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正不是沒有感覺到這其中的微妙。
對於案情他可以當機立斷,可是對於感情……
他現在有些迷惑。
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她的,是因爲她在審訊室的突然暈倒而略感不安,還是那夜無意間在街上看到她毫無目的的踽踽前行而心生憐惜,抑或只是她的遭遇引起的同情……
他覺得自己只是想幫她,卻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他很不情願承認這點,因爲他的工作,因爲……
他不想讓任何人去代替自己承擔這種風險,他不能連累任何人,否則,他和罪犯有什麼區別?可是閒時總想來看看她,即便忙也要過來逗逗樂子,順便看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他不是純心想讓她生氣,不過她生氣卻又無處發火的模樣着實可愛。工作和壓力幾乎讓心臟爆滿,可是看到她這種繁重便消失了許多。
經過這樣磕磕碰碰的接觸,他漸漸發現她並不是自己所認爲的弱不禁風。她堅強、單純、善良……對於幫助她的人不忘報恩,對於傷害她的人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不計前嫌的幫助。昨天,江梅昊和賀利嘉在她堅決拒絕房本更換爲自己的名字之下“勉爲其難”的在那幢別墅裡歡度新年,而她卻在這間小屋裡於別人的歡樂下品嚐孤獨。看着她的身影在窗子裡晃動,他很是心痛。
他本是找個藉口“監視”她,結果就這樣不可避免的陷了進去,沉寂多年心似乎遇到了甘露。不過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他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和別人的安全。他以爲康靜帶走了他對幸福熱切而又心驚膽戰的嚮往,可是沒有想到那種嚮往再次偷偷探出了頭,他真擔心有天會失去理智,就像現在……
他看着她的若有所思,看着她臉上浮現的紅暈,他真的很想像昨夜那樣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給她安全、保護和一生的依靠如果他可以,可是……
最近他總是會想起那血淋淋地一幕……
血已經像漆一樣地粘着。那個女人和孩子一個在牀上一個在地上。孩子地腦袋和脖子只勉強連着一層薄薄地皮肉。女人側躺着。無神地眼睛盯着門口。嘴半張着。似乎有什麼還沒有交代……
那個鐵骨錚錚地漢子失神地看着他地妻子和兒子。隨後用槍對着腦袋只想證明眼前地一切不過是個夢……
每每到此他都會激靈一下擊碎小心翼翼蒙上心頭地甜蜜。
不。不行!
當然這種慘劇不會經常發生。也不一定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卻無法擺脫這個陰影。而且現在每見到江若藍一次這種陰影便擴大一些。增厚一些……
是的,她應該有更好的生活,她已經受了太多的苦。她是那麼好的女人,應該有個能真正給她溫暖與安全,幸福與溫馨的男人陪在身邊……而自己。現在只能儘自己所能地保護她,“監視”她,直到……她遇到那個人……
有些東西是必須永遠的埋在心裡,而有些東西是必須要交代的……
“春節大家都休息,你也歇歇吧,最好……晚上早點關門,錢是永遠賺不完地……”
江若藍從他突然凝重的神色中感到了什麼……他眼中的紅血絲……昨夜……
“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案子?”她也跟着緊張起來。
焦正看了看她,又將目光調轉到窗外。
仍舊是一片白色,不過四處鋪灑着爆竹細碎的紅外衣。
這一切是熱烈的。祥和的,可是歡樂的背後隱藏的……卻是恐怖。
案子……的確是案子,沉寂了四個月地案子重新開始了……
二零零*年除夕二十一時許,楊嶽鬆從酒吧昏昏沉沉的走了出來。
他心情很不好。
因爲是除夕,酒吧裡沒什麼人,堅持到了九點,連酒吧老闆都不耐煩了,把剩餘的幾個客人客氣的請了出去。
什麼事?給他送錢還得看他的臉色!
他手裡拎着半瓶酒。
這是今夜的第二瓶酒,往常都要喝上四瓶的。就因爲那個該死的老闆。
“啪”!
酒瓶畫了半個弧線落在路邊粉身碎骨,與此同時身後的酒吧放起了熱烈地鞭炮,老闆的胖臉在火光中神采飛揚。
他都走出半條街了,鞭炮仍在身後“乒乓”作響,像是嘲笑他的落魄。
他扯着嗓門弄出句國罵,然後就看火光四射中有幾個人向這邊跑來。
“不好!”
他預感這句國罵引來衆怒。
過年了,人在家裡歡聚一堂,萬一自己捱了揍,連個拉架的人都沒有。
他趕緊撒腿就跑。
也不知道他的草上飛練就得挺成功還是後面的人放棄了追趕。反正逃出兩條街後偌大了街道只剩下了自己。
他拼命的喘着粗氣。看着大團的白霧在眼前繚繞飛舞。
終於等到把氣喘明白了,才衝着那個危險的方向放開嗓門發自肺腑地來了一句“*你媽
他地聲音在空寂的街道上顯得異常嘹亮而悠遠。他甚至聽到了回聲,心裡開始得意起來。
其實他地落寞只源自一個女人。
他失戀了。
而失戀對他來說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不過他就是煩心。
他的條件不上不下,可是不如他的那些哥們都結婚了,可是自己仍在耍單。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怎麼處一個黃一個?
