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黃龍洞，戲館。
“遙望……西湖…月朦朧…”
“白素貞……移步淚滿涌…”
臺上坐着一名白花旗袍少婦，正抱着一把精緻的阮咸琵琶，演一出杭州攤簧《遙望西湖》。
聲音停頓個三五秒鐘，演員正在醞釀情緒時，有人像看京劇似的喊“好”。
外星人老馬凝眉，轉頭看了看，回頭解釋道。
“這兒是景區，來的有些是湊熱鬧的遊客，不懂，我認識一家戲臺子，蠻安靜，改天帶你去聽。”
錢纔拿起一塊鼓樓買的蜜餞丟到嘴裡，嚼裹兩下吞下肚，擡擡手，有些求饒似地道。
“得，算了吧，你們這個我也聽不懂，要不是現在有名人包袱，剛纔我也喊好了，體驗也體驗過了，這黃龍洞也沒啥好玩的，下回我帶你去看看G省的雙河溶洞。”
說着，就要起身。
“別啊！”老馬低聲，拉住了他。
“再聽會，再聽會，馬上有個崑曲牡丹亭的名曲，《遊園驚夢》。”
錢才當即翻了個白眼，又坐了下來。
快要睡着之際，懵地響起一個女高音。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隨後，吹拉彈三件套一起響。
錢才驚醒。
“臥槽！你們這個崑曲，有毒吧？剛被咿咿嗚嗚的整睡着，怎麼又嚎一嗓子？”
老馬不理他，拿着把扇子敲着翹成二郎腿的膝蓋，在那搖頭晃腦的自得其樂。
臺上兩位女演員在那不斷走位，嘴裡唱的啥，他是一句都沒聽懂。
他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大概就是武生上臺提着寶劍耍兩下。
待到老馬聽得爽了，一臉得意地轉過頭跟他說“剛纔那個腔調拿得好”，錢才嘴角抽了抽，再次擡手道。
“得了，聽高興了就走吧，你們這都是折磨外地人的玩意兒，你要真有誠意，下次找個好點的溫泉帶我去泡泡得了。”
“還真有，我帶你去。”老馬眼睛一亮，說完立即起身。
“合同不簽了？”錢才瞪着眼睛道。
“哎呀，你都來了，遲早的事，走走走。”老馬擺擺手。
“去哪？”錢才擡頭道。
“傳化集團有個溫泉！我們去宰大富！”
“遠不遠？我叫個人來？”
“隨便你。”
……
一小時後。
商務車在一個度假酒店的大廳門口停下，後面緊跟着好幾倆轎車。
錢纔在馬芸之後下車，打量了一下週圍，皺眉道。
“這地方太偏了吧？我給的地址人家找得到嗎？”
“放心吧！傳化在咱們杭州很有名的！你朋友還是招商局的，怎麼可能找不到？”馬芸說着，拍了拍他的背，引着他往裡走。
錢才撇了撇嘴。
我說的是地方偏！老子現在在浙省大力發展，你以爲我不知道傳化？
這老馬不是讓我來給他鎮場子吧？
錢纔打定主意，今天只蹭吃蹭喝，老馬要是拿他跟人吹牛逼，他堅決不配合。
這貨也太特麼摳了，請他泡個澡，還要來人家的澡堂子裡蹭，下次馬芸到滬上，一定要找點優惠券體驗券啥的，帶他去體驗體驗，吃幾個服務員的白眼，丟一把老臉。
正腹誹着，一個梳着精神背頭的闊臉眼鏡男人從大廳裡出來。
看着比老馬年輕。
錢才知道他是誰，前世在滬上看到過，不過比現在年輕很多。
算是這個傳化集團的老闆公子，徐冠聚。
不過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公子。
“馬總，怎麼有空過來？”徐冠聚走過來，臉帶笑意，眼神卻打量着錢才。
“有貴客到訪，想泡溫泉，想借一下徐總的寶地招待客人，多謝徐總了。”馬芸笑眯眯地揚起嘴，眼神卻很強。
“客氣了，承蒙馬總看得起。”
徐冠聚講話，口音還是略重，搞得錢董事長嘴癢癢，有點想在此地重申前兩天開會講的管理人員口音問題。
當然，這種嘴快的衝動，要控制。
尤其在不屬於蔚來的地盤上。
所以錢才也是笑眯眯的不說話。
“錢總，介紹一下，這位是傳化集團的董事長，徐冠聚先生。”
“蔚來的董事長，也是我們阿里的股東，錢才，錢總。”
老馬介紹完，徐冠聚露出個笑容，主動伸手道。
“錢總，久仰大名。”
“徐總，你們的事蹟，我也聽得很多，徐傳化老先生70歲高齡入黨，父子創業，羨慕啊，我爸要是會做生意，我能省一半的心。”錢才笑着伸手，握了握。
錢總是個薄臉皮，身爲首富的一番吹捧，就當今天泡澡的門票。
不過徐傳化50多歲爲了給徐冠聚掙錢治溶血病，帶着他一起創業，從賣液體皁起家，兩父子20年不到一起打下如今杭州首富的名頭，實屬不易，也是傳奇。
馬芸一聽這話，有點驚奇。
“錢總知道徐總？”
錢才笑了笑：“去年我們超市初進浙省，還準備找傳化合作物流的事呢！你們的傳化物流，是業界的老前輩啊！管理經驗豐富，不過當時我不知道徐總已經接班，找的是徐老先生，我和他還通過話，要是徐老在，他應該認得我。”
