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漸漸飄起,約摸有一人高的時候,終於聽了下來。飄至上方的青煙,漸漸停了下來,而在下面不斷往上去的青煙,則越來越多煎,加重了那些煙霧的濃度,從剔透的青煙,漸漸變得濃郁,肉眼可見的模樣,變成了乳白色。
衆人心中都是驚疑,警惕了起來。連鍾離修都將自己的銀劍召喚了出來。
幾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着這詭異奇怪的白霧。
沒有辜負大家的等待,漸漸的那個白霧之中,一個人的輪廓漸漸浮現。
大家的心中,更是一緊。
凌音愣了一下,這輪廓怎麼這麼的眼熟,自己好似是在哪裡見過。
她繼續的看着,等着那輪廓漸漸浮現出來,變得立體生動起來。
不久的時間,就看到那白霧之中,已經站着一人。
不過……
凌音的目光,掃向那輪廓的下方,竟然看到那人,沒有腿,整個人就漂浮在空中。
難道是鬼?
他面容清秀,精緻的臉龐,英挺秀麗的五官,加上脣邊總是微微彎起的淡笑,這樣的荊清明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書生的模樣。他手中還執着一方摺扇,瀟灑自在的令人羨慕。
“你!”凌音一下就認出來了白霧中的那人。
其餘的幾人,都是詫異的看向凌音,沒想到,凌音她竟然認識白霧中的人。
除了凌音與白狐,其他幾人都未曾見過荊清明的模樣,就連千鶴,也是通過凌音的口述,才知道自己爲何才能出來。
看樣子,凌音似乎與這人認識。
“許久未見。”荊清明輕笑着與凌音打了一聲招呼,文弱的笑容,更加襯托他的文質彬彬。
後者後知後覺的打了一聲招呼,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不是已經消散了麼!”凌音驚訝的喊道。
“這只是我附在玉佩上的一點意識而已。”他淡笑着說單,眼中卻有些哀傷。
白狐渾身巨震,跪坐在地上,他身上的白色內襯,好幾塊都已經被地上的灰塵給蹭成了灰色。但是,他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的一樣,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緊緊的盯着白霧中的那人。
“爹爹……”白狐低聲的喃喃。
荊清明像是這纔看到他的樣子,略帶一絲詫異的看向白狐的方向。在看到他時候,目光又變得柔和,和普通的父母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沒有多少區別。
荊清明伸出手,離開了那層濃稠的白霧,他的身體顯得十分的脆弱,透明的像是泡沫一樣,一碰就會消失。
他伸出來的手,也是一樣的透明。在白狐的頭上摸了摸:“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手,像是能觸摸到白狐一樣,順着他頭上的銀色髮絲。
“爹爹……”白狐喃喃,眼中已經帶上了淚花,“孩兒過得好苦……”
他帶着哭腔,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與自己的父母撒嬌。但是,怎麼能普通,他不是普通的孩子,而荊清明也不是普通的父母。
“哭什麼,我不是說過,眼淚是被你護在身後的人流的麼?你難道忘了我的話!”荊清明稍稍板起了臉,有些嚴肅的對白狐說道。
白狐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吸了吸鼻子,然後將眼淚給憋了回去。
白狐很聽荊清明的話,一雙眼睛渴求的看着面前透明的他。
“爹爹,孩兒沒有哭。”他稍有些倔強的說道。
“那就好。”荊清明微微一笑。
“那爹爹能不能滿足孩兒一個願望?”白狐渴求的看向荊清明,一雙眸子裡面,倒影着荊清明的倒影。
“你有什麼願望?”他問道,面善帶着慈愛的微笑。
他吸了吸鼻子,糯糯的說道:“爹爹能不能摸着孩兒的頭,說孩兒做的很好?”
