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蝶卻不贊同顧明珠的看法,認真的說道,“殿下,五皇子從來都是嬌生慣養的,這次不讓帶隨身服侍的人也就罷了,這該準備的必須得準備。五皇子上次回來的時候,奴婢看着是真真的心疼極了,外頭的飯食不講究,小菜、乾糧之類的一定是不能少的。還有殿下慣常用的洗漱用品必須得準備,那些鄉下人都不用這些,口氣難聞的很,而且不少小孩子身上都有蝨子,這萬一傳到五皇子身上怎麼辦?聽說這東西很難消除的。在外頭不比在宮裡,必備的藥品也得準備好,宮裡的藥品外頭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而且,外頭也有不少黑心的大夫,到時候有了什麼事情可怎麼辦?”
懷蝶的絮叨讓顧明珠頭大不已,在給兒子準備行李上,顧明珠難得的跟昭宗帝保持了一致,兒子既然是出去體察民情的,就得把自己扮作是普通人,而不是身份尊貴的皇子。要是身份暴露出來了,所有人都只能捧着他,他也就看不到真實的百姓生活情況,這樣他出去還有和意義?
“就按本宮說的做,”顧明珠打斷了懷蝶的絮叨,“讓冰晴準備幾身普通的衣裳,料子不要太好,其他的也不用準備了,大哥哥心中有數的。”
“殿下,”懷蝶微微有些不滿,“您怎麼能如此輕忽呢,當初奴婢隨同您一起的時候,就算提前準備妥當,真正遇上事情的時候還是不夠,江南是富庶之地,五皇子要是太普通了,肯定有不少人會狗眼看人低的,殿下,奴婢至今都沒忘記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女居然敢跟殿下搶飾品,當時要不是老爺子出面,殿下差點就吃虧了。”
顧明珠聽得滿頭是汗。要是懷蝶不提,這麼久遠的事情她早就塵封在記憶中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怎麼就是忘不了呢?
“懷蝶。阿離是皇子。”顧明珠心裡嘆了口氣,淡淡的說了一句。
此話如同掐中了懷蝶的命脈,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懷蝶不滿的盯了顧明珠好一會兒,見顧明珠沒有半分的妥協,帶了兩分氣離開。
眼瞧着離上書房越來越近,心悠心裡直打鼓,她來上書房的次數並不多,每次來上書房都會特別的不安。
小福寶剛好辦差回來,準備請示。心悠眼尖,瞧見了小福寶,急忙的出聲,“福寶公公,請等等。”
小福寶回頭。看到是心悠,眼神閃了下,笑容可掬的迎了上去,“什麼風把心悠姑姑吹到這兒來了?”
作爲昭宗帝的心腹之人,小福寶很清楚昭宗帝如今很不滿皇后娘娘,但他是不會在面上露出一點來,不讓人抓到蛛絲馬跡。
瞧得小福寶絲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一如往常般不親近也不疏遠,心悠苦笑了一下,福了福身,“當不起福寶公公這身稱呼。”
小福寶扶住心悠,笑容加大了幾分,多了幾分打量。“哎喲,心悠姑姑可別折煞咱家了,這讓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小福寶跟心悠打交道的次數不少,相比熊皇后身邊的荷香、菊香,小福寶對心悠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尤其是有之前的蘭香對比,只不過她跟的主子,只能讓小福寶閒聊的時候感嘆兩句。
心悠也不遮掩來意,直接點明瞭,“福寶公公,這次是真的有事求您幫忙,皇后娘娘這幾日病的是有些嚴重了,求公公通報一聲,讓皇上瞧瞧皇后娘娘可好?就算皇后娘娘惹得皇上不滿,到底夫妻多年。看到娘娘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樣,我着實不忍。”
小福寶心中感慨,果然是心悠啊,這話說的,絲毫跟皇后娘娘沒有關係,完全是她一個在自作主張,不管皇上來與不來,都是她的責任。
小福寶嘆了口氣,“姑姑這話說,我也只是皇上使喚的小奴才,哪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也只能通報一下了,姑姑,其他的,我是實在無能爲力。”
小福寶將態度表達的很明確,心悠苦笑了一下,鬆開了手,她也知道自己這是在爲難了,誠意十足的福了福身,“如此,勞煩公公了。”
小福寶看了看心悠,長長的嘆了口氣,走進了上書房。
小福寶將事情彙報了一下,看了一眼孫耀,孫耀微微的頷首,將心悠的事情給說了。
昭宗帝闔上摺子,沒有看小福寶,直接看了一眼孫耀,似笑非笑。
孫耀被昭宗帝這一眼看的心裡直發毛,但面上依舊掛着笑容,“皇上,這當頭,皇后娘娘一病,宮裡宮外也是有不少的流言。”
定王請求就藩,這本來就是一樁大事,皇后娘娘在這關頭病了,皇上偏偏無所察覺般讓皇后娘娘閉宮養病,直接在宮務交給了淑妃娘娘打理。這下子,流言就更多了,孫耀聽着都覺得有些不像話,所以纔沒有攔着小福寶。
孫耀又使了個眼色,讓小福寶先退下去,小福寶也知道有些話自己是不能聽,老實的退了出去。
孫耀嘆了口氣,好聲好氣的勸道,“皇上,這些年都過來了,您怎麼就在這關頭忍不住了,皇后再不好,那也是先帝指婚的,這幾年雖然做了不少的錯事,也沒能大到宗室不滿,更何況,定王可是皇后嫡出,那些文官最重視規矩,只怕話頭都會落到皇貴妃身上。皇后娘娘這一病,流言沒少衝着關雎宮去。”
昭宗帝站起身,不耐煩的看着孫耀,“朕知道了,過會兒去景仁宮。”
孫耀瞧見昭宗帝的臉色實在不好,也不敢再勸說下去,他知道因爲皇貴妃的事情,昭宗帝心情一直都不好,又加上皇后娘娘的事情,難免讓他有些遷怒。
心悠回到景仁宮之後,荷香急衝衝的衝了出來,望了望身後,沒有想要瞧見的人,臉色和語氣不免帶了些出來,“皇上呢,你跟皇上說了沒?”
