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應然聽了來人稟報張御醫的事,微微點頭,算是知道了,就把人打發走。
還以爲他會多問,比如張御醫是如何處理大皇子的。
只是封應然不問,來人自然不會多嘴。
雪春熙在屏風後聽得有趣,見人走了,這纔出來道:“張御醫到底厲害,居然能把屍身保存得完完整整的?”
封應然握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下,這纔開口道:“張御醫的醫術高明,只是有些怪癖,對屍身十分喜愛。都說是旁門左道,卻也是一手難得的技藝。”
這時候大皇子出事了,讓張御醫出手是再適合不過了。
雪春熙看着他,疑惑道:“皇上想要暫時把大皇子的死給瞞下,總不能一直瞞着。遲遲沒跟元國通信,到底會發現端倪。”
聞言,封應然笑道:“國師忘了還有玉河公主?大皇子的筆跡,讓人模仿就是了。玉河公主知道如何聯絡元國的信使,能省下不少麻煩。”
“玉河公主真會聽話,心甘情願受皇上驅使?可別在暗地裡謀劃什麼,想要暗害皇上。”雪春熙皺眉,不免有些擔心。
知道她是關心自己,封應然脣邊的笑意更深了,捏了捏雪春熙的掌心道:“國師放心,玉河公主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我了。”
雪春熙眨眨眼,想到玉河公主如今的處境,的確沒有封應然出手,便是進退兩難。
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大皇子的死又很可能被發現而瞞不住,回到元國,玉河公主還要承受皇帝的滔天怒氣,只怕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是聽從封應然的話,留在這裡隱瞞大皇子的事,卻也終歸是一時之策。
要封應然幫忙,玉河公主也得付出代價纔是。
雪春熙不由好奇,玉河公主究竟許了封應然什麼,後者才樂意幫忙?
瞥見她的目光,封應然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笑笑道:“元國這麼多年休養生息,如今是緩過來了,自然不會放過身邊這塊肥肉。會派大皇子過來,也是一步險棋。總是等着元國出招,倒不如我先行一步。老是等着,我們在明,元國在暗,實在有些吃虧,還消磨耐心,還不如先發制人了。”
雪春熙贊同他的話,與其在原地等着,還不如主動給元國找麻煩:“所以皇上打算怎麼做,讓玉河公主送回元國的信箋,裡頭的消息真真假假的,叫元國捉摸不透?”
封應然笑着點頭道:“不錯,大皇子不是希望玉河公主能到我的後宮來,然後在我身邊不但能得到確切的消息,還能取得我的信任,又或是對我下手。若是元國得知玉河公主真能成事,該是多高興?”
讓元國誤會玉河公主就要進宮來,眼看着更進一步,只怕是滿心歡喜。
“只可惜這個關鍵時候,大皇子卻病了,還病得起不來,元國自然會派人來探究一番。”
封應然話音剛落,雪春熙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皇上是打算把元國的探子引到行宮來,再一網打盡?”
“不錯,元國這些年來一點點滲透進來,不知道在京中佈置了多少人手。”可笑先帝還一直覺得京中固若金湯,若非早早死了,讓封應然接受,只怕真的會如了元國的願。
其他三個皇子也只盯着皇位,自是沒發現這些。
封應然甚少在京中,也沒察覺出來。
若非因爲玉河公主的緣故,大皇子心急如焚,動用了這番勢力,露出了狐狸尾巴,封應然恐怕還沒能發現。
這些勢力挑得取巧,都不是元國人,要麼賄賂,要麼拿住了把柄,都在京中生活了多年,就連親近的人也不清楚他們已經投靠了元國,爲元國辦事。
要查探起來,簡直猶如大海撈針。
真是多得大皇子出手,讓封應然省了不少事。
如今大皇子病重這個消息一傳開,行宮卻不能輕易進去,玉河公主再沒進宮而是留下來伺疾。想來會有很多探子想要知道確切的消息,夜探行宮。
“我打算讓行宮外的御林軍撤掉一半,在裡面多處埋伏。”封應然眯起眼,又道:“這事交給顧青,國師覺得如何?”