荊清明一愣,周圍人都是一愣,目光詫異的看向白狐。
白狐絲毫不管旁人的視線,現在他的眼中,已經只剩下荊清明一人。
荊清明摸着他的手姿勢不變,彎着一雙鳳眸,像極了白狐,聲音清雅,略帶一絲的磁性,那幾個字就從他的喉間出現。
“白狐,你做的很好。”看着白狐的目光,充滿慈愛。
白狐一愣,眼睛就變紅了,眼淚已經在眼眶中,咬着下脣,瞪大了眼睛,不讓它們在爹爹的面前留下來。
“爹爹……”
他口中喃喃,想要多叫幾聲荊清明,就好像他叫了這幾聲以後,爹爹就不會離開了一樣。
凌音捂住嘴,眼中也有些微微的泛紅。
她能看得出來,荊清明對白狐的不捨。雖然不知道他爲何之前堅持不與白狐相見,但是醒來以後,就一心爲他。從天罡丹,到玉佩。從斬月山莊,到鬥神墓。這還只是凌音已經知道的,那些私下裡,她不知道的時候,恐怕多了去了。
白狐是荊清明與蘭鳶的孩子,是他唯一的一個孩子。
卻不能自己親自去照顧,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墮落,卻絲毫沒有一點的辦法。
凌音想,也許這就是荊清明對白狐的愛的表達了吧。
荊清明站起了身,他看向周圍的其他人,突然彎腰鞠了一躬,幅度很大,幾乎與下半身保持垂直。
衆人愣神的瞬間,他的聲音已經婉婉道來:“孽子做的錯事,怕是他一輩子都無以爲報。我荊清明不渴求你們能原諒他,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給他一條生路。子不教,父之過,一切都是我的錯,若是有什麼,我希望你們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條生路。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這麼一說,衆人統統怔在原地,彼此面面相覷。
白狐連忙跪着上前,伸手要去拉荊清明:“爹爹,你這別這樣,都是白狐自己不懂事。”
但是他的雙手,直接穿過了荊清明透明的身體。儘管如此,但他還是不斷掙扎要讓他起來。
“都是白狐的錯,爹爹你不要這樣!”
荊清明是他幾百年來的天,是他這麼久來,一直堅強到現在的支柱,是他不能放開的意念。
誰能願意自己的精神支柱,自己的天,這樣祈求別人。
荊清明不停,眼神堅定,態度也是一樣的堅定。他就這樣一直彎着腰,似乎他們幾人不答應,他就不會起來一樣。
凌音看了眼一直跪在地上攔荊清明的白狐,有看了眼一直彎着腰的他,眼中複雜。
若說本質,兩人都沒有壞心。尤其是白狐,他做到現在,似乎也只是爲了爲他報仇。可奈何方式不對,大陸動盪不安,現在不是他們原不原諒白狐的事情了,而是那些被白狐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些人,願不願意原諒白狐了。
凌音目光看向其他幾人。
幾人都是面色沉靜,眼中清明,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兩人語言的影響。
“我知道,你們應該不會原諒他。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是原諒的白狐了,你們應該也看到了他,鬼霧已經除的乾淨了,現在的白狐只不過是個孩子,我是一個父親,我希望那個你們能給他一條生路。不管你們怎樣的懲罰他都可以。”
荊清明怎麼也是一代紅府之主,當年笑傲的王者,現在卑躬屈膝只爲了白狐,還不是那簡單的一個字……愛罷了。
“他做下的事情,定然要自己承受。我看在你的份上,只能說是我不會插手。”凌音說道。
說到底,除去那些誤會,白狐除了騙了她好幾次以外,倒是沒有做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但若是東籬出了什麼事情,她一定不會原諒的白狐。
荊清明起身,感激的看向她。
“爹爹……”白狐看向荊清明。
後者正了正神色,才與他說道:“白狐,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爹爹幫不了你任何,只希望你不要再誤入歧途。”
白狐的目光,慢慢的變得堅定:“爹爹,孩兒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荊清明擡起手臂,目光看過去,暗歎了一聲,才與白狐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便長話短說了。”
白狐眼神中充斥了恐懼的神色。
凌音知道,他這是害怕荊清明的消失。
他已經消失的太久的時間了,這麼久的時間裡裡面,若是不是他的意志堅定,恐怕早已經放棄,不能繼續堅持了。
“我要你記清楚了兩件事:一是,紅府消失了,便就是消失了,我不希望他再次出現。二是,我永遠不希望你揹負着仇恨生活下去,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戰,已經過去了,你只要當他消失了就好。三是……”
他說道這裡,稍稍遲鈍了一下,指着自己腳下的方向。你方向正好就是靜靜的放在地上的那枚完好的玉佩。
“我希望你能將這枚玉佩送到龍玄大陸的無鳶花田處。”
“爹爹!你真的已經……已經死了麼……”白狐可憐的說道,聲音脆弱。
荊清明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柔軟,脣邊放出一抹微笑:“孩子,生命總會有到盡頭的時候,只在於你有沒有完成你的願望。我沒有完成和你娘一起去龍玄大陸的願望,所以希望你能幫我完成。”
他清咳了一聲,身形變得更加透明瞭一些。
他說道這裡,白狐就愣住了。
荊清明點了點頭,指着那白玉說道:“那其中,就藏着你娘,若是能到龍玄大陸,記得將我與你娘葬在一起。”
他再次咳了一下,身形更加的透明,幾乎像是要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