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媛,你朋友是幹什麼的啊?”
條紋襯衫擺出一副很成熟的姿態。
“警察!”
舒媛擺出一副驕傲的姿態。
“哦……”
“哦……”
“哦……”
又是一陣此起彼伏連綿不斷高低不同的“哦”擁擠的塞在了江若藍的胸口,江若藍覺得只要一用力,這些個“哦”就會“砰”的一下射中它們的主人。
“原來是便衣警察……”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誰說警察必須穿警服的?”
其實本來是句很無心地話。舒媛卻立刻進行了回擊。臉上寫滿了戀愛地滿足和驕傲。
焦正高大地身材使這個小發屋更加擁擠。而深受這麼多熱情地注視他似乎覺得很不自在。於是鼻子便遭了殃。
“警察叔叔。哦不。警察哥哥。坐這吧。”
金色外套趕緊讓座。
“不。不。我過來……是有事地……”焦正口齒有些不伶俐。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江若藍恨恨地想。一使勁竟掰壞了一個髮捲。
“有事?是不是就是想看看舒媛?哈哈……”
胖女孩帶頭笑了起來。
舒媛一臉甜笑。
焦正臉通紅。
江若藍臉煞白。
“我是來找她的……”
焦正指了指江若藍。
滿屋的笑聲立刻停滯。
女孩們看了看江若藍,又看了看舒媛,最後又將目光對準江若藍。
舒媛也看着她,臉上還掛着的甜蜜糖漿一樣的向下滴落。
江若藍本來聽着屋子亂哄哄的像飛機是在扔炸彈,這突然的靜下來讓她很是意外。
她擡起頭,發現無數雙眼睛正對着她。
舒媛仍在笑着,可是那笑容好像有點……勉強……
怎麼了?怎麼感覺……硝煙瀰漫……
然後她就看到高大的焦正機器人般……不,騎士般殺出重圍走了過來,站在面前。
她定定的看着他,心好像一下子停跳了。
他的表情……
“你出來。有點事……”
焦正地聲音好像有些顫抖,不過不容置疑。
江若藍像被催眠似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短暫的靜場,接下來所有人都擠到了窗口、門邊……
眼前的狀況很像是焦正在訓話,江若藍在受審……
屋裡的人開始竊竊私語,還有人自作聰明的安慰舒媛,舒媛地眼睛只是緊緊盯着一片雪白中的兩個人……
焦正離開了……江若藍往回走了……
大家急忙各就各位。
江若藍似乎仍舊處於催眠狀態。進了門,目不斜視的就回到椅子旁邊繼續上髮捲。
周圍的嚶嚶嗡嗡時斷時續的響着,卻不像剛剛那般熱烈了,而且都有點心不在焉的隱晦。
江若藍一任這些聲音混亂着,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小聲音不停的播放着……
江梅昊瘋了……
焦正說江梅昊瘋了……
江若藍站在精神病院門口。
似乎所有的醫院都不例外,統一發散着壓抑,而精神病院……恐怖!
江若藍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沒有想象中地鬼哭狼嚎,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得讓她覺得似乎來錯了地方。
一個醫生在調查完她的身份後,只說了句“跟我來吧”就徑直往那排列着幾乎像被複制的門地走廊走去。
走廊很長,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走廊很靜。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
她規規矩矩的跟在後面,心裡納悶,難道本地有這麼多的精神病人嗎?有疑問卻也不敢問,只能一會看看前面的醫生,一會偷偷的溜着走廊的兩邊。
每隔幾扇門就會出現個窗戶,江若藍驚奇的發現原以爲白色的醫院也有綠色,自然不是春夏地那種生機勃勃的植物,而是那種四季常青的草地,草地上還有一些人。
怎麼。還有人在這種地方散步嗎?
這個疑問剛冒出來江若藍就發現那草地上的人有些不大對勁,來不及細細觀察就被一堵牆一扇門隔住視線,又走了幾步纔看到新的窗子,那些人又出現在眼前。
是的,的確不對勁,雖然是成羣結隊,當然也有零散在一邊呆坐的,但是統一的是他們似乎沉浸在一個只屬於自己地世界,一個極年輕的女孩正神往的盯着一個莫須有的東西露出微笑。
她真美。若不是左眼角下的一顆顯眼的黑痣……據說這叫淚痣,是很不吉利的,或許就因爲這個……
在走到一個拐彎的時候,她清楚的聽到一陣對話穿過窗子。
“……你洗臉了嗎?我吃地是大米……”
“門票多少錢?”
“老鼠愛大米……”
一堵牆移過來擋住了這對認真“聊天”地朋友。
緊接着一陣零零散散的聲音傳了過來,相比於窗外地對話,這些聲音似乎滲着許多的驚恐和陰森。
漸漸走近了,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放我出去!我沒瘋……”
“我要吃荷包蛋……荷包
“我不是黃蓉……”
“炸碉堡,同志們跟我衝啊……”
“你猜我的鼻子在哪呢……”
而更多的則是聽不清的亂喊和巨大的擊打聲,好像是金屬。
對。是金屬。
江若藍看到幾間門口赫然的豎着金屬欄杆。一個正在撞牆的人目眥欲裂的衝了過來,又突然變了神色:“小妞。多少錢?”
