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處置完畢,英王看着大苞谷,問道:“張離,你可還有話說?”
他怕衆人剛一轉身,大苞谷又喊“等一等”。
大苞谷賠笑道:“王爺,小人沒話了。哦,還有一句:請王爺告訴那些巡城官兵,甭管白天晚上,多在清陽街我們陳家附近轉轉。我怕有人上門找茬。我膽子小的很……”
英王使勁閉住嘴,轉身就走。
真是豈有此理,家裡有兩個掌管大靖近五十萬兵馬的統帥,親戚裡面四五個將軍,居然還求他保護!
再說了,鬼才信他膽子小,他之前不是在公堂上說,從小就是嚇大了嗎!
馮大人呵呵笑道:“賢侄,這事找玄武王和白虎公就成了,求旁人那不是捨近求遠?”
見大苞谷發愣,小蔥笑着拍了他腦袋一下,道:“走,咱們回府去見奶奶。”
大苞谷忙閃身躲開,道:“誰說我要去王府了?”
小蔥聽這話不對,慌忙問:“怎麼不去了?”
張槐和鄭氏等人都圍了上來,一齊盯着這小子。
陳家人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們一家子。
大苞谷被爹孃兄姐看得不自在,道:“我之前就說過,要給陳家做兒子。陳家養了我九年,他們又沒有一兒半女,我不得幫着續香火、養老送終啊!”
陳老爺聽了這話,喜翻了天,和老孃妻子笑得合不攏嘴——兒子雖然年紀小,說話最是算數了。
他們歡喜,張家人可就黑臉了。
張楊正和王尚書馮大人低聲商議如何寫奏摺,好即刻進宮向皇上回稟此案審理經過,就聽見侄兒這番話。
他慌忙跟王尚書打了聲招呼。匆匆跑下堂來。
大苞谷見張槐臉色發黑,鄭氏發愣,忙又道:“爹,娘,人家救了你們兒子,養了你們兒子九年呢,這次又賣房子賣地陪你兒子上京城來找親爹孃,這是多大的恩情!難道就算了?”
板栗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就直說吧,該咋辦?”
大苞谷嘀咕道:“我就這樣跟你們回家。是不是太便宜了些?咱們做人要厚道,不能忘本,不能讓人家戳咱脊樑骨……”
兄弟姊妹一齊迷惑。不知他到底想怎樣。
鄭氏卻高聲叫道:“劉總管!”
王府總管劉黑皮忙高聲答應:“老王妃請吩咐。”
鄭氏道:“回府準備特等厚禮,擺全副儀仗執事,請老太妃前來——我們全家上陳家拜謝救命之恩。再吩咐府裡準備晚宴,等會我們接了乾親家去王府,爲乾親家接風。還有。請鄭家姥爺舅爺和李家姑爺前來陪客。”
劉黑皮聽後急忙轉身去了。
鄭氏說完,轉臉再問兒子:“還有什麼要求?”
她其實早就打算上陳家拜謝的,沒想到兒子不見兔子不撒鷹,現站這裡講條件。她索性問清楚,免得走彎路。
大苞谷對孃的安排十分滿意。爲養父母爭取了應有的臉面後,就開始要實惠了。
他道:“陳家無兒女……”
張槐和張楊對視了一眼。急速打斷他的話:“這個咱們等會去陳家再說。這可是刑部,站在這妨礙人家辦公,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大苞谷想想也是。便接着道:“雲霧山的產業呢?這麼多年了,你們都沒收回來,虧得我纔要回來了。”
賭來的銀子不能留,這個可不能錯過了。
雖說是一家人,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要不是他當年藏了雲霧山的地契,要不是他今日出頭。這產業還沒着落。更何況,他還替爹孃捐了三十萬兩呢,有出沒進那怎麼成!
衆人聽了一齊發呆。
王窮等人正準備走,卻見張家人聚在一塊,剛認回來的兒子跟老子娘現算賬提條件,不然不回家,都驚奇萬分,一齊圍上來聽,連王尚書和馮大人也豎起了耳朵。
這個張離,實在是與衆不同。
張楊用胳膊拐了哥哥一下,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咱們一切都依你。”
張槐道:“不錯!”
鄭氏卻攔阻道:“那可不成!我們張家這麼多兒女呢。大苞谷啊,你雖然也立了功,但是,也不好全佔了。”
一邊用腳踢了香荽一下。
香荽馬上明白過來:弟弟那脾氣,就喜歡佔便宜,喜歡跟人爭。他爭贏了,就特別高興。今日若是把這雲州的地產就這麼給他了,沒準還要生出新的花樣來,必須寸步不讓地跟他討價還價,然後不甘不願地讓步,才能取得效果。
於是,香荽就道:“大苞谷,你立的功勞咱們都是看見的。不過,要是沒有爹孃當年置辦的產業,你哪有地契藏?所以,雲州的產業頂多給你一半,通天了。”
大苞谷猛搖頭:“一半太少了!不成!”