“哦？”徐冠聚眼神一動，當即大笑。
“我還不知道我父親和錢總還有過來往，怠慢了，怠慢了，請。”
說着，把二人往裡迎。
馬總遞過來一個懵懂的眼神。
錢才只是笑了笑，沒講話。
“我們傳化的物流，是從88年纔開始的，97年才成立的儲運公司，一開始都是企業內部的輸送物流，近幾年纔開始探索外部盈利，錢總的物流纔是大手筆啊，我到紹興參觀了貴公司的物流規劃，聽說一個省級的配送中心，前期投入就是兩千萬，我們才應該跟蔚來取經纔是！”
徐冠聚說着，大廳到了。
酒店四周封閉，大廳也不算太大，說話都帶回聲，怎麼看，也不像有溫泉的地方。
錢才四周打量一圈，看着徐冠聚開口道：“徐總謙虛了，我們目前也是自用的物流，建這個物流，心疼得很啊！要不是超市那邊催得緊，我也想晚兩年再說。”
徐冠聚看他四處觀察，彷彿看出了他的疑惑，沒接這話，轉而解釋道。
“我們的溫泉水…都是接到房間裡，不過我們自留了兩個湯池，不對外的，建到了酒店裡面，錢總，我們進去談？”
“哦…”錢才恍然點了點頭：“我一會有個朋友正在趕過來，叫胡成義，他如果到了，你們前臺工作人員能不能把他接到湯池來？”
“沒問題，我現在去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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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冠聚說着，快步走向前臺。
錢纔看着他背影，今天天氣略冷，還穿着個單薄的白襯衫，不禁有些感慨。
這40歲的男人老得是真快，此時的徐冠聚，看着還有幾分年輕人的矯健，10來年後，卻已經是老幹部的樣子了。
錢才也知道，這位看着年輕隨和，也算是浙商中的大佬了。
後世被稱爲的“華夏第一商幫”的浙省商會，南存徽，馬芸，徐冠聚，鄭雨民這些人，都是核心人物。
當然，還有個錢纔此時的競爭對手：宗慶厚。
“誒，錢總，你什麼時候搞的物流？”馬芸湊上來賊呵呵道。
他的消息不如徐冠聚這個老牌地主靈通，錢才手裡也是活多事雜，或許聽人聽過一嘴，但馬芸真的沒印象了，他對蔚來手裡到底有多少業務，心裡還真沒個數。
“今年，第一個項目上個月才談完。”
“多大規模？”
“剛人家不說了嗎？兩千萬，紹興。”
“我說總共！”馬芸有些激惱道。
“總共？目前總共投入2.6個億。”錢才隨口答道。
“規劃，規劃呢？”馬芸聽到這個數字，和“目前”兩個字，眼睛一亮。
錢才翻了個白眼：“規劃？規劃投入一千個億！”
馬芸頓時覺得錢纔有點不夠意思，有些沒好氣道。
“錢總，我跟你認真說事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開玩笑？”
錢才忍不住嘴動了動。
你特麼自己問我的，怪我咯？
我說實話，開什麼玩笑了？
還好錢總這一世爲了控制自己的脾氣，放棄了紅酒，天天學着童世才慢悠悠在辦公室裡泡茶，現在已經練就了半身靜氣功夫，身邊接觸的領導多了，在外面張口就罵的習慣也控制了許多，要不今天馬芸又要挨他一頓噴。
他也瞭解馬芸的意思，甚至猜到了他的意圖，一副無語地樣子道。
“你要問我今年的規劃，就加個時限！今年預計投資15億，明年20億往上。”
馬芸頓時又賤嗖嗖了，隨後有些懊惱道。
“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請你去外面泡啊！來這兒幹什麼？你等等，我去跟徐總說說，我們改日再來！”
我尼瑪。
現實二字，淋漓盡致。
錢才一把抓住真的急吼吼欲走的老馬，看着徐冠聚拿着兩張卡朝這邊過來了，小聲道。
“我跑累了，別特麼折騰了行嗎？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一會泡了澡吃了飯再談！”
說着，徐冠聚擡起手裡的兩張白色卡片，朗聲笑道。
“錢總，馬總，你們下次到我們店裡來，刷這張卡就行，前臺會帶你們到我們招待貴客的房間。”
錢才當即笑了起來，看了一眼馬芸，指槐罵槐道：“還是徐總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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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