雪春熙想到蔓霜沒多久就要生了,顧青也沒時間陪着她,不由嘆氣:“顧將軍總是這般忙碌,蔓霜在府裡挺着大肚子也辛苦,只怕要埋怨皇上的。”
好好的一對夫妻,就連見面也不容易,有怨憤亦是理所當然的。
“顧青這麼快就能得償所願,我還真有些嫉妒,自然要讓他忙碌起來。”封應然難得開起玩笑,對她眨眨眼,顯出幾分調皮來。
雪春熙聽了,實在哭笑不得:“這話要是顧將軍聽見,只怕要垂首頓足,覺得跟錯了主子的。”
她也覺得好笑,搖頭道:“皇上怎的這般孩子氣,好歹蔓霜生孩子的時候,說什麼都要讓顧將軍清閒起來。”
“是,我都聽國師的。”封應然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這才笑道:“顧青立功越多,地位越高,越是沒人敢質疑蔓霜的身份,他巴不得能忙一些,國師很不必爲顧青擔心。”
雪春熙睨了他一眼,心下燙貼。
的確蔓霜雖說是她身邊人,卻到底是丫鬟,跟顧青算不上門當戶對。
明面上那些貴夫人還不敢怠慢蔓霜,私底下如何嘀咕,就不得而知了。
尤其蔓霜成親後一直在府裡,也沒受什麼帖子,跟貴夫人們不親近,只怕她們是看不起蔓霜的出身。
畢竟國師的名頭再響亮,卻沒什麼實權,歷代還被關在高塔上居多。
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顧得上身邊人?
蔓霜卻從來沒跟她抱怨過,每次進宮來都是笑眯眯的,絕不提及這些煩心事。
“這次顧青立功,我打算把他再往上提一提,蔓霜自然也能得個三等皓命。”有皓命在身,那些貴夫人們更是忌憚蔓霜,不敢有半點不敬的。
知道封應然是愛屋及烏,因爲她纔對蔓霜多着想,雪春熙滿心感激:“勞皇上費神了,我替蔓霜多謝皇上。”
“有時候,我真羨慕顧青。”封應然忽然開口,聲音裡透着幾分低落。
雪春熙明白,知道他是納悶元國搗亂,不把人都連根拔起,兩人就不能順順利利成親,不由好笑:“能一勞永逸,也沒什麼不好的。我一直在這裡,立後的事早幾天晚幾天也沒什麼。”
“只是我心急得很,想讓國師儘快成爲我的皇后。不能比顧青早一些有孩子,也不能遲太多了。”
封應然的話叫雪春熙臉頰通紅,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低着頭不吭聲了。
見她難得羞赧的模樣,封應然摟着雪春熙的肩頭,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裡,嘆道:“有國師在,真好。”
可能因爲契約的緣故,他就算閉上眼,都能感受到雪春熙的存在。
即便兩人沒能面對面,封應然也能安心。
因爲他知道,雪春熙一直這裡等着自己。
以前的忐忑和焦慮,都被一一撫平。
這種少有的寧靜,讓封應然長久飄零的心終於能夠安定下來。
雪春熙閉上眼,耳邊是封應然強而有力的心跳,也覺得安心無比。
孩子嗎?
雪家的孩子都會繼承母親的天賦,那麼她和封應然的孩子,是不是也有卜卦的天賦?
思及此,雪春熙便有些糾結。
就像雪妙彤說的,有失有得,雪家代代有着無可比擬的卜卦天賦,卻需要付出代價。
爲了保持天賦的繼承,沒有天賦的都被送走,唯獨有天賦的才能留在靈犀山。
雪春熙皺了皺眉頭,所以說她的孩子很可能並沒有任何天賦?
只是雪家每一代生下的只有姑娘,以後又有誰來繼承帝位?
雪春熙抿了抿脣,不由失笑。
她想得真夠遠的,可是這些事卻不得不考慮了。
畢竟,自己還想跟封應然長長久久在一起。
雪春熙如今捨棄了卜卦的天賦,也是希望能活得久一點。
就是不知道,久一點,是能有多久。
她輕輕嘆息,被封應然聽見,不由低頭問道:“怎麼,國師有什麼煩心事?”
雪春熙躊躇一番,到底說出了她的擔憂,誰知道封應然卻是笑了:“還以爲國師在擔心什麼,不過這點小事。”
這還是小事?
雪春熙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無奈道:“這是國家大事,皇上請認真點。”
“是,國師說得對。”封應然眼底溢滿笑意,覺得雪春熙居然想得那麼長遠,就是認認真真想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
光是想着,他就感覺胸口被填得滿滿的。
“的確是小事,誰說只有男子才能登基爲皇。我的孩兒,我的女兒,也是能如此。”
雪春熙一聽,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讓她嚇了一大跳:“皇上,朝廷大臣不會同意的。就是平民百姓,恐怕也接受不了。”
封應然不以爲然道:“我能讓國師成爲皇后,那麼讓女兒成爲皇帝,又有什麼不可能的?不過是事在人爲罷了,還有時間,我們能夠慢慢籌謀。”
他的大掌從雪春熙纖細的腰肢慢慢滑落,然後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笑道:“首先,這姑娘得先落地,我們再苦惱也不遲。”
雪春熙原本還沉浸在震驚中,被封應然的話愣是回過神來,一張臉漲紅。
怎麼說了一圈,最後停留在這個讓人面紅耳赤的事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