香荽不依道:“一半還少?咱們剩下這麼多兄弟姊妹呢。你三姐我還沒出嫁呢,就指望這個陪嫁了。”
王窮實在忍不住,扭頭偷笑。
紅椒這時也反應過來了,也道:“大苞谷,二姐姐一把年紀了還沒出嫁,就是因爲嫁妝少,沒人要……”
田遙聽了猛咳嗽,又幽怨不已:張家的娃都心眼子多,偏偏紅椒直腸子,耍個心眼也耍得那麼明顯。
板栗見山芋也要插嘴,忙喝道:“別吵了!都說了這是刑部。咱們去陳家……”
大苞谷耍賴道:“不成!先講好了再去。”
轉頭對圈子外的陳老爺喊道:“爹,娘,沒我的話,甭管什麼玄武白虎,一個不許放進門!”
陳老爺見他爲了陳家跟親爹孃對槓,那心裡比吃了冰還要爽,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有兒子撐腰,他怕什麼玄武白虎啊!
板栗聽了黑臉,張槐也對這個兒子無奈。
葫蘆沉臉上前。對大苞穀道:“這麼點事,跟個老孃們似的在這歪纏,你丟人不丟人?說,要多少,咱們用個爽快的法子解決。”
山芋急忙道:“就用石頭剪刀布!”
大苞穀道:“好!就用石頭剪刀布。我要八成。”
香荽瞪大眼睛,道:“八成?你也太狠了點!頂多六成。”
板栗便道:“就這麼定了,用石頭剪刀布決勝負。”
大家這下可開心了,大苞谷這邊當然是他自己,張家那邊,兄弟姊妹爭了起來。都要上。
香荽一挽袖子,將紅椒山芋扒拉到身後,道:“都閃開!讓我來!小時候我常贏他。過了這麼多年。我瞧瞧他長進了沒有。”
這話激得大苞谷鬥志昂揚,立即擺了個架勢,將右手放在腰部,兩眼盯着香荽,喊道:“準備好了?”
香荽將袖子挽起。露出雪白一段皓腕,小拳頭捏緊,也凝神盯着他的手,嘴裡道:“準備好了。”
王窮等人何曾見過這樣的,一家子爭產,用石頭剪刀布決定。真開了眼界;王尚書和馮大人也嘖嘖稱奇,再次領教了這個張離的脾性。
就見黃豆、山芋、紅椒、青蓮等人神情興奮之極,彷彿回到了童年。齊聲大喊:“準備——開始!”
“石頭——剪刀、布!”
第一局,大苞谷贏。
“石頭——剪刀、布!”
第二局,香荽贏。
第三局還沒開始,南瓜、花生、小苞谷等人也加入進來,一齊跟着大喊:“石頭——剪刀、布!”
第三局。大苞谷贏。
大苞谷樂得眉開眼笑,神氣活現地對香荽道:“八成!”
板栗被這小子逗樂了。諷刺道:“你小子真心善,好歹給咱們留了兩成。你咋沒一鍋端呢?”
大苞谷解釋道:“陳家人手不夠,沒空打理。你們派人去管,順便幫我也一塊管了,年底分銀子給我就成了。”
衆人聽了一齊絕倒。
鄭氏黑臉道:“你就不怕他們坑你?”
大苞谷笑道:“不怕。等一二年工夫,我養足了人手,就接管過來。”
衆人拿他無法可想。
誰知大苞谷又對葫蘆道:“還有鄭家呢?你不分我一半?”
這小子,連外公舅舅都不放過。
葫蘆咬牙道:“我不跟你閒扯,四成!再不能多了。”
大苞谷點頭道:“四成就四成。我又不是鄭家兒子,少幾成是應該的。”
衆人轟然大笑。
這個賬算的太精了!
孩子們鬧的時候,張楊和張槐在一旁低聲商議,那就是:無論什麼都能答應,就是不能讓大苞谷做陳家的兒子。
大家子,三妻四妾的,那不都是爲了子嗣。張家兒子也不算少,可真數起來當用的不多。
其中:山芋資質一般;小苞谷倒不錯,還小呢;二房兩個也算不錯了,但不夠出色。
誰讓大靖如今能人輩出呢。武有玄武王、白虎公、朱雀王等,文有白凡、王窮、黃豆這些人,差不多優秀的便都跟不上,只能算二等了。
真玉米小小年紀,已經歷練得比一般成人都有見識,又聰明權變,正好與板栗呼應,所以,此事張家斷斷不能讓步!
也因此,連鄭氏也不好就答應將大苞谷讓給陳家了。本來在她看來,兒子是自己的,姓什麼沒關係,可板栗和張槐都不同意。
這可不是簡單的跟誰姓的問題,這中間的差別大着呢。
當下,大苞谷從親人那摳了一部分財物過來,安慰了自己因捐款而受損傷的心後,神情好多了。
張槐便問:“可能走了?”
大苞谷點頭,豪氣地揮手道:“走!帶你們去我家做客!”
大家都黑臉:這小子完全沒打算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