沒有憤怒,只有恐懼。
江若藍趕緊一步不落的跟在醫生身後,就差點牽住他的白大褂下襬了。
“沒事,他們出不來。”
醫生地語氣很輕鬆很平淡。
的確。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
“你這個狐狸精”
一隻手突然從欄杆裡伸了出來,幾乎就要抓到江若藍的胳膊,卻也在那最近處被卡住,裡面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又蹦又跳歡快而有節奏的喊着:“狐狸精!狐狸精……”
頭髮直豎的瞬間,江若藍憋在毛孔裡地冷汗終於冒了出來。
離開,立刻離開!在再這多待一會她也快變成瘋子了。
又一個人四肢着地從房間裡側直衝過來撲在欄杆上。欄杆“咣”的一聲巨響,整個地面似乎都跟着震動。
“汪!汪!汪汪!”
那人的前肢搭在欄杆上,吐着舌頭,時不時的吼兩聲。
“這就是妄想症,奇怪吧,怎麼會有人妄想自己成爲一隻狗呢?”
醫生頭也不回的說道。
那人忠誠的目光直送他們到拐彎處。
在踩上樓梯的瞬間,江若藍又清楚的聽到一聲“汪”,其中似乎飽含在些許期待。
混亂漸漸遠去。
二樓安靜許多,就像那條長長的走廊只有無數地門。可是……
門突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白衣服的人。
江若藍條件反射的躲到醫生地身後。
“是醫生。”
江若藍戰戰兢兢的看過去。
的確是醫生。
只是或許是因爲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的緣故吧,醫生變得面無表情。好像對什麼都漠不關
江若藍看着那個醫生在樓梯口消失,再轉過頭的時候,發現帶路的人已經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
這個醫生的語言永遠是簡短的。
“什麼?”
江若藍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此番來的目地,不過很快又想了起來。
醫生的手輕輕轉動門鎖,門開了……
怎麼,門竟沒有鎖?
醫生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江若藍一把抓住他。
他不和自己一同進去嗎?裡面有欄杆嗎?他……江梅昊……不會傷害自己嗎?“他不傷人。”
說完,醫生就自顧自的走了。
走廊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靜,異常的靜,彷彿整個世界也只剩下自己一個。不。自己是被隔在了另一個空間裡,一個被遺忘的空間裡……
她突然想起焦正,如果他在身邊……
想他幹什麼?他又不是……
“砰”。
江若藍激靈一下。
不遠處的一扇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白大褂的人。
他沒有向這邊看一眼就徑直離開了。
江若藍找到了真實感,她穩了穩神,深吸一口氣,眼一閉,毅然決然而又迫不得已的推開那嵌着一條縫的門……
房間不大,窗子……牀……很普通地病房。可是……人呢?
突然,一張眼睛暴突的臉一下從門後躍到眼前,江若藍“啊”的一聲驚叫,條件反射的向後一退……
“砰”,門一下子被撞上了。
江若藍的腦袋“忽”的大了,無數個危險鏡頭霎時擠到心中馬上就要爆炸了……
“若藍……”
那張幾乎被暴突的眼睛佔領的臉突然開了口,隨着這聲嘶啞如同被鏽住的聲音,那雙眼睛發出了異樣地亮光。
他是……江梅昊。
可是……太老了,真地太老了。半年前他還是連根白髮都沒有的中年男人。現在……不僅是皮膚髮皺,上面還佈滿了老年斑。
時間……有這麼無情嗎?
“二……叔……”江若藍艱難地吐出這個稱呼。
江梅昊的眼睛裡的光開始閃動。緊接着,江若藍聽到他的喉嚨裡咕咕作響,像是很艱難的嚥下了什麼東西。
“若藍,你……終於來了……”
江梅昊的聲音有點像哭。
“嗯,呃……二叔,你怎麼藏在門後面?快出來,二嬸呢?”
看江梅昊的樣子的確不像是會攻擊人,只是……他的樣子實在太怪了。
江梅昊眼裡的光突然停止閃動,緊接着渾身哆嗦,然後……
他猛地跪在地上,抱住江若藍的大腿:“若藍,你救救我,救救我們……”
江若藍嚇了一跳:“二……二叔……你這是怎麼了?快……快起來……”
她急忙攙住江梅昊,卻在這一瞬間發現江梅昊瘦了,雖然以前的他也不胖,可是現在……他的胳膊似乎只剩下了一根骨頭。
江梅昊開始趴在牀上放聲大哭,放肆的哭聲和着嗓子眼裡的嘶啞聽起來分外鑽心。
江若藍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而且她現在也搞不懂江梅昊是真的很難過還是精神病發作。
她到門口看了好幾次,沒有一個醫生。
他們是聽不見這麼大的哭聲還是已經對精神病人這種發作司空見慣?
江若藍只能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過了一陣,江梅昊大概是哭得過猛憋住了氣,吭吭了兩聲翻過身,繼續嚎啕。
站在牀邊的江若藍嚇得幾乎坐到地上。