凡。
眼前的這些‘瓷器’,讓他看的眼皮直跳。
要知道,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兒,一旦出現長安城裡,可不就能賣個堪比羊脂玉的價格?
“長寧侯,這瓷器……有多少?”郭解問道。
楊川不答郭解的問題,卻反問一句:“如果讓你販賣這些瓷器,你估計利潤能有多大?”
開玩笑,放眼天下,楊氏瓷器橫空出世,任何信息可能都是機密,能告訴你這玩意兒一個月能燒製幾千件、上萬件?
郭解沉吟片刻,正色道:“此等寶物,只能賣給長安城、各諸侯王、天下的富豪之家,至少能有玉器的一半左右的價格。”
楊川點頭,這個價格,比他心裡預期的價格,高了……纔不到五倍。
看來,對漢帝國狗大戶們的豪奢,他還是有些低估了。
“郭解,一件瓷器,按照羊脂玉三成的價格賣給你,你加上半成利潤賣出去就行了,”楊川笑眯眯的說道,“這做生意呢,最講究的便是細水長流啊。”
郭解大喜,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謝過長寧侯擡舉!”
楊川卻擺擺手,道:“不過,你加價以後,不能賣給旁人,而是必須要賣給公孫弘、陳𫊸或者劉陵三家;
也就是說,你在我楊川這裡交錢拿貨,你再想辦法賣給那三家,讓他們成爲你手底下最大的分銷商人,至於他們想要賣多少錢、獲多少利潤,則與你我沒有任何關係,這一點,必須要做到。
否則,咱們之間的生意也就沒得談,我會直接與他們三家去談,郭解,聽清楚了?”
這一番話,聽得郭解一愣一愣的,看上去甚爲疑惑。
這也難怪他想不通了。
楊川此舉,不僅想要通過瓷器生意,狠狠的賺上一大筆錢財,同時,更想通過這一次生意,讓那三家漢帝國最大的人牲口販子付出慘重的代價!
狗日哈的,不下幾次黑手,還真以爲本廚子是吃素的?
不過,他的俊俏小臉上,自然是沒有什麼變化,一臉的人畜無害,兩隻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嘴角還出現兩個淺淺的酒窩……
郭解瞅着楊川的樣子,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心下都有些犯嘀咕:‘眼前這少年,咋就感覺挺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