心悠淡淡的看了一眼荷香,“皇上政務繁忙,怎麼可能會召見個小小的宮女?”
荷香臉色一白,心悠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神情更有掩飾不住的疲倦。自從心悠進宮之後,不管任何事,她都是泰然自若、處變不驚的,無形中也讓她們安心不少。緊緊箍着心悠的手不由得鬆了開,怔怔的看着心悠,心悠也沒有理會荷香,徑直朝熊皇后的寢殿中走去。
菊香走到荷香的身邊,目光復雜的看着心悠沒入殿門後的背影,拍了拍荷香的肩膀。
不難怪心悠會如此,確實是皇后娘娘做的不多。心悠跟她們不同,她本是熊氏女,是良家子,是熊氏一族送進宮協助皇后娘娘的,這些年她確實盡心盡力。可她得到的是什麼?什麼都沒有得到,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離開了。如今她還留在這裡,不過是顧慮承恩伯夫人當年對她的恩情罷了。
熊皇后看着心悠淡漠的表情,不甘和忿恨從她眼底裡劃開,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和見識不如心悠,這時候正是需要依仗心悠的時候,雖然惱恨,還是強裝了氣度大方的讓心悠離開。
就在熊皇后還在想法子怎麼讓皇上心軟的時候,突然聽得荷香驚喜的聲音,“娘娘,皇上,皇上來了。”
熊皇后先是一驚,然後是狂喜,之後就是焦慮不安,拿了象牙柄靶鏡打量自己,看到鏡中面容枯瘦的女人,忙又使喚宮女替她打扮。
熊皇后本來容色不過中人之姿,年紀小不了皇上幾歲,這些年各種事情擱在心頭上,雖然一直精心打扮,着實的衰老了不少,又加上之前的打擊導致病在榻上,病中頹然,沮喪,心事重重,整個人比起病之前,老上十多歲不止。
昭宗帝卻不同,從小姿容昳麗,風姿脫俗,雖然冷麪寡言,更是添上了幾分仙氣,多年爲君者生涯,氣場比起從前,越發的沉穩內斂,處在最盛的年華中,跟皇后站在一起,總會讓人有種違和感,皇后娘娘卻是配不上皇上。
熊皇后當然知道,從被指婚給皇上之後,她耳邊充斥最多的話語無非就是她配不上皇上,可惜了皇上之類的。因此,越發的在乎容顏的修飾,只不過,她再怎麼用心,旁人只看到她的不足,不會看到她所付出的努力。
心悠看着忙亂的一團,掃到熊皇后眼裡透亮的眸子,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接過宮女手中的妝奩,細細的給熊皇后打扮了起來。
熊皇后知道心悠有一手化妝的本事,就沒有再指揮,等心悠打扮完之後,再度拿起靶鏡打量,有些不滿意的皺眉,心悠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娘娘久病在牀,氣色不好是當然的。”
心悠這句話點到了熊皇后的心口上,可不是,這樣才能惹得皇上心軟。皇貴妃三天兩頭的就生病,可不就是用了這一招留住皇上的。
從前她雖然嘴上嘲諷,心裡卻是在羨慕,她也想過,到底還是沒敢做出行動來,就怕人說自己不夠雍容華貴,撐不起皇后的儀態和架子,現在用起來,雖說是做戲,到底存了心,看着就像了幾分。
對於熊皇后第一次如此嫺熟的融入角色中,心悠壓下心底裡的詫異,吩咐宮人給熊皇后換起衣裳來。
看着景仁宮的宮女們落到昭宗帝臉上毫不掩飾的愛慕,孫耀皺了皺眉,對上昭宗帝平靜的面容,心裡嘆了口氣。
昭宗帝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很快就有宮人奉茶,看着宮人含羞帶怯的模樣,孫耀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搶先一步接過茶,斥道,“趕緊下去,別在這裡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