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些錯誤,已經修改)
“可惡!”
但丁狂怒地咆哮着,重重的一拳轟在壁上,拳壓激起陣陣塵埃,一拳又一拳,他不停地轟擊着前方一點,想要打出一個缺口。然而,幾十拳下去了,石牆上已濺滿鮮血,卻依然完好如初。
但他還是不停地轟擊着,轟擊着。
只因心中的痛苦比皮肉之痛更甚。
你這個白癡,宇宙第一的大傻瓜!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個跟你的媽媽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來帶你尋找你的殺母仇人,而她的身上還有惡魔的力量?這種明擺着的圈套你竟然還會上當!
“哈哈哈哈!”
他放肆地縱聲大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那些那些令自己變得軟弱的感情。難道他真的沒有感覺到這一切的背後都隱藏着陰謀,即使翠茜的相貌讓這種誘惑**得如同蛋糕上的草莓?不,無敵的惡魔獵人並非沒有頭腦的傻瓜,他早已知道這件事不同尋常,但是對母親懷抱的迷戀卻令他明知前方充滿危險也決定冒險一試。人類,脆弱的人類,對感情的渴望,就是讓這個物種如此軟弱的根本原因。
他早知道,他早該知道。
一陣鑽心的劇痛猛然傳來,真正的鑽心之痛——一根不知從哪裡伸出的尖刺忽然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控制不住地痛呼出聲。
感應到不祥的氣息,阿拉斯托猛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無數電光沿着劍身飛速流竄,然而那刺穿了但丁的東西竟然毫不客氣地吸納了阿拉斯托的力量,發出快意的尖叫。但丁忍着劇痛回身,阿拉斯托爆發出強烈的電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間——
但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他自己以外,到處都是一片空蕩蕩。
但他分明能感覺到那些不祥的氣息。
不是一處,到處都有——彷彿每一處地面都有兇惡的野獸在虎視眈眈。
阿拉斯托的電流恰到好處地刺激着他的神經,魔人的感官瞬間提升至極限,每一道光芒,每一丁點氣流波動,每一寸泥土的觸感——
淒厲的尖嘯聲陡然從四面八方響起,恐怖的聲浪瞬間便震碎了他的聽力神經!
但丁下意識地失聲痛呼!與此同時,無數漆黑的尖刺憑空出現!
魔人的再生能力使他的身體迅速恢復正常,然而剛纔遭受的痛楚卻遲遲沒有消退。但丁勉強直起身子,阿拉斯托毫不示弱地繼續發出強烈的電光,對手終於現出了原形——頭頂,腳底,周遭,這封閉的空間中,到處都是扭曲的“影子”。但丁無法判斷對手的數量,它們糾結在一起,任意變換形狀,分分合合毫無規律,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機的整體?
“影子”不給但丁任何思考的時間,百分之一秒內,整個空間便利刃滿布,朝但丁瘋狂圍剿!
無數血痕在他的肌膚表面一閃而逝,然而新生的血肉轉瞬間便再次鮮血淋漓。甚至有些黑影會幻化成巨獸的大口,尖銳的利齒差點將他的胳膊咬掉!
血肉遍地,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腥味,鮮血的味道更激起“影子”的兇性,萬千利刃毫無規律地四處變生,若非魔劍士的意志無比堅韌,單是疼痛就足以讓人喪失理智。
他拼盡全力想要捕捉一個,但即使他故意露出破綻,也無法抓住那貫穿他心胸的對手。他曾對付過無數可以虛無化的敵人,但從沒有一個如這些黑影般毫無破綻可循。這些對手彷彿根本不受物理法則的限制,只有它們可以傷害他,他卻完全無從下手!
影子的利刃帶起無數鮮血,氣力隨之漸漸耗盡,他甚至再無法保持阿拉斯托的形態。
痛楚,彷彿已經消失了。
他無意識地注視着刺穿咽喉的尖刺,彷彿那是刺在別人身上,連血液都不再多流。
——就此終結了麼,我的生命?
恍惚間,阿拉斯托“噹啷”一聲掉落在地。影子歡呼着,發出淒厲的尖叫,無數根尖刺同時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架離地面。鮮血最後一次從所有傷口中噴涌而出,在Shadow的歡呼聲中傾瀉而下,將地面染成一片鮮紅,滲入更深更深的地心。
或許,這個鬼地方,就是他的棺木?
據說,人類在臨死之前將會在一瞬間讀完自己的一生。
那麼,這些……就是我的一生了麼?
他木然地望着殘破不堪的身體,絲毫感覺不到痛苦。
——我聽說人們活着是爲了尋找幸福,可幸福到底是什麼呢?在我的一生中,可曾發自內心地開懷大笑過?
是得到阿拉斯托的時候麼?
是第一次殺掉惡魔的時候麼?
是……保護了那些自己曾珍視的人們的時候麼?
不,不是。
七歲以後的日子,戰火交織,血腥滿身。
有請求他幫助時期待的面孔,有發現他是惡魔時恐懼的神情。
有槍聲,有鮮血,有眼淚,有尖叫,有深入骨髓的孤獨。
還有……背叛。
他的心劇烈地抽搐起來,恍惚間,金色的影子若隱若現。
又是那屢金髮,那個讓他瀕臨死亡的女人。
是她讓自己陷入這片冰冷的地獄。
可爲什麼,他又有些貪戀她的懷抱?
不,不是她,生命中最後的溫暖,不是她。
是那個與自己一同吹滅蠟燭的小男孩的笑容。
是媽媽的懷抱。
是那段柔聲講述的故事。
“——你想爸爸麼,但丁?”
“嗯,我想。媽媽,爸爸到底去哪裡了?”
