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親密關係一點一點變得疏遠,即便痛苦,你也只能忍着。但你會想辦法挽救這份關係,於是你想做些改變,想要建立一個新的你,好去和他們獲得新的親密關係。”多情主終於開口,接上了我說的話。
“建立一個新的自己,獲得新的親密關係……你看起來好像沒有成功。”看着一臉嚴肅的他,我感受到了他掩蓋自己專情的無奈和悲傷,卻又不想看他這樣悲傷,只笑着又打趣他。
“誒!就說了你是想揭我的短,你還不承認。”多情主皺眉,剛剛被我弄得纔打算直面痛苦,此時又被我戲謔,他有些拿我沒辦法。
“她們是姐妹……她跟小七不一樣吧?”我相信那個能讓多情主如此深愛的女子絕對不壞,但我想不通一個能狠心拋棄愛情的女人又會是什麼樣的。
“她們完全不一樣。她善良、美麗、溫柔、恬靜、大度。她雖然是私生女,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活着,可她不像小七一樣懷有深深的怨念,她說她一點都不爲自己感到難過。她還說很開心能不被骯髒的身世牢牢抓住,可以做漂亮的自己。”多情主說着,似乎沉浸到了美好的回憶之中,眼睛裡充滿了柔情,嘴角浮起了溫柔的笑意。
情人的笑是最美的,也是隻有情人才能看得到的。多情主的情人不在他的面前,卻彷彿就在他的眼前,此刻,他們彷彿正面對面互相溫柔地笑着。
“她……一直沒回來嗎?”她肯定是沒有回來的,如果她回來了,多情主肯定不會這樣難過的,可是,我不能理解多情主所說的她的不辭而別。
“哼!她應該已經不在了吧!”多情主眼裡的柔情退卻,笑容也恢復了平日裡的輕佻。
“我不信。”我輕笑。忘掉一個人不容易,但是假裝她永遠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卻很簡單。假裝她已經永遠的消失了,明白這世界上不再有這樣一個人了,心中就不會再有等她回來的念頭。
“她應該真的不在了。”多情主的樣子有些認真,剛纔聽起來明明像句玩笑話,現在聽起來卻像是真的。
“怎麼?”
“我不肯承認,是因爲想給自己留點念想。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漸漸明白了,她說的是真的,我再怎麼欺騙自己都沒有用。”他有些無力。
“她……”我小心翼翼地問,卻又不知道怎麼問,一個字拖了好長,一句話也沒有成形。
“她離開我的時候,給我看了她手臂上的毒蜘蛛印記,她說她註定是蜘蛛網上的獵物,註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我當時並不知道這印記的意義,只知道用言語安慰她。”
“後來我知道了,但是在她離開我之後了。漆鬼王肯定找過她,不然她不會突然放棄自己所愛的生活,也不會那樣決絕地離開我。”多情主的聲音有些惆悵。
“根據你的判斷,她現在會不會爲漆鬼王辦事?”我莫名有點擔心。
“不!她不會的,我瞭解她。”
“她不想背叛自己的父親,也不想欺騙你。她能離得開你,但不一定能逃得出漆鬼王的蜘蛛網。”我還是有些擔心。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獵物。”
這句話,似曾相識……就是我在那懸崖之上曾對漆鬼王說過的
……沒想到九兒身爲漆鬼王的女兒,也會有超脫關係之外的智慧。
“漆鬼王沒有去找小七,反而去找過九兒……想必九兒是有過人之處,也必定能爲漆鬼王所用。漆鬼王……會讓她隨心所欲嗎?”上次我能逃脫,是舍了自己的性命的僥倖存活,但九兒會像我這樣幸運嗎?
“她曾經對我說過,‘我就是她的生命,離開了我,她只是具軀殼。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是沒有存在的價值的。’”多情主明顯十分肯定九兒不會被漆鬼王擺佈。
即便被拋棄,多情主對九兒的愛依然熾熱,即便他不承認,但要有多深的愛,纔會如此得深信?
