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童終於揹着藥簍緩緩地從百草谷深處走來,清瘦儒雅風度翩翩。
正在和姬富貴說話的麥青兒立刻換上一副諂媚而嫵媚的笑臉,嗲聲嗲氣的早早打招呼:“姬小大夫,去採藥了?我來給你馱點水。有換下來的衣服沒。我幫你帶回去洗一洗。”
看她這樣的語氣神態,姬富貴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殷勤的上前接過姬小童背上的揹簍,帶着一絲暖味的笑說:“老爺,你回來了。大夫人讓老奴送點木炭飯菜過來,本來老奴卸了木炭就要去拉水的。現在麥家姑娘送了來,看來老奴不用跑腿了。”
說完寓意很深的笑了,姬小童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姬富貴,目光有點冷,姬富貴忙嚴肅起來,說:“老爺,大夫人讓我來告訴你,官府已經將沒收我們的財產退還回來,那些賣給鄉鄰的土地也照價格給了銀子,大夫人問:我們那雲裳布衣坊還要不要重現開張?”
姬小童想了想說:“雲裳布衣坊的事兒先緩一緩。別的事,讓大嫂看着辦好了,致遠也大了,該管的事兒幫着管一管。我現在有事兒,分不了心。”
致遠是姬小童的大侄子,已經十六歲,基本上可以獨當一面。
姬富貴有點爲難地說:“老爺,現在你纔是老爺,那大少爺還是個孩子,有些事兒看不長遠。”
姬小童已經有以前的二少爺榮升爲姬家的老爺,家裡的事兒自然的由他來管,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姬小童淡淡的笑了笑說:“富貴叔。你也知道我就只能給人看看病,別的事兒也管不了。你就照我說的,讓大嫂和致遠先管着。你也幫幫忙。”
說完徑直進了茅草屋去鑽研他的藥。
姬富貴無奈的苦笑一聲,對一旁的麥青兒攤開雙手說:“青兒姑娘。你看看我家老爺,那麼大的家業放着不管,就愛這些花花草草。真該快娶房夫人回來替他操心了。”
說完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麥青兒臉一紅。很快的低下頭去。
姬家家大業大,現在又由他當家作主,如果嫁了過去,就是當家主母,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綾羅綢緞,還會有丫鬟伺候。那樣的日子可是隻有戲文裡才能看到,麥秦氏嘴裡才能聽說到。她見都沒見過。
她含羞脈脈的樣子,更讓姬富貴誤會,他很識趣的將食盒提了下來,拿去茅草屋對姬小童說:“老爺,飯給你擱這兒了,老奴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兒先讓青兒姑娘幫着。”
對着一截曬乾的植物根莖發呆的姬小童聞言轉過身子對姬富貴說:“富貴叔,你等一下我吃完飯一起去濟世堂。今兒看病人多,的早點過去。”
說完坐下來吃飯,麥青兒猶豫片刻慢騰騰的進了屋子。
屋子裡堆滿了草藥。擺滿了罈罈罐罐,散發着濃濃的藥味兒。
還沒走到一半,姬小童擡起頭說:“青兒。不要進來,都是藥。”
說完見麥青兒停住腳步,起身說:“青兒,以後不用來送水了。很麻煩的。家裡有富貴叔,順兒,還有許多的下人。”
麥青兒忙說:“姬小大夫,我沒事兒,這些事兒一點都不麻煩。”
姬小童說:“青兒,還是不要來了。你一個獨身女子。我一個獨身男子。你來我這裡不好。被人看見會說閒話的。”
麥青兒臉一紅低着頭有點嬌羞的說:“姬小大夫,我不怕人說。”
姬小童柔和的語氣變的嚴厲起來:“青兒。你不怕我怕。我不想被人說,有道是人言可畏。你以後還是不要來得好。有事兒讓寶兒來找我,你有時間就多幫幫苗兒,她很操勞。”
說完看了一眼滿臉茫然地姬富貴:“富貴叔,我們走,以後讓順兒沒事兒就來這裡,濟世堂讓致遠再找個人去看着。”
姬富貴看姬小童說話口氣眼嚴厲,只管低頭答應,跟着往外走。
這就是明顯的下了逐客令,還捎帶的讓她以後不要來,會有順兒作陪的。
麥青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站在門檻內不知所措。
姬小童出了門,姬富貴也跟了出去。
他轉身對麥青兒說“青兒,我們要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家裡這幾天忙,你多操點心。”
一雙溫柔卻不失睿智的眼神一直看着麥青兒出了門。親手將門鎖鎖好,才揹負雙手跟在姬富貴的驢拉車後向村裡走去。
麥青兒愣了好半天,才趕着毛驢跟在後面,走到村口見前面已經走出很遠,狠狠地趕着毛驢去了胭脂河。
回到家裡已是中午,麥苗兒早已伺候麥秦氏吃過飯,鍋碗瓢盆都洗得乾乾淨淨。麥秦氏在睡午覺。麥苗兒存香去後院餵雞。
麥寶兒看見她冷眼掃了過來,問:“二姐,一擔水馱這麼長時間?怎麼,去了村裡?”