“——你爸爸是個大英雄,他曾經保護了這裡所有的人,現在,又爲了保護這些人去了遠方。
爸爸爲什麼要離開我們呢?難道他不喜歡我嗎?他不想我嗎?”
“——他當然想你,可他是英雄呀。他必須去與邪惡作戰,無論他的敵人多麼強大,無論他的處境多麼艱難,在生命消亡之前就絕不能放棄。”
“可是,爲什麼英雄就要離開我們呢?如果有一天,有壞人來傷害我們的話,爸爸不在身邊,我們該怎麼辦?"
媽媽沒有再回答,他記得,因爲她哭了。
爸爸不是英雄,爸爸不是英雄!能夠保護媽媽的纔是英雄,我要保護媽媽,我纔是英雄!
他記得自己這麼說,然後媽媽緊緊地抱住了他和哥哥。
是的,是媽媽抱住了他,幫他擋住了惡魔的利刃。
媽媽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雙瞳,血淚沿着臉頰悄然落下,滴入猩紅的泥土中,融入更深的大地裡。
我不是英雄,他也不是英雄。
媽媽纔是我的英雄。
記憶碎片渙然破碎,現實無聲無息地降臨。他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默然等待死亡的來臨。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陣暖流。
他閉上雙眼,卻彷彿見到金色的霞光。
這是什麼意思,身爲惡魔的他,死後竟然要上天堂麼?
他竟仍能發出笑聲。
——是他的味道。我記得,是斯巴達的味道。
一個低沉的聲音倏然響起,似來自天邊,又似來自心底。
——你身上流淌着魔劍士的血液,我嗅得出來。
腳下的地面忽然發出隱隱的光芒,透過大地的縫隙,漸漸將這空間照亮。那些影子的叫聲忽然變得慌亂起來。
——你恨你的父親嗎,孩子?
但丁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但那語調卻給他如阿拉斯托般偉大的感覺,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可知曉,當他拾起戰友的魔劍封印曼杜斯之時,眼中的悲傷並不比你少一分一毫?
柔和的熱量漸漸傳入他的軀體,冰涼的感覺已不復存在,魔人的鮮血有意識般紛紛向本體涌來!
戰友的魔劍……是那個人麼……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黑騎士的身姿。
——你的父親爲了保護你們,付出的遠比你想象的更多。你所遭受的痛苦,他一樣也沒有少過。也正是因此,你將成長爲一個與你父親一樣偉大的英雄。
血液迴流,他的肌肉重新飽滿起來,他下意識地動動手指,發現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氣……
你是誰?但丁輕聲問道。
——我是斯巴達最親密的戰友,被曼杜斯封印在這裡。
你也是魔劍士麼?像阿拉斯托一樣的英雄?
——我只不過是個不願違背靈魂的人罷了。
不願違背靈魂麼?沒錯,我也一樣。但那又有什麼用?看看你我的下場……
——不用害怕,孩子,我將賜予你我最後的力量。
什麼?
——只有光明,才能驅散無盡的黑暗。
一股細小的星星之火忽然自地底升騰而出,瞬息間便以燎原之勢滲入地面所有的縫隙。“影子”發出了恐怖的驚叫,紛紛放開但丁,四散逃去!
——只有地獄的業火,才能燃盡肆虐的陰影。
但丁驟然掉落在地,灼熱的地面帶給他直入心底的溫暖。魁梧的身影在烈焰中緩緩立起,火焰有意識般地向他的四肢涌去,空間的光芒再次黯淡起來,而他的四肢上,無匹的魔力正在凝聚!烈火順着肌肉的紋理形成了精緻的臂甲和腿甲,細小的炎流正沿着鎧甲的縫隙四處亂竄。他下意識地躬身,揮臂屈肘,迫周身之空爲氣,凝萬物之意爲勁,熾烈的魔力在他的拳內被壓縮至頂點————我的名字叫做伊夫利特。
轟!
上萬度高溫的火焰隨着但丁的拳頭轟擊在地面,半秒鐘內便以火山爆發之勢吞噬了整個空間!影子發出陣陣慘叫,封閉的牢籠內頓成鬼蜮,漆黑的陰影轉瞬間便在空氣中蒸發,無盡的熱量不許這些陰暗的生物有一絲一毫倖存於世!
周遭石壁也無法承受伊夫利特的力量,那些曾經堅不可摧的物質漸漸融化、倒塌,與扭曲的影子一起,渲染出一幅壯麗的煉獄圖景。
圖畫的中心,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丁卻輕輕地閉上雙眼,享受着新生的喜悅。魔劍士伊夫利特曾經的模樣在他的身上若隱若現,這一刻,他便是主宰這煉獄的惡魔!
——斯巴達之子,你已獲得新生。
但丁大口大口地將混雜着火焰的空氣深深吸進肺裡,貪婪地捕捉這自由的氣息,每吸入一絲火焰,他的身軀就多一分力量……
“啊——”猛然間,前方的洞窟中傳來一聲驚叫,魔人極度靈敏的感官告訴他,那不是惡魔的聲音!
赤色的火焰瞬間變爲藍色的電流,電光石火間,但丁化身阿拉斯托,以超越肉眼極限的速度循着聲音來源飛去!
就在前方不遠,一個龐然大物正發出一排細細的光束攻擊着一抹人影,毫不費力地就貫穿了附近的石鐘乳,那人影跌跌撞撞地躲避着,朝但丁的方向奔來,時不時向那怪物發出金色的閃電攻擊,卻幾乎沒有任何效果。猛然間,怪物的頂部忽然變得堅硬,數百道利刃以類似迴旋鏢的軌跡朝那人飛去。溶洞中視線昏暗,那人堪堪避過十道利刃,小腿一痛,已被擊中!
“啊——”她慘叫一聲,終於跌倒在地,彈指間,無數利刃已飛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