在大多數人看來,人在芸芸衆生中都是單個單個的,誰離開了誰都會活得好好的,沒有活不下去的理。也許,愛情真的只是生命的附屬品。就像不辭而別的九兒一樣,沒有了多情主,她可以活得很好,而多情主沒有了她,也可以活下去。
“像她這樣的,恐怕找不到第二個了。”隱隱約約中,我又覺得她是個敢愛敢恨,敢做敢當,善良又十分有主見的女子。
“看來你要孤家寡人地過一輩子了。”我甚至,還有些羨慕她,羨慕她愛的時候愛,不愛的時候就不愛。
多情主輕笑:“說不定我能在妓院裡再找到這樣一個。”
我輕笑,心知多情主這輕佻的話並不出自真心,也不再開口,只靜靜地陪着他,陪着我自己。
夜漸漸涼了,一陣風吹來,身上便長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馬老四這時才從房內走出來,對我說道:“小姐,你該休息了。”
“馬老四,你是不是該回去了?”不等我說話,多情主便搶先對馬老四說了出來。
馬老四確實該走了,他爲我做了太多沒有必要做的事情,剛纔的事情雖是一場虛驚,但也是在警告我們,危險會接踵而至,越親近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傷害。
“你怎麼不回去?”馬老四反駁多情主,他不知道在我這兒,多情主想來的時候便可以來,想走的時候纔會走。
“我要保護她啊!”多情主指了指我說。
“我也要保護小姐!”馬老四看了看我說。
“你?”多情主上下打量馬老四,憋住笑。
“我要保護小姐不受你的欺負。”馬老四一臉認真。
“……”剛纔可是多情主他們把他給救了,這馬老四是忘記了嗎?此時倒又跟多情主槓上了。多情又被馬老四噎住,一時半會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馬老四!你回去吧!”見多情主那無可奈何的表情,我有些忍俊不禁。
“不行!小姐,他這麼晚都還不走,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啊?”馬老四終究是個實心眼的人,不會因爲別人救了他一次就覺得他什麼都好了,這樣的人讓人放心,但又容易叫人束手束腳。
“我……”多情主正要說出什麼,卻被我打斷了。
“他如果不安好心,我早就被他欺負了。過去十幾年,他每天晚上都會陪着我啊!”我笑着說。
“什麼?”馬老四大驚失色。
“你放心吧!他是我的朋友,沒事的。”我和多情主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我不想讓多情主受委屈,也不想讓馬老四誤會。
“這……”馬老臉上仍是不信,看了看多情主,又看了看我,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結果一句話起了個頭,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你要是真不放心……你們就一塊兒走吧!”我笑着對馬老四說完,又轉頭對多情主說了出來。
“我?”多情主指着自己,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平日裡要是他自己不願意走,我可不會趕他走,今天還是第一次。
但我這又哪裡是在趕他,不過是想讓馬老四安心所做的權宜之計罷了。我衝多情主眨了眨眼睛,他也明白過來了。
“哦!我知道了,回去就回去吧!”多情主立馬換了副口氣,起身便從地上站起了身,提腳像是要離去,卻又聽得他開口:“既然你馬老四這麼不放心,那我就回去了。”
“我走了!”多情主對馬老四說完,又轉頭對我咧嘴一笑,飛身便躥了出去,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好了,你也回去吧!”看多情主已經離開,我便對仍在上身後站着不動的馬老四說了出來。
“誒!”馬老四嘴裡答應着就要往外走,走出一兩步,他又停了下來,轉而又回身對我說,“可是,小姐,我們這兩個都走了,要是再有個什麼鬼來抓你,誰來保護你啊?”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馬老四怎麼會認爲他能保護我,又怎麼就忘記了我的眼睛比他厲害得多。心裡雖是這樣想的,但他本是一片好意,所以話可不能這麼說。
“沒事的。我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了,不都沒事嗎?”
“這也不行。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今天都被那厲害的東西行刺了兩次了。”馬老四滿面焦急,不等我說話,他又急急忙忙地折回到了門口,“我還是留下來保護你吧!”
“……”知道自己說不走他,只能由着他守住房門。
“怎麼說走就走呢!我馬老四可不是這種人。”馬老四坐在門口,小聲嘀咕了起來,看來他現在是後悔自己剛纔趕走了多情主。
起身回房,將房門掩上,準備入睡。但一閉上眼睛,絕情主的面容就浮現了出來,驚得我立馬睜開了眼睛。
“誰都認爲絕情主沒有錯,除了我。難道是我錯了?”想起在鬼門關時無情主的冷言冷語,我又想到了先前絕情主本打算要送我回來,卻是我自己主動留下的,還對冥道仙人承諾過不會退縮,不會半途而廢……
“哼!”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對自己輕笑了出來,笑自己任性妄爲,笑自己太過保守,也笑自己不守承諾,反而遷怒於人……可我又笑,笑自己親手毀了自己。
雖不曾夢想過要嫁人,可也曾幻想過能遇見一個相知相愛的人,幻想過和這樣一個人在這山林之中相守一生。現如今這幻想是破滅了……在我這個年代,哪個男子會願意要一個不守婦道,失去貞潔的女子呢?
想起從此便真真的要孤獨終老,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楚。但這酸楚卻無處訴說,若是有酒,便像許多人所做的那樣可以對酒傾訴,可從不沾酒的我,哪裡會藏酒在這山中?
但是……等等!這房間裡分明飄着酒香!一把從牀頭坐直,順着那香味望去,卻見窗前的桌上正好擺着一罈老酒……只是,除了桌上這酒,卻不見那送酒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