這是要興師問罪的意思,以前他可從沒管過這些事兒,看來這個家實在是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她咬了咬牙,裝作什麼也沒明白的說:“河裡的水都結冰了,的將冰面敲開才能灌水。寶兒,你們都吃過了麼?吃的什麼飯?”
麥寶兒雖然說話語氣不好聽,也有讓她早早離開的意思。見她並沒有做出反應,心裡到有點不忍,畢竟是親姐姐,口氣軟了一點說:“不吃還等你啊。奶奶那麼大年紀,飯稍微一遲,就喊不停,還有存香,孩子一天天大了,餓得快。你自己弄點什麼吃吧,也就是饅頭菜。”
麥青兒忙說:“自然不用等我,二姐自己隨便吃點就好。存香快生了,只要她吃好就好了。”
說完進了廚房拿了快冷饅頭,就着鹹菜吃了一點。
隔壁就傳來了麥姜氏一聲高一聲低的哭罵聲,她急匆匆的進了自己和麥秦氏共住的屋子,一頭栽倒在炕上捂住頭。
就聽見外面麥寶兒說:“二姐,你幫着將奶奶和我的衣服洗了,存香身子彎不下去。”
她答應一聲,起來去了廚房,燒了熱水。
坐在院子裡洗着衣服,麥苗兒存香說說笑笑的從後面沒走了出來,手裡端着餵雞的盆子,見她在洗衣服,麥苗兒問了句:“二姐,洗衣服呢?水燒熱了嗎。”
她忙說:“燒熱了,苗兒,你有換下來的髒衣服嗎,拿來二姐給你洗洗。”
麥苗兒忙說:“不用了二姐,我自己閒了再洗。你給奶奶寶兒洗了就好。”
麥寶兒很不客氣的說:“三姐,你就讓二姐洗吧,她身體好,閒着也沒事兒。”
麥苗兒看洗衣盆裡的水很多,還泛着熱氣,想想自己也就一件外罩,也好洗,便說:“那就捎帶着給我洗洗,要不我這一件,還要浪費水,不划算。”
說完扭着腰身拖着腿進了自己的屋子,拿出一件外罩。
麥青兒憨厚的笑着接了過來,心裡早已氣炸了,娘和大姐說的沒錯。這邊家裡的所有人都將她當丫鬟使。
心裡有氣幹活就出力,麥苗兒麥寶兒看她如此賣力的洗衣服,有點故意表現得樣子,都覺得昨天的態度有點不好。給她造成了心理壓力。
麥苗兒端來一把椅子坐在屋門口,看着她洗衣服說:“二姐,這些天我身體不好,總是覺得腰痠,存香身子越來越重。穗兒又靠不住。就她家那喜郎都夠她看的了,家裡的事兒還要靠你操心。”
麥青兒嘴裡答應着,手上的力氣用的更大了,她很用力的搓洗着衣服,這就將家裡的事兒都交給她了,是讓她伺候全家的意思啊。
誰讓自己沒地方住呢,先咬咬牙堅持一些時日。雖說是姬小童現在對她沒有這麼意思,還特意提醒她保持距離。
她卻聽說過女追男隔層紗這句話,只要功夫深,不怕鐵杵磨不成針,一次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一次又一次,不怕姬小童不答應。
在孃家呆了這麼多年,她算是琢磨出了一個硬道理,要不就得像麥穗兒一樣在外面跑,自己有錢別人就看得起。要不就得像麥苗兒一樣在家裡勤勤懇懇的持家,這樣纔不會被人看不起。
而她像麥穗兒顯然是不可能的,在外面混那是的有本事的。
但是她完全可以像麥苗兒一樣持家過日子,這一點她覺得她一點也不會比麥苗兒差。
只不過是她沒有麥苗兒這樣的機會,現在有姬家那麼大的家業,如果交由她來管,一定會更好。
想着自己的出路,很快就將一盆衣服洗完晾在院子裡的竹竿上。
就聽見隔壁傳來麥姜氏的乾嚎:“我的奶奶啊,你到是吃點啊。你要死你就死了吧,別這麼折磨你這老孃啊!我的天啊。我這老骨頭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這兩個女兒都這麼不我省心。麥嘉慈啊,你這個挨千刀的死鬼阿……。”
她身子頓了頓,卻沒過去看。
很快的將衣服晾好,洗衣服的髒水端出去潑在外面,收拾完一切,見麥苗兒的臉又愁苦起來,輕聲說:“苗兒。我娘也很可憐,不好過這也怨不得別人。你就別忘心裡去。進屋睡一會兒吧,下午飯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