家裡人說可能是犯了邪了,要找人給他算算。
他怎麼會信那個?
喝酒,澆愁,發泄……
酒吧裡的小姐多的是,只要有錢什麼都好辦。
可是今天……
他無聊的在街頭站了一會,哪放鞭炮他就哪。
折騰了一會也累了。
頭有些暈。當然這不是他期待的效果。
他有點後悔砸了那半瓶酒。
現在看來只能回家了。
回去再喝!
他準備打輛車。
可是今晚上出租奇少,看來都忙着回去過年了。
一個年,又什麼好過的?也不是過了今年就沒明年了?
他嘀嘀咕咕罵着。
好容易碰上輛出租,他剛一招手,人家拐個彎冒着煙的開走了。
他又是一通痛罵。
等老子有了車挨個把你們軋個扁兒。
走,走回去。總不能睡路上。
他器宇軒昂地一路罵着回去,越罵越痛快,越罵越熱血沸騰。
真的沸騰了,渾身上下都燒得厲害。
他已經把棉服脫下使勁砸在路上,就穿着件毛衫,可是仍舊直冒熱汗。
他覺得應該洗個澡,洗個冷水澡。
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人工湖。
湖面很廣,湖水很深,旁邊立着牌子“禁止游泳”。可是夏天的時候照樣有人下水。
他也下,別人游泳,他洗澡。
那麼大個浴盆。洗起來那叫一個舒服。
每年都有人淹死,但是淹死他一個,還有後來人!
他的心裡突然冒出個強烈的想法,去人工湖洗澡。
不過這大冬天零下二十幾度地,人工湖已經結冰了。早幾天他看到幾個小孩子在上面滑冰,後來聽說有人掉進了冰窟窿……
管他呢,老子要洗澡,閻王爺擋不住!
他很快竄到了人工湖。
一片白烏突突的在夜幕下反着光,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樹木陰森森的站着,時不時搖擺下枝條。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萬一跳下去可能就上不來了,不過此刻就一門心思的想跳下去。他要洗澡,他要洗冷水澡!
他踏上冰凍了湖面,使勁蹦了蹦。
是挺他媽結實。
不過這難不倒他。
他四圍轉了轉,他記得在湖邊擺着幾塊大石頭做裝飾的,最上面的一塊已經被某些個練拳腳的人給踹了下來,就擺在下面。
他二話不說的搬起石頭。
夠分量!
搖搖擺擺的搬到湖邊,一點點地走上去。
當時還想這湖面萬一承載不了這份量直接把他漏進去可就一下子沉底了……
不過湖面仍舊很結實。他是實在走不動了才用最後一點力氣把石頭砸了下去。
說不清那是怎樣一聲巨響,眼前頓時如遊戲中的冰刀飛舞般炸裂,有幾片冰刀毫無預兆的射到臉上,不是疼痛而是窒息。
冰刀飛舞地中心立刻現出一個大洞,他還沒有看清那洞是什麼形狀就聽見腳下“咔吧”作響。
本能最後的反應是帶動他的兩腳想逃,可是動畫片《冰河世紀》的大裂縫就在他腳下出現了。他還沒有來得及邁出一步整個人就一屁股坐進了冰縫裡。
他的水性不錯,很快調整了姿勢暢遊起來。
身上的燥熱消失了,不過也不冷,因爲冬天水下的溫度往往沒有人想象的那麼低。
他只是擔心跳進來之前沒有做做運動。萬一一會腿抽筋就麻煩了。
聽說這湖裡每年都要死人是因爲那些曾經淹死的都想找替身。自己要這麼成了替身可太冤了。
早前他就親眼看過這樣地事。
就是今年,就是這個湖。
他在湖裡洗澡。然後就聽人喊“有人落水了!”
他當時還想見義勇爲了,不過很快就看見喊聲那邊一個老頭順手就把一個孩子撈了上來。那孩子也就**歲吧。
其實湖邊不深,那孩子是溜達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而且當時就被那老頭給撈上來,前後就幾秒鐘的事。
可是就奇了,那孩子撈上來就死了。
然後那些個找替身的傳說又猛烈的傳了一陣。
然後這湖就被封了,沒結冰的時候天天有人看着,見着下水的就弄上來罰款,據說開春還要把這湖給填上……
他不放心的看了看頭頂地洞,浮上去換了口氣,他是怕天寒地凍的把這洞再給凍上,那他再好的潛水工夫都報銷了。
還好,圍着這洞有幾道巨大的裂縫,一副冰雪消融的春日姿態。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感到寒風猛烈的刺着頭皮,趕緊潛下水去。
還是水裡暖和。
他就延着這裂縫遊,時不時的出來換口氣。
湖裡沒什麼水草,湖底是石頭鋪就的,就這湖怎麼能淹死那麼多人?真是奇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